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 難道還要悔婚?
溫氏說得委婉,三太太很是贊同她的話, 便也對顧老太太說道, 「旁的不說, 二嫂對安哥兒總是一片慈母心腸。每每我和大嫂去看她, 聽她說起安哥兒來,也都是細心著呢。叫我說,安哥兒的媳婦也還得她看著好才是。說到底往後媳婦進門,二嫂才是正經婆婆呢。」
顧老太太沉吟不語。
阿琇乖巧地縮在老太太的懷裡, 不吭一聲。
沒半盞茶的功夫,腦門上被顧老太太點了一下, 她抬起頭,桃花眼圓睜, 看著有些呆呆的。
「怎麽不吭聲了?」顧老太太笑問。
「這裡頭哪兒有我說話的份兒哪。」阿琇覺得有些熱了,便坐直了身子, 雙手一攤,笑嘻嘻的, 「等什麽時候初一要娶媳婦了,我才要插嘴呢。」
然後扳著手指頭數,「樣子要好, 最不濟也不能比我差了。出身麽,倒是可以放在一旁,英雄都不問出處呢。要緊的是性情一定得寬和,有容讓,初一就不行, 心眼子太多太小,從來都不肯吃半點虧。要是媳婦也這樣兒,那不得見天兒地打呀。咱們府裡可就熱鬧啦!」
想了一下又補充道,「最好還要會點兒功夫,能跟我說到一處去,偶爾我說錯了話的時候,可不能小心眼兒地放在心上……」
顧老太太聽她不著邊際地說了許多,忍不住扶額,「這是給初一找媳婦哪?」
這簡直是給她自己找女婿。
顧老太太忍俊不禁,與溫氏說道,「前幾天老太妃還與我說,想將九丫頭先定下來好放心。我當時還給婉拒了,如今看著倒是武斷了些。你們看看九丫頭說的,不是阿離?」
三太太捂著嘴笑倒在了溫氏身上。
就連溫氏,也感到無奈極了,「這丫頭……不瞞母親說,早些定下名分,倒也沒什麽不好。只是我這心裡頭總不是個滋味。就好像,這一定下來,閨女就不是自己的了,空落落的難受。」
阿琇忙往溫氏旁邊挪了挪,「什麽時候阿琇都是娘的女兒呢。」
這話平時聽著溫氏得感動,此時麽,再看看阿琇那雙發亮的眼,愈發有種女大不中留的感慨了。
霍菲小定後,張家一行人便要回海疆去了。霍二帶著兒子親自將人送到了碼頭上,看著樓船遠去,才回了家。
這一趟進京,張韜終身定下,未婚妻又是他從小就喜歡的表姐,自是心滿意足,不時地拿著回禮中的衣裳出來在身上比劃著。
張二太太見兒子如此,臉上都是欣慰笑容。只是轉過了身,隻面對著丈夫的時候,才換了一副憂色。
「看阿韜的模樣,是真的歡喜。」
張二沒注意到妻子的臉色,笑道,「心願得償,他自然歡喜。」
「我隻爲兒子擔心。」張二太太便嘆道,「要說之前給阿韜定下了菲兒,也是叫我一時喜歡得有些昏了頭。這次來下定,倒是才能看出來……」
她看了一眼丈夫,輕聲道,「妹妹和菲兒不大情願,怕是看不中咱們的門第。」
「那不能。妹妹不是那等淺薄之人。再者,咱們張家雖不及侯府顯貴,却也是望族。」張二下意識地便爲妹妹辯解。
張二太太眉頭蹙起,拉著丈夫坐下,細細地將小定禮上霍菲的情狀說給了他聽,末了又將聲音壓低了,聽上去便多了幾分黯然,「要說從前,我也不能相信妹妹就是這樣的人。隻你想想,好歹是至親,從咱們來了,妹妹可曾露過一次面?可別說她病了,我是不信的,哪怕病得起不來,難不成咱們還不能進去看看她?連這個都推了。我先還納悶,現下仔細想想,却是明白過來了。定是她也不贊同這門親事哪。」
小姑子是個什麽心性,張二太太心裡頭有數。人心氣兒高本沒錯,想著叫閨女高嫁更是人之常情。張二太太雖不想貶低自己兒子,也清楚兩家門第確實有些差距。不過丈夫說的也幷沒有錯,張家幾代人辦書院,自家人雖沒有出仕的,可爲官的弟子却是不少。說起人脉來,張二太太也自認爲幷不比侯府差上多少。
不過她的話,還是叫張二沉默了。半晌後,才嘆了口氣,「以前妹妹幷不是這樣的。」
心裡頭幾多躊躇。妹婿與他提起親事,他很是高興的,以爲這樣親上做親是妹妹的意思。聽妻子如此一說,倒有些不知道怎麽辦才好了。
「這……她不樂意,也早些說。如今小定禮都下了……」張二不禁對妹妹和妹婿不滿起來。結親又不是結仇,他們兩口子從來都沒有想過要高攀,霍家妹婿也是的,夫妻倆都沒個商量不成?「難道還要悔婚?」
