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呦呵,這是黑白雙璧嗎?
這一年的雪來得格外早。才進了十月沒幾天, 一場大雪就紛紛揚揚地下了兩三天。地上樹上房上,都落了厚厚的一層雪。府裡各處時時有人掃雪, 也是趕不上落雪來得快。
這樣冷的天氣,顧老太太一句話, 姑娘們又都不用去上課了。
阿琇壓根兒就不是個能悶在屋兒裡的性子,又見到了白茫茫大雪, 天地間一片潔淨, 哪裡還能老實兒地在屋子裡取暖璧雪呢?
挑了自己最厚實的衣裳穿了,再披了那領大紅羽緞狐狸皮裡子的斗篷,頭上戴了毛茸茸的昭君帽,不顧春雨的反對,帶了兩個丫鬟,一搖一晃地跑去園子裡玩雪。
國公府的園子裡也有幾處不錯的景致,特別是也種了十來棵紅梅。
紅梅淩寒怒放,襯著雪色分外精神。
才一靠近,就有冷冷的幽香裹挾在雪氣中沁入心脾。
阿琇深深吸了一口氣,頓感整個人都被淨化了。還沒得她詩興大發即興吟誦兩句呢,身後被個什麽東西砸了一下。回頭一看,原來是初一。
初一裹得跟個球似的, 戴了頂雪帽, 長長的帽耳垂下來,顯得他腦袋也更圓了些。整個人看上去, 就像是兩個圓球摞在了一起。
「初一!你作死了呀!」阿琇彎下腰就攥了個雪球, 對著初一扔了過去。初一早就尖叫著跑開, 只是他人小腿短,衣裳穿的又多,還沒跑兩步,脚踩進了厚厚的雪裡,人就往前一撲,趴在了雪地上。幸好雪厚,也沒傷著他。就是一抬起頭來,鼻子尖上一團雪……
阿琇拍手大笑,「該,叫你偷襲我!」
嘴裡頭這麽說著,還是走過去把初一從雪堆裡提了出來,替他拍身上的雪。
一低頭間,初一手飛快地伸出,把偷偷抓在手裡的一把碎雪都拍在了阿琇的臉上。
「呀!」
一陣凉意在臉上化開,阿琇暴怒,「沈初一,不把你教訓老實了我就不是你姐姐!」
抱住初一的腰就往雪上甩。
她跟初一也就差了不到兩歲。雖然她跟著溫家外公學了兩年拳脚,可受了白姨娘的影響,天生的婀娜苗條,細細溜溜兒的。初一呢,從小吃得好睡得好,圓丟丟的,是個再靈活不過的小胖子了。姐弟兩個都很瞭解對方,阿琇一動,初一就知道她要做什麽,兩條胖腿死死釘在地上……
一下沒甩出去初一,阿琇哈了一聲,訓斥初一,「你給我摔倒!」
「我就不摔!」
阿琇鬆了手,「不跟你玩了。」
個小屁孩兒,一點都不可愛。阿琇覺得這樣的美景,自己還是適合做個清雅的高冷美人。
拍了拍身上的雪,憂鬱地往梅樹中間走去。
「你們這是幹什麽呢?」阿珠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阿琇一回頭,就看見阿珍阿珠和七姑娘八姑娘都各自帶了丫鬟,正站在游廊底下呢。丫鬟們懷裡,還抱著兩隻花瓶。
「你們是要折梅花嗎?」阿琇高興起來。這些梅樹都不高,她伸伸手都能够到最底下的枝丫呢。「我來折呀,我會爬樹!」
「說得好像會爬樹多了不起似的。」阿珠十分看不慣阿琇每天這麽瘋瘋癲癲的樣子,到底哪裡好了,見著她的人還都誇她可愛?「好歹是大家閨秀,你也文靜點兒。」
怪不得初一就愛爬樹呢,八成都是跟阿琇學的。
阿珍身上也是穿了厚厚的斗篷,細聲細氣地說道:「我想著梅花開了,要這兩枝,送一枝給祖母,再送一枝給太太。」
對溫氏,她始終叫不出母親兩個字。
七姑娘八姑娘手拉著手,跑到了初一身邊,替他拍去身上的雪。初一笑嘻嘻地謝了,「七姐姐,八姐姐,你們陪我堆個雪人吧。」
七姑娘小聲勸,「太冷了,回頭凍了手疼得你受不了呢。」
「是啊,我聽乳娘說,手脚凍上一回,就落下了凍根兒,年年冬天都要凍的。」八姑娘也忙說道,「回頭叫丫鬟們堆起來給你看吧?」
「那多沒勁啊。」初一費勁地彎下了腰,開始團雪人。
阿琇就衝著他喊,「初一你還堆什麽雪人呀,你往那雪裡頭一趴,就是個雪人啦。」
初一跺脚不幹。
笑鬧了一回,阿珠叫了丫鬟過來,圍著梅樹左看右看的,選了兩枝開得最好的叫人折了插在瓶子裡,一瓶著人送到了先送去了溫氏那裡,一瓶叫丫鬟抱著,幾個人一同送到了春輝堂裡。
溫氏也正在春輝堂裡。
顧老太太見幾個姑娘和初一都是一身雪的進來,先讓人給他們脫下了外邊的大衣裳,又讓丫鬟倒熱熱的薑茶來給他們喝了,「去去寒。」
天一冷,春輝堂裡就燒起了地龍,又有兩隻大熏籠時時燒著,屋子裡暖和得很。
阿琇捧著薑茶一飲而盡,「好辣。」
溫氏瞧著她凍的發紅的小臉,沒好氣地說道,「才叫人去找你,春雨說你一早起來吃過飯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我就猜,你一準兒往園子裡玩雪哪。大冷天的不好好窩著,回頭著了凉,又哭著喊著不肯吃藥了。」
初一見阿琇吃訓,嘎嘎笑了起來,被溫氏在頭上輕拍了一巴掌,捂住了嘴。
顧老太太拿起了那瓶梅花,贊道,「這花兒開得好,精神。」
又問阿珍,「這個天兒,怎麽又想起去折梅花了?看冷著了,不是鬧著玩的。」
阿珍就淺淺地笑著,「原是七妹和八妹的主意。她們又順路去尋了我和三妹妹一起,園子裡又碰上了九妹妹和二弟。」
「那可真是巧了。」顧老太太年紀大了,就喜歡子孫們這樣和和氣氣的。一家子的兄弟姐妹,只有和睦了,往後才能互成依靠哪。
叫丫鬟把梅花擺了起來。
她又對溫氏繼續說道,「方才說的事情,你預備下添妝的東西,著人送過去吧。」
王家那邊來了消息,說是王智的親事定下了,不日,王智就要由兄長護送著南下成親了。
叫顧老太太說,這事兒也是太快了些。王家如今好歹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家了,哪有剛定下親事就急著成親的?
