第101章 法不能亂
史瑤驚訝道:「出事?出什麼事?不對, 他們家還能出什麼事?」偌大的公主府只是剩夷安公主和昭平君兩人,「不會是昭平君吧?」
太子點點頭, 道:「昭平君醉酒後把夷安的奶姆殺了。廷尉已把昭平君收押。夷安公主求到母后那裡, 母后讓她求父皇, 她好像還沒去。」
「為何不去?」史瑤道, 「難不成怕父皇生氣?」
太子:「竇太主還在時, 希望和父皇親上加親,在隆慮姑母生下昭平君時, 竇太主就要和父皇結親。當時父皇有五個公主,德邑還未出生。
「竇太主以前曾派人抓過舅父,孤的三位女兄自然不會嫁去陳家。母后不喜鄂邑的生母,竇太主那麼聰慧的人自然不願意讓鄂邑當她孫媳。最後只剩一個夷安。
「隆慮姑母得子不易,很是寵昭平君。這次昭平君醉酒殺的不是家奴,是夷安的奶姆, 孤總感覺昭平君耍酒瘋, 奶姆怕他傷著夷安, 阻止昭平君靠近夷安, 昭平君才把她奶姆殺了。如果真是這樣,夷安會先求母后,後求東宮, 不會去父皇那裡。」
「父親的意思夷安姑母並不想救昭平君?」三郎問道。
太子:「據孤所知, 奶姆死的第二天, 廷尉就接到奶姆的兒子報案。奶姆死在夷安那邊, 奶姆的兒子如何知道?」
「昭平君該死, 夷安卻不得不做出一副救夫心切的模樣。」史瑤接道,「真如殿下所說,她不會來東宮求妾身和殿下。離四郎的百日宴只剩三天,父皇不會趕在四郎百日宴前後處死昭平君正法紀吧?」
太子還真不知道,「你們仨下午沒事吧,去宣室看看。」
「現在?」二郎問道。
大郎:「不行,祖父應該還沒吃飯。」
申時左右,大郎帶著兩個弟弟去未央宮,看到宣室門外有兩輛馬車,三兄弟沒直接進去,而是令小黃門通稟。
片刻,小黃門出來,三人才進去。看到只有劉徹一人坐在案幾後面,大郎推一下二郎。二郎開口問:「祖父,外面誰的車啊?」
「遼東郡太守家的。」劉徹道,「你們怎麼來了?」
二郎:「好幾日不見祖父,想得慌。」
「吾怎麼沒看出來?」劉徹睨了他一眼,「想吾天都黑了才過來?」
二郎尷尬了,轉向三郎,我該怎麼說啊?
「看三郎作甚?」劉徹瞥一眼二郎,轉向大郎問道,「老實交代,來找吾何事?」
大郎:「聽說有人拉來滿滿兩車東西,孫兒好奇車上裝的是什麼。外面馬車上怎麼沒有啊?祖父。」
三郎和二郎也裝作很好奇的樣子。劉徹不由自主地笑了,「你們猜猜看?」
「是皮毛布料,還是糧食,或者是傢俱木器?」大郎道,「祖父總得跟孫兒說是哪一類吧。」
二郎瞥一眼大郎,真會裝。
劉徹看不見二郎的小眼神,以為他等著大郎猜,「二郎,你也猜猜看。」
「好啊。」二郎轉身跑到外面,繞著馬車轉兩圈,果然被他找到幾粒稻穀,捏著稻穀跑回宣室,往案幾上一放,「是這個。」
劉徹驚訝,抬眼看著二郎,二郎小臉上寫滿,我猜對了,快誇誇我。劉徹發自肺腑笑了,「二郎真聰明。」
大郎和三郎走過去,看清楚案幾上的東西,也有些驚訝。三郎問道:「阿兄是如何想到?」
二郎想說,我知道車上拉的是稻穀,就出去碰碰運氣。然而,這話不能說,「我想問禁衛,沒成想看到車上有幾粒稻穀。」
