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巫蠱之術
「沒什麼事。」皇后笑的很勉強,「大郎,二郎,三郎也來了?快抱來讓我看看。」
史瑤:「他們仨還在睡。」話是這樣說,依然示意奶姆把孩子抱到皇后面前。
皇后眼角的淚水還沒幹,哪有心情抱孫子,看一眼孩子,說道,「三郎也長大了。」就轉身坐下。
史瑤能理解她此時此刻沒心情逗孫兒,跟上去,佯裝剛看到衛長公主,「公主怎麼也哭了?」
皇后起身時,衛長也跟著站起來,抿嘴笑笑,「讓太子妃見笑了。」
太子提醒史瑤很多次,謹言慎行。史瑤不想多問,而她作為兒媳婦,如果真順著皇后的話當做什麼都沒看見,待皇后平復下來,肯定覺得她不孝,「到底出什麼事了?連兒媳也不能說啊。」
皇后未語先歎氣,指著身邊的位子,「坐下吧。」
史瑤跪坐在皇后身邊,就看到她對面的衛長公主也跟著坐下,便故意問,「阿姊是不是病了?身上不舒服?宣太醫了嗎?」
連聲詢問,大有衛長公主一點頭,她就替衛長宣太醫。衛長登時顧不得傷心,慌忙說:「不是,不是,謝太子妃關心。」
衛長來到椒房殿就哭,把皇后哭的忘了史瑤今天也會來。現已被史瑤撞見,她就算什麼都不說,把史瑤打發走,過些天史瑤依然會知道。皇后想到這點,不再幫衛長隱瞞,「皇上要把你阿姊嫁給一個流氓。」
「流氓?」史瑤睜大眼,險些咬斷舌頭,皇后也是穿越的?
皇后滿臉厭惡:「一個連間房捨都沒有的潑皮。」
史瑤學習《谷粱》的時候,太子也跟她講過別的,猛地想起「流」是指居無定所,「氓」多是指逃亡的「民」,也就是野民。民間便稱遊手好閒,沒個正經營生,四處流浪的人「流氓」。
史瑤明瞭衛長為何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忍不住同情她,「父皇怎麼會把阿姊嫁給那樣一個人?兒媳聽殿下說,父皇很疼阿姊的。」
「父皇說為了我好,才讓我嫁給他。」衛長公主說著說著眼淚又出來了。
皇城內外都在傳皇帝不能生的時候,衛長出生了。別提當時劉徹有多高興,在她成年後,親自為她擇婿,把她嫁給平陽長公主的兒子。
劉徹對衛長的疼愛可以說僅次太子。這些是太子劉據在提到他的幾個姊妹兄弟時說的。史瑤不解:「阿姊不想嫁,為何不向父皇說明?」
「太子妃有所不知,皇上定下來的事沒人能改變。」皇后說著,發現史瑤轉向她,苦笑道,「我也不行。」停下來,好像不知道該怎麼說。正當史瑤想問為什麼的時候,又聽到,「我上一次見到皇上還是這三個孩子出生那天。」
「父皇……」史瑤張了張嘴,不知該不該繼續說。而她一遲疑,大殿裡靜的掉根針都能聽見。史瑤莫名覺得壓抑,喘不過氣來,就沒話找話,「難不成那人有大才?像淮陰侯、獻候那般厲害?」
淮陰侯韓信和獻候陳平早年也四處流浪。史瑤覺得能讓皇后這麼厭惡的人,恐怕不及他倆十分之一。
「有什麼大才,就會花言巧語恭維陛下。」皇后臉上掩飾不住鄙視,「除了一張嘴就沒人了。」
無才無德?皇帝不是到了晚年才變得昏庸,從現在就開始昏了?史瑤不禁皺眉:「兒媳認識那人嗎?」看向皇后問道。
皇后道,「你興許聽過,那人叫欒大。你聽聽,這是人名嗎?連個像樣的名字都沒有的惡人,真不知道皇上看中他哪點。」
「欒,欒大?」史瑤險些以為聽錯了,「就是那個裝神弄鬼的術士?兒媳還當什麼人呢。」
「你——」皇后扭頭一看史瑤嘴角含笑,不把欒大放在眼裡的模樣,心中忽然一動,別有深意地問,「太子妃此話何意?」
窩在奶姆懷裡的三個孩子睜開眼,俱一臉好奇。
史瑤沒有回皇后,而是命奶姆把三個孩子放在席上,又令她們退下。
皇后見狀,摒退左右,轉瞬間,偌大的正殿裡只剩三大三小,才問:「太子妃有法子?」
「法子很簡單。」史瑤說著話看向仨孩子,見他們仨眼掙得老大,就差沒直接說,快講,快講。史瑤身上拍拍他們,不准發出聲。三個小孩立馬閉上眼。史瑤險些笑出聲,忙咳嗽一聲掩飾住。
依照史瑤前世的性子,她不會摻和別人的私事。如果不趁機讓皇帝認清,他招來的術士都是奸佞小人,膽大妄為的騙子,以後指不定還得招來多少亂七八糟的人,「就怕阿姊不敢用。」
衛長擦擦眼淚:「只要不牽涉到父皇,沒有我不敢的。」
史瑤心想,你這麼有種,還在這裡哭什麼?不過,這種話說出來沒意思極了,「巫蠱。」
「巫蠱?!」皇后大驚失色,「太子妃慎言!
