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什麽東西!
「榮王爺是被陛下親自撫育教導長大的, 在陛下心裡頭, 與皇子們也不差什麽了。他如今年紀輕輕的,又鎮守北境, 手握實權, 耽擱到了如今快三十歲還沒有娶親,不過是因爲立志要尋個天下罕見的絕色。這, 簡直就是你的天定姻緣哪。」
被白姨娘這種莫名自信弄得幾乎要崩潰的阿珠坐在妝台前,看著身姿依舊婀娜,面上却已經有了些許憔悴的白姨娘, 忍了幾忍,好容易才壓下了心頭的火氣。
「什麽天定姻緣?照姨娘說的那樣好,陛下親自撫養長大的幼弟, 只怕是皇子們都沒那個榮耀呢, 他憑什麽就會看上了我?榮王什麽身份,我又是什麽身份?」
白姨娘就笑了, 扶住了阿珠的肩膀叫她看著鏡子,「這話, 你姨母已經打發人來細細告訴我了。, 陛下跟前王爺都說了, 只要個絕色, 不拘什麽門第出身的。這也就是親親的姨母才會這麽想著你,透露了口風出來。不然, 這些話能叫咱們知道?好孩子, 你瞧瞧你自己……」
菱花鏡裡, 照出一張雪白的臉蛋。
跳動的燭光之下,鏡子裡的美人兒有著長長的遠山眉,水潤潤清淩淩的桃花眼,一頭的青絲鬆鬆地挽著,留了一縷拖在肩頭。
「你生得如此,就是上天給你的底氣呀,合該你做王妃來著。」
「人人都說你姨母生得好,是個有大福氣的人。果然,她就進宮裡做了娘娘。就我看來,就是她年輕最鮮妍美麗的時候,也及不上你呢。既然她都能够做貴妃娘娘了,你又有什麽做不得王妃娘娘的呢?」
白姨娘曾經總如含著春水一般的眼睛周圍,已經有了淡淡的紋路。此時,正眯起了眼睛,眉尖輕輕地挑著,「等你做了榮王妃,便是我的倚靠了。到了那時候,這府裡誰還能够小看我?表哥,也不會再礙著正房裡那個,不敢來親近我了。」
哪怕這是自己的親娘,阿珠也是很不能理解白姨娘的邏輯了。
她知道這幾年白姨娘在府裡日子過得很是艱難,尤其是阿琇和初一出生後,已經漸漸失了丈夫的心。可是又能怨誰呢?
「姨娘。」到底是生養了自己一場,阿珠忍住心裡頭的不喜,輕聲道,「這幾年,您也該看清楚了。一回回的生事,不過是仗著祖母和父親心裡頭那點情分上。若有一天磨光了情分,您在這府裡又該如何自處?小時候我不懂事,心比天高的,如今明白過來了,也不敢奢求做親王妃,只要能够穩穩當當的,做個……」
她停了一下,艱難地繼續說道,「……正室就好。况且,榮王娶妻只求絕色,便是如今我能够入了他的眼,有朝一日人老珠黃了呢?到那時候,會不會有更加年輕的絕色,來取代我做這個榮王妃?」
有現成的例子在,就是她白姨娘。雖說是自己的生身父母,阿珠也還是很明白,當年她娘之所以能够得了靖國公的眼,進國公府做貴妾,青梅竹馬的情分是一方面,更重要是她長得實在是出挑——換個面黃肌瘦的柴火妞試試?
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過了最初的甜蜜火熱,不也是這樣的被拋在了身後麽?
阿珠不想說她爹是不是個渣滓,可這教訓就在眼前,她又怎麽會繼續踏著白姨娘的舊路走呢?
「祖母和太太不會虧待我,該有的東西總不會克扣了去。日後,我就把姨娘帶出去,跟著我過鬆鬆快快的日子,豈不是好麽?」
對親娘這樣一心要把自己往什麽王爺身邊塞的做法,叫阿珠臉色就慢慢地冷了下來。
她是國公府的姑娘,日後出嫁必有一副不薄的嫁妝。不論夫婿是誰,顧老太太和溫氏總不會把她送去給人做妾。阿珠相信,憑著自己的手段和心性,能把日子過得很好,不必像她姨娘那般動輒得咎,動輒挨打禁足的
阿珠想的明白,她不如阿珍出身好,也不如阿瑤聰明穩重,性子實在是說不上好,哪兒受得了旁人給她氣受?
憑她爹是靖國公這一條,嫁到低些的門第裡去,那夫家一家子都得拿著她當寶貝供著,必然不會有人敢給自己找不自在。
白姨娘尖叫,「什麽出去?出去什麽!我不走,表哥在這裡,這裡就是我的家!」
她往後踉蹌了一步,不可思議地看著阿珠,目光裡滿是陌生,「我的阿珠,從小要强,不是這樣的!」
忽然就上前一把抓住了阿珠的手,「阿珠,聽娘說,你姨母已經安排好了,會接你進宮裡去,到時候她會想法子叫榮王見到你。你是國公府的姑娘,又是這樣的容貌,還有宮裡的貴妃替幫你籌謀,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呀!你聽娘的話,抓住了機會搏一把,好不好?」
宮裡雖然有貴妃姐姐給她做靠山,可終究不如親生女兒來得硬氣不是?