「等等,祖父剛才說來人是遼東郡太守家的人,孫兒如果沒記錯,遼東乃苦寒之地,稻穀不是長在長江以南嗎?」三郎裝出一副很好奇的模樣,「祖父,遼東郡哪來的稻穀?」
劉徹:「吾和你們講,你們別告訴旁人,包括太子。」
「好啊,好啊。」以往都是劉徹逗二郎,難得身份互換,二郎很興奮,「祖父快說。」
劉徹先說他得知遼東郡也能種水稻是多麼驚訝,然後又說他打算派人去遼東查看,最後說,「過幾日便是四郎百天,吾要在未央宮設宴,四郎百日就用遼東郡送來的稻穀宴請群臣。」
三兄弟睜大眼,這次不是裝的。
三郎忙問:「祖父大宴群臣,是不是說祖母也要宴請他們的夫人?」
「這個……」劉徹只顧得高興,把這事給忘了,「按理說應該設宴。」
三郎又問:「皇家公主都要來?」
「是呀。」劉徹說著,打量一番三郎,「你想說什麼?直說便是,別吞吞吐吐拐外抹角。」
反應不如他兄和他弟快的二郎都知道,「夷安公主要來嗎?祖父。」
劉徹把不成器的外甥兼女婿給忘了,經二郎提醒,劉徹想到昭平君此刻還被關在廷尉衙門,又想到隆慮公主病重時向他托孤,不禁歎了一口氣。
「祖父也不知該如何處置昭平君?」三郎問道。
劉徹揉揉額角,「這事你們別管,朕自有主張。」
三兄弟本以為劉徹會拖上到臘月再處置昭平君。然而,十二月初八,晌午,三兄弟到長秋殿用飯,聽到史瑤說,昭平君死了。兄弟三人目瞪口呆。
二郎掏掏耳朵,問道:「長安有幾個昭平君?」
「你沒聽錯。」史瑤把四郎遞給大郎,「他醒好一會兒,你現在抱他出去,他准給你面子樂得咯咯笑。」
大郎抱住四郎到廊簷下,四郎看著滿天雪花飛舞,很是興奮,梗著脖子,身體不斷掙扎,試圖把大郎拽到外面。
如果四郎會說話,一定是說,大兄,我要玩雪。
大郎一動不動,等著小孩快哭了才命內侍撐傘,抱著小孩在外面站一會兒就讓內侍把傘收起來,淋著雪走回屋裡,四郎咧嘴就哭。
三郎回頭看到,笑著衝四郎拍拍手,四郎伸出胳膊到三郎懷裡,就扭頭往外看:「大兄,你進去吧。」
「到院裡就進來。」大郎道,「外面有風,四郎包的隻露一雙眼睛也不能在外面久待。」
三郎:「我知道。」
二郎也想抱著弟弟出去,便催史瑤:「母親快說,祖父為何突然處死昭平君?」
「你父親猜對了,夷安公主厭惡他。」史瑤道,「昨天下午我抱著四郎遛彎,遛到椒房殿,你祖母同我說,昨天上午你祖父召見了夷安公主。今日上午,你祖父便在朝會上講,法不能亂。晌午昭平君就被處死。」
大郎走進來就問:「聽母親的意思,夷安姑母向祖父求情,祖父會饒昭平君一命?」
「我說一件事,你們就清楚了。早年公孫敖隨霍將軍攻打匈奴,兩人出塞後兵分兩路,公孫敖延誤戰機,按律當斬。公孫敖繳了贖金,被貶為庶民。」史瑤問道,「是公孫敖犯的罪重,還是昭平君醉酒殺人罪重?」
二郎:「肯定是公孫敖,延誤戰機會害死很多人的。」說著,猛然停頓下來,「隆慮姑婆死前給祖父的贖金,比公孫敖給朝廷的多很多吧?」
「當然。」大郎道,「公孫敖有錢也無法和姑婆比,姑婆有食邑。」
史瑤看向兩個兒子,「所以啊,你們以後不要小瞧女人。」