「莫急。」張二太太握住丈夫的手,輕聲安慰,「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菲兒的親事是她父親與咱們定下的,便是妹妹有些不情願,到底也是咱們家的人,總會想清楚。日後菲兒進門,咱們加倍對她好些,不叫她受半分委屈。日久見人心,妹妹總會回轉過來的。」
就算小姑子母女兩個不願意,張二太太也不會提說婚事作罷——擺明瞭對自家有好處的事,她傻了才會推出去。
張二神色緩和了些,但眉宇間也還是頗有不悅。他讀書多年,多少有些個古板,總覺得妹妹不願,這親事上就有些個不够完滿。張二太太觀其神色,自是知道他心裡如何想,隻低聲勸道,「我跟你說這些,你可別鑽了牛角尖。想想咱們阿舉和阿紫。」
除了張韜外,她和張二膝下還有兩個孩子。長子張舉自幼苦讀,與張韜不同,從很小時候就被人誇贊在讀書上頭有天分,如今正準備著秋闈考舉人。據張家老太爺說,張舉文章老成,秋闈是十拿九穩的了。她給張舉定下的也是書香人家的女孩兒,知書達理,張二太太很是滿意。
往後想走官路,侯府這門姻親的助力也很是重要。再一個,張家名望雖是不錯,却也只是在海疆那個小地方,且論起家底兒來,還不如縣裡幾個大商戶。說句眼皮子淺的話,他們本來就是二房頭了,就是分家,能分到多少?
她還有個十來歲的女兒張紫呢。
各方面權衡,叫張韜娶了霍菲,總是利大於弊的。
「你說的也是。就隻阿韜在菲兒跟前勢弱,日後只怕會被妻子壓了一頭。」
張韜人老實得不像話,又沉默寡言不會說甜言蜜語,張二嘆息。次子這個性情哪,也實在是叫他頭痛。
張二太太却是幷沒有這樣的擔心。說實話,霍菲在小定禮上的表現,也是叫張二太太看清了這丫頭的深淺。那些上不得檯面的心思和舉動,在張二太太看來幷不算什麽。等婚後,她有的是功夫慢慢調理。
到了這步,張二也沒什麽法子。小定剛下,也沒個無緣無故退親的道理。只好點頭認同了妻子的話。
只是又囑咐妻子,「待菲兒進門,你要多教教她。」
哪怕是次子媳,也是要出門與親友走動的。就只聽妻子話中的意思,霍菲喜惡都擺在臉上,可不是什麽好性兒,沒的得罪人去了。
張二太太點頭應允,「放心。」
她這話說得胸有成竹,只是不知道,就在她們一家三口登船回海疆的次日,霍菲便找到了機會,偷偷從後門溜出了侯府。
好巧不巧的,又被閒的磕牙出來玩耍的阿琇和賀長安撞上了。
倆人趴在窗戶上,看霍菲低著頭,極力避開街上的人,躲躲閃閃地進了饕餮樓。
阿琇十分無語。有心不叫人注意,你倒是換件低調的衣裳啊,這淺紅的薄緞子衣裙,上頭的綉活兒估計都是拈了銀綫的,這大夏天的日頭一照,明晃晃的閃。
「你猜她幹嘛來了?」賀長安碰了碰阿琇的胳膊。
阿琇拍下了賀長安的手,「我哪兒能知道呢。」
「我悄悄地告訴你……」賀長安挑眉頭,神秘兮兮地小聲說道,「鳳羽在這兒呢。」
「咦?」阿琇立刻表示驚訝,「你說的是康王府的鳳羽?」
賀長安眼中亮晶晶的,撇嘴點頭。
她固然看不上霍菲這種自甘輕賤的行爲,却對鳳淩鳳羽這樣的男人更加鄙夷。
一時間阿琇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莫非她還對鳳羽存著什麽心思哪?」從正月裡被霍昀從饕餮樓裡把人拉回了侯府,霍菲就被關在了侯府裡邊。別說見到鳳羽,就連侯府大門都沒能邁出來過。要說她和鳳羽有什麽海誓山盟非君不嫁非卿不娶的情意,別說阿琇,就是個傻子估計也不會相信。
再說,聽說鳳羽髮妻過世以後,康王世子妃不時地便與家中有適齡閨秀的人家總動,用意都不用猜,擺明瞭就是在給鳳羽相看續弦。霍菲自己也訂了親,怎麽倆人還能暗地裡勾搭了?
賀長安剛剛與鳳淩解除了婚約,心情正是大好之時,人也比平時調皮了些,「我知道鳳淩就在隔壁哪。」
阿琇一拍手,抓起兩隻茶杯,「這個可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