史瑤眼角餘光注意到孩子動了一下,下意識拍拍孩子,「別怕,別怕。母后,小點聲。」
皇后見狀,忙問:「醒了?」
「二郎驚著了。」史瑤看一眼膽子最擔心的老二,想了想,把他抱起來,「母后,聽兒媳說完,用欒大家的布做小人,埋在欒大院中喜陰的樹下,做成埋很久的樣子,再趁著欒大在家的時候帶上廷尉去搜,人贓並獲,欒大就是下一個李少翁。」
皇后猛地直視史瑤,仿佛不敢相信她能想出這等法子。
史瑤嘴角含笑,一臉坦蕩,反問:「這個法子不好?」
「不是。」皇后跟史瑤不熟,以前也就見過她六七次,在皇后印象中,史瑤是一個爽朗,快言快語,心裡藏不住事的人,對此就有些意外。
史瑤又問:「那就是可行?」
皇后出不去,又不想大將軍衛青和太子摻和進來,便轉向衛長公主:「你怎麼看?」
「兒臣覺得不妥。」衛長說話時看向史瑤,很是抱歉。
「巫蠱之術」是邪術,衛長這麼說史瑤不意外,就故意問,「阿姊不敢?」
「不是不敢。」衛長公主說著,看向皇后,「陳廢後如今還在長門宮裡呢。」
長門宮?皇帝劉徹的表姐,怎麼突然提到她?史瑤不解:「和她有什麼關係?」
「你不知道陳氏因何被廢?」衛長公主反問。
太子四五天前講到皇帝劉徹的後宮,提到一句長門宮。史瑤好奇,便多問幾句:「我知道,陳氏因無子被廢。」
「並不是。」皇后微微搖頭。
不是?史瑤仔細回想:「難不成是因為陳氏用巫蠱之術害人?」
「是的。」皇后頷首,「皇上以前對我很好,也沒想過廢陳氏。因為哪怕我生了據兒,據兒是長子,我不是皇后,皇上也可以立據兒為太子。像早年的臨江王劉榮,先帝立他為太子時,皇后就是薄後,那時薄後也無子。
「當初先帝問臨江王劉榮的母親栗姬,他百年之後,栗姬能不能善待諸王子。因為臨江王劉榮繼位後,栗姬也會被尊為皇太后。栗姬聽到這話很生氣,還對先帝出言不遜。先帝才決定廢長立嫡。陳氏別用巫蠱害人,她無子,皇上也不會廢她。」
史瑤想到了:「殿下說,父皇廢了陳氏一年多,也沒打算立後。殿下出生後,有士大夫上書,父皇才立母后為後?」
「是呀。」皇后看向她,「你該知道皇上有多麼厭惡巫蠱之術了?」
史瑤心想,我本來就知道:「兒媳知道。兒媳也知道父皇很喜歡那個欒大,一個多月前剛封他為樂通候。如果不用這種法子一巴掌拍死他,那阿姊只能嫁給欒大。」
話音落下,衛長的眼淚又出來了,看著史瑤,滿眼希冀:「就沒有別的法子了?」
「讓你舅父派人殺了他?」皇后替史瑤說,「你認為這種事能瞞得住你父皇?再說,你舅父也做不出這種事來。」
史瑤忙說:「不能殺,不能殺他。兒媳聽殿下的意思,父皇把欒大當成能通神的人,一旦欒大出點什麼事,哪怕要掘地三尺,父皇也得把殺人者翻出來。」
「太子妃說得對。」衛長說她不想嫁給欒大,皇后就考慮過能不能把欒大殺了,可她一想到皇帝,就不敢動欒大,才忍不住跟衛長一起哭。
衛長一見皇后贊同史瑤的話,很不甘心,「只能用巫蠱之術?」
「我剛才說了,阿姊可以不用。」皇后不想把大將軍衛青和太子劉據牽扯進去,史瑤又何嘗不是。再說了,一個欒大也用不著大將軍或者太子出手,「這個法子最穩妥,一兩個人就能辦好。即便是父皇覺得有人陷害欒大,把長安城翻個底朝天,也不見得能找到埋東西的人。」
皇后微微頷首,轉向衛長,「法子有了,用不用全看你。」衛長不是小孩子,她兒子都六歲了。自打駙馬病逝,她婆母也就是她姑母平陽長公主嫁給大將軍衛青,整個平陽侯府的人都聽衛長的,衛長身邊能用的人遠比皇后多,「你父皇把日子定在月底,不能讓廷尉看出東西是新埋的,你這兩天就得使人把東西埋好。」
衛長眉頭緊鎖:「就算兒臣用這種法子,那東西上寫誰的名和生辰八字?」
「寫我的。」史瑤接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