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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妾之女》第37章
第37章 阿珎

  被顧老太太打擊了一回, 初一傷心極了, 捂著臉嚶嚶嚶地哭。

  把個沈焱和阿琇笑得啊, 都直不起腰來了。

  「初一不哭。男子漢麽,臉蛋俊不俊的有什麽, 頂天立地光耀門楣才是真本事對不對?」沈焱這樣安慰侄子。

  初一放下手, 「可是四叔, 我還是覺得傷心呐。」

  「那可怎麽辦呢?」沈焱將雙手放在初一的肩膀上,做思慮狀。

  沈初一扭扭捏捏的, 「我想著, 要是有匹大白馬, 我就好啦。」

  他羡慕阿琇的小紅馬不是一天兩天了, 靖國公倒是答應了也給他尋一匹更加神駿的來,但被溫氏攔住了。溫氏覺得,阿琇這個年紀騎馬就已經太早了, 更別提初一了,他才多大呢。因此,堅决不許。靖國公無奈,只好哄著初一把馬換成了鸚鵡兒。

  他這副彆扭的小模樣, 瞧著實在是可愛極了。沈家的男人有個毛病, 寵孩子沒邊兒。沈焱自己沒孩子, 回來這幾天初一跟屁蟲似的跟著他, 叫他也喜歡到了心坎兒裡。

  一匹馬而已, 算什麽呢?

  「初一年紀小, 眼光倒是好。白馬多漂亮?四叔送你一匹如何?管保全身上下沒有一根雜毛兒!」

  顧老太太笑著:「你別這麽慣著孩子。初一還小哪, 回頭摔了,看你大嫂跟你沒完!」

  「男孩兒怕什麽摔打呢。」沈焱絲毫不在意,「再說還有我呢。」

  初一聽到有大馬給自己,也不傷心了,得寸進尺地要求,「也給大哥哥一匹吧。」

  他大哥哥平常有什麽好東西都給他哪。

  「成,那就兩匹!」沈焱很是痛快。

  阿琇咳咳咳三聲。

  沈焱沒明白她的意思,還對著初一許諾呢,「到時候,四叔再給你和安哥兒一人一副馬具。保管你們倆騎上馬又漂亮又威風。」

  「行啦,你就別再逗初一了。就沒聽見阿琇在旁邊都急了麽?」顧老太太摟著阿琇,「這丫頭啊,眼饞啦。」

  「我才不是眼饞呢。一匹馬誰還沒沒有,我爹早就給我啦。」阿琇替自己辯解,「就是覺得四叔太偏心了。看初一和安哥兒是小子,就又是送馬又是送馬具的。我就在他旁邊呢,剛才還那麽在祖母您面前誇四叔,給他長了多大的臉哪。他都沒想著一樣送我一匹馬呢。」

  最右以兩句哼哼表達了自己很不滿。

  沈焱聽得哭笑不得的,「好好,是四叔不好,忽略了我家小九兒也是個女中小豪杰。回頭也送你一匹馬如何?要不……」

  「送你們姐妹一人一匹?」

  阿琇揚起下巴,「姐姐們又不愛騎馬。」

  回答的實在是刁鑽極了。

  顧老太太揉著她的腦袋,替小兒子說話了,「幹嘛呀這是,你四叔就無意間兩句話,叫你不依不饒的?往後長大了可不許這樣兒,女孩子家家的,大大方方的才是好呢。」

  阿琇忙道,「祖母,這在自己家裡頭才這樣啊。您沒過一句話麽,只有在最親近的人面前,才是最真實的。」

  「啊呦呦,你也知道自己真實很刁鑽啊?」

  阿琇一時失口,後悔不跌。

  自從她四叔回京後,顧老太太的心情那是一天比一天的好,每日裡笑眯眯的,就連說話也風趣了起來。

  這次王二太太親自來提議王鬆與阿珍的親事,是大張旗鼓地過來的,府裡頭人人都知道了這件事。雖然阿珍只是個未出閣的姑娘,溫氏也沒有刻意叫人瞞著她。相反,從顧老太太這裡出來後,她就去了阿珍住的屋子。

  自從阿珍回來,顧老太太就叫她住了挨著自己不遠處的一個院子。院落不大,但是收拾得很是雅致。溫氏進去的時候,阿珍正坐在窗下看書。月洞窗下,擺著兩支美人聳肩的花瓶兒,裡頭插著幾支菊花,襯著旁邊一個清清秀秀的碧玉少女,就顯得格外有些個靜好之意。