這裡頭的緣由,顧老太太也不想多問,橫竪是人家的事。
兩家本是姻親,王智定親成婚是大事,好歹還維持著表面上的關係,溫氏就來請示顧老太太了,看是不是要送份添妝過去——一般來說添妝都是成親前花妝日的時候給女孩兒的。不過王智是要去她父母身邊發嫁的。
據說,因王智嫁得急,王家給她的嫁妝備辦的也很是不像樣子。爲著這個,王智的兄長還和二房叔嬸鬧起來了。
聽著顧老太太和溫氏的談話,阿珍臉上微微一紅,神色很是有些尷尬。
王智定親的消息,她當然也知道了。但是她萬萬沒有想到,因爲嫁妝的事情,大房和二房還鬧得很不愉快。要不,她大舅舅也不能來信叫大表哥冰天雪地地就送王智南下。
見到她低了頭,顧老太太索性將溫氏打發走了,教導起幾個孫女來了。
「沒有外人,在這裡我就得說說王家大姑娘的親事了。」
阿珍眼皮兒微微動了動,頭更低。
「阿珎,你也不必不好意思。」就算是外祖家裡,終歸是外人不是?
「就你看來,王家老太太是更喜歡大姑娘,還是更喜歡二姑娘?」
阿珍想了想,輕聲道,「大表姐端莊穩重,却沉默少言,不及二表妹善言。」
而且王慧容貌出衆,性情也更加活潑些,據說還很像她那個遠嫁的小姨母。
阿珍想,不光是外祖母,只要見過王智王慧姐妹兩個的人,大多是更喜歡王慧一些的吧?
「不錯。想來心靈嘴甜的孩子,更容易討人喜歡。這本就是人之常情。只是大姑娘,到底是長房嫡出。她的親事,是王家這一輩兒姑娘中的頭一份兒,本該重視些。至不濟,也該幾個姐妹相同。如今王家的二太太因私心,就刻薄大姑娘的嫁妝,還鬧到了人盡皆知,可就是笑話了。」
「雖說長幼嫡庶本就存在,可這一家子的嫡親姐妹,若是在因這個分出個高低來,未免就叫人從心裡生出嫌隙來。嫌隙一生,又能說什麽守望相助的話呢?」
顧老太太啜了一口茶,看了看底下坐著的幾個姑娘。見她們都正看著自己,等待自己繼續說下去,便笑了一下,「譬如阿珍。」
「你本就是咱們家裡的長房嫡長,將來出閣之時,便是給她的嫁妝稍稍豐厚些,難道底下的妹妹就不答應了?只是這豐厚,也要有個限度。當然,阿珍這裡,除過咱們家裡公中出的一份外,還有她生母留下的一份,自然也給她。」
說到這裡,顧老太太刻意停了一下。
當年,兒子成親的時候,王家還沒有如今這般顯赫。老國公怕王氏的嫁妝簡薄了被人輕視,就將自家的聘禮分做了明處的和暗中的兩份兒。明處的,銀子就有一萬兩。暗中,更是直接給了王家三萬銀子。那會兒王家老太爺和老太太行事還不像現在這般,聘禮又都合在嫁妝裡返了回來。因此,王氏的私房也算是很厚實了。
這些,溫氏和靖國公早就表示了,日後都給阿珍。
王家之所以想娶阿珍,除了國公府的權勢外,也是看中了她將會有一份不菲的嫁妝。
「再說阿珠阿玥和阿珞你們三個。身份雖然不比阿珍,府裡也不會薄了你們去。阿琇又不同了,她還小,往後長大誰知道又是什麽世道?總歸也是隨著姐姐們的份例,餘下的你們母親愛添多少,那出的也是她的私房。阿瑤她們自然也是如此。再沒有爲了一點兒私心就叫別的房裡的姑娘們扛著空箱子出門子的道理。」
正說著,外頭傳來一陣脚步聲。
「母親,阿離來了。」
沈焱拉著鳳離進來了。
阿琇抬眼一看,呦呵,這是黑白雙璧嗎?
沈焱一身兒墨色大氅,也不知道是什麽毛做的,墨色之中隱隱有深紫的流光閃動,顯見是極爲罕見名貴的,在加上他一雙眼睛璀璨如星,配著這身兒衣裳,簡直是愈發妖孽。
鳳離則是一襲雪色貂皮大氅,十四五歲的少年身形已經初見挺拔,發如墨,眼如星,笑意溫潤,就如清風朗月一般。
阿琇捂住自己的胸口。
美男一見就是兩個,她想不花痴都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