「孩兒從不敢小瞧女子。」二郎忙說。
大郎:「你是誰都不敢小瞧。」
「我沒和你說話。」二郎大聲道。
三郎抱著四郎走到門口,「阿兄,換你了。」
「好的。」二郎跑出去接過四郎,隔著被褥在他臉上嘬一下,「小弟,阿兄抱你玩去啊。」抱著四郎走到大門邊才轉身回正殿。
史瑤接過四郎,笑著問,「這次過足癮了吧。」
外面下大雪,奶姆不敢抱著四郎出去,史瑤抱他在外面站一刻就累得胳膊酸疼。而撐著傘站在院裡和站在廊簷下沒有任何區別,四郎不大滿意。三位兄長抱著他來回走動,四郎笑眯了眼。
屋裡暖和,史瑤把包著四郎的被褥拿掉,就看到四郎咧嘴笑。三郎見狀,往四周看了看,見屋裡沒旁人,笑道:「還真是個小孩子。母親,四郎這麼孩子氣,父親有沒有發現我們小時候和四郎比起來很不一樣?」
「你們出生時太子年少,心性未定,你們平日又表現的比別的小孩聰慧,四郎不如你們機靈,你們父親也不會懷疑你們。」史瑤道,「再說你們現在九歲,這麼多年過去,有些細節別說太子,我都忘了。」說著,看一眼靠在她懷裡,打量三位兄長的小孩,「四郎挺乖的,夜裡就醒兩次,我們幾乎沒聽他哭過。這一點和你們一樣。」
二郎:「不愧是我弟弟。」
「是你一個人的弟弟?」大郎看著二郎說道。
二郎:「我又沒說不是你弟弟。」話音落下,聽到一陣腳步聲,三兄弟扭頭看去,太子正往這邊來。
三郎起身走過去,看到太子大氅上全是雪,皺眉道:「父親為何不撐傘?」說著話回到屋裡拿一雙厚厚的鞋,放在太子腳邊,「父親快換上。」
太子看到臃腫不美觀,卻十分暖和的鞋,「阿瑤,這是新做的?」
「新鞋暖和。」史瑤讓宮人做的鞋是後世在室內穿的棉鞋,漢朝沒有棉花,有木棉,木棉也挺好的。史瑤很想讓宮人用木棉做,考慮到穿鞋的人是太子,令宮人用蠶絲,「先前那幾雙鞋底都薄了,這麼冷的天穿著不暖和。」
三郎仰頭望著太子:「父親,這雙鞋一直放在火盆邊,暖和嗎?」
「暖和。」太子笑著穿上鞋,拉起蹲在他身邊的三郎,就看到四郎睜大眼望著他,笑著走過去,「四郎,有沒有想父親?」
坐在史瑤懷裡歇一會兒的小孩伸出手。太子抱起他,小孩就扭頭往外看。太子樂了,「不想出去玩,你理都不理我。想出去玩了,讓我抱?想得美。」說著,走到史瑤身邊坐下。
小孩懵了,顯然沒想到是這樣,回過神扭頭就找三位兄長,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一時竟猶豫起來。
二郎見了,拍拍手,「四郎,我抱你出去。」
大郎跟著拍手喊四郎。
小孩盯著三位兄長看一會兒,衝三郎伸出手,啊啊叫個不停。
二郎看著什麼也沒做的三郎,眨了眨眼睛,問道,「母親,小弟不喜歡我?」
「也不喜歡我?」大郎跟著問。
太子:「恐怕是你和二郎長得一樣,四郎不知該選誰,才選三郎。」把四郎遞給三郎,「別出去,在屋裡走動。」
三郎親親小孩軟軟嫩嫩的小臉,笑道,「真是個小機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