白姨娘實在是覺得,若不是麗貴妃撫養的皇子年紀尚小,才跟阿珠是最合適的。如今退一步,榮王也能說是絕配了!
「姨娘!」
阿珠忍不下去了,霍然站了起來,「我說,不好!」
「我不想折騰,就想安安穩穩過日子。那個什麽一心找絕色當王妃的狗屁榮王老男人,我看不上!」
聲音不算大,語氣却生硬又嚴厲,就叫白姨娘楞住了,張著嘴,眼角兒還挂著點兒泪花,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麽說話。
阿珠揚聲叫守在外間的丫鬟,「去送了姨娘回去!」
又低低地對白姨娘說道,「姨娘趁早別做什麽白日夢,再叫我聽見這樣的話,我也只好去告訴祖母。」
「你竟敢威脅我?」白姨娘見了鬼似的看著阿珠,摟著心口,眼泪一對一對往下掉,之覺得一顆替女兒操碎了的心都被阿珠辜負了,「我那樣替你著想,你竟拿來威脅我?」
「姨娘說威脅,就是威脅吧。」阿珠深吸口氣,「我勸您安生些。姨母在宮裡頭再如何,也管不到咱們家裡來的。您以爲,她能庇護您多少?」
別說麗貴妃只是個妃子了,便是皇后又怎麽樣,沒聽說過後宮能管到臣子家內院的。
到時候惹出事情來,受罪的還不是白姨娘?
叫人把白姨娘連拉帶拽地送了回去,阿珠氣勢一泄,就有些個身心俱疲的樣子,頽然坐在了椅子上。呆呆地坐了半晌後,從首飾盒子裡抓出一根釵子狠狠砸在了地上。
都是那個什麽王爺鬧出來的!
她就是不怎麽出門,也知道如今京城裡頭想叫女兒當個榮王妃來榮耀一把的人家真不在少數。
「什麽東西!」低低駡了句宮裡頭不肯安分的麗貴妃,阿珠將拖在胸前髮絲猛地往後一甩,憤憤然地上床蓋住了腦袋。這一宿,翻來覆去睡不著,隻琢磨著怎麽才能叫白姨娘離著麗貴妃遠一點。
次日一早起來,阿珠就覺得渾身上下也發冷,叫丫鬟又給蓋了床被子也不大管用。不但這樣,眼皮也沉,從心裡頭就感覺空落落的。
秋月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擔心地說道,「有點兒發熱了。去回了老太太,請大夫來吧?」
阿珠嗓子也幹疼得很,點了點頭。
她住的離春輝堂最近,顧老太太先知道了,還過來看了她一回。
見阿珠躺在床上,本就纖細的人因生病更添了幾分脆弱,就連那雙眼睛裡都更加濕潤了些。不過,好在阿珠精神兒還好,也就放了心。等到大夫來看過,只說是感了風寒。
顧老太太就囑咐人去照方子抓藥熬藥,又囑咐了秋月等人不許給阿珠油膩的東西吃,也先清清靜靜地喝上幾天清粥,連小菜都只要素油調拌的。
這邊還沒說完話呢,就聽說阿瑤也病了。
加上原本就已經生病的五姑娘六姑娘和阿琇,國公府裡九個姑娘,一下子就病倒了一大半。
這每天裡忙忙亂亂地請醫熬藥,等到阿琇等人都大好了的時候,就已經到了萬壽節了。
當今聖上登基二十餘年,不說海清河晏,近年來起碼也算是百姓能够安居樂業。又是花甲整壽,今年的萬壽節就辦的格外宏大熱鬧。
除過正日那天的宮中獻賀外,更有京城一連三天的放焰火,開夜市等,城裡頭不閉門宵禁,街道各處商鋪張燈結彩的,竟是比白天裡還要喧囂熱鬧些。
因病了一回,阿琇等近來都沒怎麽出去過。有這樣的熱鬧,哪裡會不去凑一凑?
請示了一回顧老太太和溫氏,萬壽節第三日,從阿珍到阿琇,再到初一,都換了男裝,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臉上還都戴了面具,身邊帶好了保護的人,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就出了國公府,去外邊看焰火了。
當然這也不能叫她們大街上跟人擠來擠去的,溫氏提前就叫人訂下了京城裡最有名的饕餮樓中的一個雅間,推開了窗戶就能看到街上,最是個看焰火的好地方了。
人算不如天算,這一到了饕餮樓,就看見了個熟人。
阿珍的表哥,王尚書的孫兒,在京裡很有些名聲的王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