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南辭繳費回來的時候， 醫生已經替霍臨包紮完畢。

　看見她進來， 醫生笑盈盈的看向她， “喲， 這麼快？這是擔心男朋友呀。”

　這回南辭沒把“男朋友”三個字忽略掉， 臉一熱，想解釋但又覺得沒什麼必要，於是咬咬唇， 略尷尬的笑了笑。

　“費用我都繳完了， 您是已經替他包紮好了嗎？”

　醫生點點頭。

　南辭又問：“那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嗎？”

　“別碰水， 少吃辛辣和重口味的東西，少……”

　“等一下！”南辭在醫生話還沒說完時，忽然出聲截住他，接著不好意思的指了指桌上的筆和紙， 問， “那個……我能借用一下嗎？我想把您說的都記下來。”

　霍臨在這時忽然握住她的手，抬頭看著她， “不用了， 剛剛醫生說的我都記下來了。”

　南辭卻固執的搖搖小腦袋， 堅持道：“不行，還是記下來穩妥。”

　醫生見她這麼看重霍臨的傷，一時又忍不住笑了笑， “成， 你用吧。”

　南辭最後將醫生的話一字不落的都記在了紙上， 末了拉著霍臨起身， 向醫生道了謝後，便離開了。

　司機這會兒已經趕到了醫院樓下，他處理完了劉琳琳，將她帶去了警局後，便留著助理在那裡守著。他則來醫院接自家老闆。

　看著老闆精神不錯，手也只是簡單的包紮一下，並沒什麼大礙後，他松了口氣，提著的心終於放回了肚子裡。

　“老闆，張特助已經守在警局了，他調取了補習機構附近的商戶監控，畫面拍得非常清晰，應該不會有什麼差池。”司機說。

　霍臨淡淡的“嗯”了一聲，似乎不太想在這時聊這個話題。

　他下意識的看了看南辭，只見她似乎根本沒在意司機剛剛說什麼，小腦袋微微垂著，一直看著手裡的紙條。

　那副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在準備考試，特別認真仔細。

　霍臨笑著攬過她的肩膀，說：“用不著這麼仔細，醫生不都說了，不是什麼大傷。”

　南辭搖搖頭，也沒看他，直接回道：“不行，你是因為我才受傷的，別人可以不當回事兒，但是我不能不在意。”

　她這話說完，霍臨許久都沒回應。

　也不知道是不是南辭的錯覺，她覺得霍臨握在她肩頭的手，都忽然有些用力了。

　她抬頭朝他看了一眼，感覺到氣氛不對，不明所以，問：“怎麼了？”

　霍臨不似剛剛淺笑愉悅的模樣，臉色很平靜，但眸底的神色，卻很是沉冷。

　他垂眸睨著她，問：“你對我的傷這麼上心，是因為我是為了你受傷，你覺得愧疚？”

　其實這個問題應該很好回答的，可是南辭原本要說出口的話，在對上霍臨的視線時，就忽然堵在喉嚨裡了。

　而且莫名的，她心底也有些困惑了。

　總覺得一半是因為愧疚，另一半……則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原因。

　長久的沉默讓霍臨以為她是默認了他的話，臉色一時更加不好看。

　他放開手，率先坐進了車子裡，但他沒關車門，只是平靜的坐在那兒，看著前方。

　司機有些為難，半晌，小心地看著南辭：“南二小姐，您……上車？”

　南辭其實原本就是想今天再跟霍臨回去呆一晚的，主要她想照著醫囑替他做一頓晚飯，然後他的手不能沾手，她再替他洗臉打理之類的。

　可霍臨莫名奇妙的一通火，讓她忽然有些猶豫了。

　這時，霍臨在車裡忽然出了聲：“上來。”

　明顯是對南辭說的，這回司機也不為難了，直接做了個“請”的手勢，讓南辭上車。

　回去的路上，南辭和霍臨誰都沒有開口說話，只不過在路過超市時，南辭忽然對司機說了句“停車。”

