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四叔
依著顧老太太的意思, 白姨娘這是過了幾年日子就開始作妖了, 竟想著要插手阿珠親事, 簡直比郡王府裡那個世子妃還可恨!好歹那世子妃還占了個繼母的名兒呢,白蓮兒又算個屁!
「祖母。」阿珠伏在顧老太太膝頭, 含泪道, 「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這幾年, 祖母和……」
她艱難地將太太兩個字,換成了「母親」。
「祖母和母親對我的用心, 我都記著呢。姨娘糊塗, 總是做錯事。我有時候也氣她, 可是我看到她這幾年零零丁丁的樣子, 也還是心疼她。我原想著悄悄地把她送回去,不叫您和太太知道。可又想著,她隨隨便便就被人挑唆了, 回頭再去鬧出什麽來,叫母親臉上也不好看。就只求著您,好歹給她留點體面。往後我看著她。」
顧老太太沉默地看著阿珠,半晌才問道, 「三丫頭, 你打小兒就聰明, 心氣兒也高。既然你都知道了, 我就想問問你, 你想嫁到侯府去嗎?」
「侯門府邸, 普天下看去, 也是一等一的人家了。」
她盯著阿珠的臉,不放過她一絲一毫的神色變化。饒是阿珠膽子大得很,在顧老太太這種視綫之下,也不禁有些心裡發抖。
想了一會兒,她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不過我想著,母親既然回絕了,一定是有她的道理。女孩兒婚事,本來就該是父母做主的。您問我願意嫁去哪裡,我也說不好。就只一樣,我……」
阿珠咬著嘴唇,「我不做小。」
聞言,顧老太太嚴峻的面孔終於有了一絲鬆動。
「你能這麽想,不枉了這幾年的教導了。」
白姨娘跑去阿珠那裡鬧了一回,別人處都能瞞著些,溫氏是瞞不住的。當天晚上,靖國公就去了清蘭院。
也不知道怎麽和白姨娘說的,倒是沒有繼續再鬧。
阿珠臉上受了傷,不好意思出去,也怕被姐妹們問,索性就跟先生請了假,躲在屋子裡不出去。
聽說阿珠病了,幾個姐妹哪能不來看看?第二天下了學,就一起來看阿珠。
阿瑤阿琇等過來的時候,就看見阿珠住的屋子房門緊關。
「這是怎麽了?」四姑娘不明所以,問守在門外的秋月,「三姐姐得了什麽不得了的大病啊。」
連人都不讓進去。莫非是會傳人的?
秋月賠笑,「我們姑娘說,就是有些個不舒服,連大夫都不用請的。就是,形容不好看,不想叫人看著狼狽。」
這倒是也附和阿珠平日裡愛美的性子。
阿瑤笑道,「那我們就放心了。」
「成了,人到了,心意人家領不領的兩說著,咱們走吧。」四姑娘跟阿珠合不來,只當是阿珠又犯了矯情,什麽形容狼狽?姐妹間還在乎這個?她們好心來看,大熱天的走過來,人家連面都不露,叫四姑娘心裡頭實在是不喜歡。
話音才落呢,門就咣鐺一聲從裡邊被推開了,阿珠站在門裡邊,淺綠色的半臂褙子穿在身上,斜陽照在她身上,露出來的肌膚白得幾乎發亮了。
四姑娘噗的一聲就笑出來了。
無他,三姑娘白亮亮嫩生生的臉上,頂著個紅紅的巴掌印。
怪不得不叫人進去呢,願來不是病了,是挨了巴掌。四姑娘頗有些幸灾樂禍地想。
就不知道這一巴掌,是誰給阿珠的了。
「笑什麽!」
阿珠瞪了四姑娘一眼,閃開了身子,讓阿瑤等人進去。
這麽一側身,臉上那道血痕就叫衆人都看見了。
「天哪,阿珠你這臉是怎麽了?」阿瑤先吃了一驚,拉起阿珠的手把她拽進了屋子裡按坐下,仔細看她臉上的傷口,「倒是沒有紅腫。怎麽弄的?」
阿珠總不好說是被親媽給打的,往後避了避,「指甲長了,沒留心勾到的。」
「還勾出個巴掌印啊?」四姑娘沒坐下,凑過去看阿珠的臉,「三姐姐你做什麽了,叫人打啦?」
「你要笑就笑吧,話那麽多幹嘛!」阿珠沒好氣地說道。
四姑娘就坐在了旁邊,笑眯眯地托著腮看她。
阿琇知道緣故,誰叫她身邊有個愛躲在各處偷聽的沈初一呢。
叫她說,也是懷疑的很。明明武威侯夫人提親的事情,府裡沒幾個人知道,怎麽就透露到了白姨娘身邊了呢?
「好好兒的臉,會不會留下疤痕啊?」五姑娘擔心地說。女孩兒家的臉,怎麽好有瑕疵呢?