  「太太來了。」丫鬟芸香正掀起簾子,見了溫氏,慌忙朝著裡邊的阿珍喊了一聲。

  沉香早在之前就被溫氏回了顧老太太,打發了出去,連帶著她家人一起。

  阿珍聽見了芸香的話,遲疑了一下站起來。沒來得及應出去,溫氏已經進來了。

  「母親。」阿珍低聲叫道,閃開身子請溫氏坐下了。芸香已經端了茶進來,阿珍接了過來,親自端給了溫氏。

  一言一動,都很是符合規矩,叫人挑不出什麽錯處來。

  但是,也顯得很是疏離。

  如阿琇吧,她從小就只管溫氏叫娘,偶爾也會喊媽媽,透出親近。

  當然,溫氏也幷不在意阿珍是否親近她——本就不是親生的,也不是自己親手帶大的,就她自己心裡頭,阿珍也遠遠比不得阿琇重要。

  人之常情罷了。

  「看什麽呢?」溫氏輕輕啜了一口茶,放下了茶盞。叫阿珍也坐下了,含笑問道。

  阿珍垂著頭回答,「就是前朝一位文人的集子,也幷不出名,但他的游記寫得很有趣。」

  停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是父親尋來讓我看的。」

  因她偷偷和王二太太有些往來,顧老太太叫人看著她,輕易不叫她出去,怕她被王家人攛掇著做下什麽不可挽回的錯事來。

  靖國公先是真的很起了,親自過來責駡了幾句。但看到阿珍哭了,又覺得心疼,隔了幾天尋了好幾本難得一見的游記文集之類給她看,說是叫她解悶的。

  溫氏當然不會把這種刻意的小小炫耀放在心上,反而有幾分好笑,到底還是孩子呢,這心性也是單純的沒有誰了。莫非覺得丈夫送了她幾本子書,自己就不能答應啦?

  隨手拿起書來翻了翻,也沒有細看,「既然覺得有趣,回頭叫人再去書肆裡頭看看,還有沒有這樣的文集。阿瑤的書念得也好,不過她好像更喜歡詩文。沒事的時候,你們小姐妹說說這些,也是消遣了時候。」

  已經近了黃昏,斜陽餘輝灑進了屋子裡頭。

  「就是平常看的時候得顧著些身子。這會兒天早晚都凉了,坐在窗戶下頭怎麽行?又開著窗戶,著了凉不是鬧著玩的。芸香,你得仔細著些。」

  芸香忙答應,又笑著說道,「我也這麽說呢,偏生姑娘就喜歡那裡,說是看書累了,抬抬眼就能瞧見院子裡頭的景兒。」

  「回頭我叫人把你這窗戶上的明瓦都換新的,也亮堂得很。」溫氏隨口說了一句。

  阿珍依舊低著頭,「多謝母親。」

  她從小身子骨就不大好,這些年一直在調養,但是到了現在也依舊是很清瘦。同樣是瘦,阿珠身上就能看出一派風流婉轉,阿珍就給人一種隨時都能隨風而去的輕飄之感。

  這些日子以來,愧疚、難堪、憂慮等種種情緒又叫阿珍寢食難安的,人就更顯得文弱了許多。

  才做了沒多久的米色綉纏枝花兒樣的衣裳穿在身上,竟然顯得有些寬大了。

  溫氏嘆了一口氣,對阿珍說道:「今日,王家的二舅太太過來了。」

  一直低著頭的阿珍聞言抬起了眼睛,只是一對上溫氏的視綫,又慌亂地避開了。

  「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定是猜到了她做什麽來的。」

  溫氏端起茶來,慢慢斟酌著言辭,與阿珍道,「她來提親,替她的兒子王鬆,來求娶你。阿珍,你從小在王家長大的,我只問一句話,你可願意這門親事?」

  阿珍沒言語,臉色有些蒼白。

  等了一會兒,見她沒有說話,溫氏繼續道,「我已經回絕了王二太太。按說,你們表哥表妹,又有一起長大的情分在,親外祖家裡頭求娶,我不該回絕。只是,這既是我的意思,也是老太太和你父親的意思。今兒我來,就是想跟你分說分說。」

  「前情都不必再說了。我只說,這其一,王鬆與你幷不相配。」

  見阿珍垂著頭,絞緊了手裡的帕子,溫氏只當沒有看見,「雖王老大人如今身居一部之首,但王鬆只是二房之子,雖有些才名,但本身沒有功名。而你,是咱們國公府的長房長女,原配嫡出。我說些狂妄的話,以你的身份,皇子妃都能做得。王鬆,幷非良配。」

  「其二,我已經私下裡打聽過了。王鬆年紀不大,但從十四歲起,身邊就有了開了臉的丫頭服侍。這樣的丫頭,日後他成親後就是現成的姨娘。尚未議親,便左一個丫鬟右一個丫鬟的在身邊,又把將來的正妻放在了哪裡?誠然,這世間男子三妻四妾總是常見,隻凡事得講個規矩。便是你的父親,也是同白姨娘一樣的表哥表妹青梅竹馬,那也是娶了你母親後,得了你母親的允許,才將白姨娘收在了身邊。」

  「這其三,這王家行事不能叫人信服,盡是陰損。在外四處說你孝順,說你爲王鬆做衣裳做鞋的,是個什麽用意?我想阿珍你這些日子,總該想明白了。偏生,還要借此拿捏咱們。你想一想,若是我和你父親將你嫁了過去,你在王家可能抬起頭來?」

  「你四叔前脚歸京,連升三級掌了虎賁衛,王家便又忙不迭上門求娶了?這話或許叫你很難接受,畢竟誰也不願意承認,養大自己的人竟是如此凉薄和算計。」

  「你的親事,不會落在王家,更不會是王鬆那個徒有其表的人身上。今日我與你來說這些,也是免得叫你從別人那裡聽見閒言閒語。阿珎,你好好想想吧。」

  溫氏走了。

  阿珍呆呆地坐在椅子裡,渾身上下都仿佛失去了力氣。芸香送了溫氏回來,見阿珍臉色實在不好,也不敢多勸什麽,只是叫了小丫頭進來,點起了燈來。

  「芸香你說,外祖母她們,真是這樣的人麽?」

  阿珍忽然開了口問道,眼泪滾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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