阿琇忙道:「沒事的,傷口看著不深,我那兒有新得的珍珠粉呢,回頭叫人送過來給三姐姐用吧。」
阿珠呵了一聲。
「你要不要啊?」
雖然很想很有骨氣的說一聲不要,不過轉念一想,憑什麽不要呢?她這張花容月貌的臉,什麽珍珠粉玉容散的不配用?
當下就乾脆地一點頭,「多裝一盒子。」
阿琇翻了個白眼,「最上等的珍珠粉呢,還一盒子,您倒是真敢開口。」
話這麽說,叫秋月,「秋月姐姐,你去我那裡跟春雨說,讓她把外公前幾天送來的珍珠粉送來。」
秋月應了一聲,快步出去了。
阿瑤也忙道,「珍珠粉我那裡也有,回頭也叫人送來。」
「那我就不說謝謝了。」阿珠讓人倒了茶來給幾個小姐妹,自己又過去左右照了一回鏡子。
六姑娘笑道:「我算是知道了,三姐姐就是怕自己破了相,連出門吹個風都不肯啦。」
白姨娘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只是沒過了兩天,二老爺身邊一個近來很是得寵的妾室,被送到了莊子上。
爲此,二太太還特意往溫氏和顧老太太身邊解釋了一番,帶著通房喜兒。
「母親,大嫂子。」二太太面帶愧色,「實在是我太過不謹慎了。原是去康王府的時候,我聽見侯夫人與大嫂打聽咱們家的姑娘,只說這是好事兒。回來後,就跟喜兒說了。你們也知道,喜兒是我的陪房,平日裡嘴上也嚴謹的。就隻這回,不知道怎麽的,竟是……」
喜兒忙跪下了,頭幾乎要垂到了胸口,半點兒辯解的話都不敢說。
顧老太太看了一眼溫氏,溫氏清淺一笑,「弟妹說的嚴重了。」
却也沒有說出叫喜兒起來的話。
二太太心裡頭在想什麽,溫氏不是不知道。先前,府裡頭只有一個安哥兒,二太太對自己多熱絡?等到自己懷了初一後,立馬就冷淡了許多。
又不是傻子瞎子,溫氏還不至於連這點兒都看不出來。
現下爲了什麽,就算是二太太舌燦蓮花說得再好,溫氏也能猜到幾分。無非就是來求娶阿珠的兩家人,門第都不低。她那個二妯娌啊,看著眼熱了。
可再怎麽看著眼熱,李家林家求的都是阿珠,二太太又能有什麽法子?
只能是暗中挑唆了那個蘇姨娘,透露到了白姨娘的跟前。
這一出,既看了大房的笑話,又解决了她自己的一個眼中釘。
溫氏都得說一聲,二太太這一手玩的不算多高明,可也收到了一箭雙雕的效果。
她能看得出來,顧老太太自然也能。不過是因爲阿瑤是個好姑娘,都不想再追究下去。否則,二老爺,阿瑤,安哥兒,哪個有面子呢?
聽了溫氏的話,二太太臉上就露出了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或許,心裡頭還有幾分得意。
真是個蠢貨。
溫氏端起一杯茶來,掀開了蓋兒,垂眸看著裡邊澄碧的茶水。
二太太只覺得自己出了氣,可就沒見著老太太臉上那抹失望之色麽?
老太太在這個府裡,首先她得是個母親,是個祖母。
老人最不願意看到的是什麽?無非也就是家裡的孩子們在她活著的時候,心就先散了。各自算計。這樣的人家,都不用外人,隻自己就先敗落了。
大房這次看著是吃了悶虧,在老太太心裡頭,正是明事理呢。
顧老太太看著二太太沾沾自喜,只在心裡頭一聲長嘆。當初,這個二兒媳婦看著也是個爽利大方的閨秀,她這才爲兒子聘娶了來。怎麽這幾年,是越來越有小家子氣了呢?
她的鬱悶很快就散去了。
因九月初是她的壽辰了,小兒子來了書信,要趕在她壽辰之前,回京來了。
接著了信,顧老太太簡直是喜極而涕。
「這孩子,一走就是好幾年……這沒良心的東西,可是要回來了啊!」
阿琇簡直都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了。顧老太太平時多注意形象啊,別說哭了,輕易連發怒都少。竟然會當著她和幾個姐姐流泪!
她倒是知道她爹有個四弟,可長到這麽大了,她也沒見過啊。府裡的人都說,四叔是自己偷偷跑出去從了軍的,一直在南邊一位姓徐的將軍手下。這幾年,大小也有些功績,一直有書信往家裡頭來,人却從來沒有回來過。
「你們說,四叔是個什麽樣的人哪?」下了學,阿琇姐妹幾個凑在一起,也談論起了這位四叔。
除了幾個年紀大的,從五姑娘往下,都對沈四沒什麽印象的。
四叔,好像只存在於傳說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