　司機有些為難，順著後視鏡看了霍臨一眼。

　那會兒霍臨正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周身都是沉冷氣息，平日裡是極少能看到他這樣的，至少司機跟了他這麼久，還是第一次看見霍臨這個樣子。

　要知道他以前可是那種情緒完全不外露的人，無論人前人後，極少有真的發怒或者冷漠的樣子。雖然骨子裡他極無情冷血，但表面上卻一直是很優雅卓然的。

　司機一想到這兒，對南辭又多了一分崇拜。

　能把他老闆影響成這個樣子……看來他未來的老闆娘肯定是這位南二小姐了。

　霍臨剛剛也聽到了南辭的話，但沒直接回應，隔了一會兒，才忽然出聲。

　“去超市做什麼。”

　“買些你能吃的食物啊。”南辭小聲回到。

　霍臨聞言，睜開眼，定定看著她。

　半晌後，他吩咐司機：“停車。”

　南辭原本是想自己下車速戰速決的，但霍臨卻一聲不響的跟了上來。想到他剛剛莫名奇妙的生氣，她也不想多說什麼。

　於是走在前頭，率先進了超市。

　還在年假中，超市里的人不算多。

　南辭一路無阻的直接去了生鮮區，先挑了幾盒新鮮的青菜，又拿了盒雞蛋放進購物車裡。

　原本還想拿一盒番茄的，但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一樣，轉頭看向霍臨：“你不吃番茄吧？”

　霍臨有些意外，眉梢微微挑了下，“你怎麼知道？”

　“之前瞧見過呀，一桌子的飯菜，凡是帶番茄的你都不碰。”說到這兒，南辭又很小聲的嘟囔了一句，“明明很好吃的，怎麼會有人討厭啊。”

　她說對了自己的喜好的事，讓霍臨的眉眼舒展了一些。

　末了，他們又走了一段路時，他忽然開口說道：“不是討厭，是有人喜歡。”

　南辭抬頭看向他，“什麼？”

　“以前有人喜歡吃，我為了讓她吃得心安理得，就說討厭，久而久之，就真的成了習慣了。”

　南辭愣了愣，他說小的時候……應該是指他被拐賣的那幾年吧？

　霍臨神色淡淡的，像是對小時候的事情一點不在意的樣子。

　南辭頓了下，問他：“那應該是對你很重要的人吧？”

　他表情默了默，回：“曾經。”

　接著，轉眼看向她，眸底有深沉的光。

　“現在，有人比她更重要的了。”

　南辭當然聽出了他話中所指的是自己，一時之間，臉頰又像著了火一樣燒起來。

　她僵硬的回過頭，像是為了緩解自己的窘然和害羞一樣，開口轉移話題：“我小的時候也非常喜歡吃番茄，那時候村子裡有個大哥哥，凶巴巴的，我被他嚇哭好多次，但後來他對我倒是越來越好，知道我喜歡吃番茄還特意每天帶來一顆送過來。”

　霍臨涼涼地看她一眼，“青梅竹馬？”

　南辭搖搖頭，“不算吧，我們認識不到一年他就不見了，不知道他去哪裡了。”

　霍臨聽出了她言語間的遺憾，忍不住了，傾身捏住她的下巴，湊近到她臉前。

　“你喜歡他？”

　“當然喜歡呀，他對我挺好的。”

　南辭說完，就意識到不對，看著霍臨越來越陰冷的臉色，她趕緊補救。

　“不過不是那種喜歡啦！我們當時那麼小，我對他就是大哥哥的喜歡啊！你不要誤會！”

　霍臨捏著她，沒有鬆手，垂眸看著她好半晌，才說：“哪種喜歡也不行，你只能喜歡我。”

　“……”南辭無語的很，壯著膽子甩開他，“好啦，我要趕緊買東西了，不能再浪費時間了！”

　霍臨沒再難為她，又像剛剛那樣，默默在身後跟著她。

　南辭一邊挑著水果，一邊嘟囔：“家裡傭人那麼多，怎麼都不見他們替你準備蔬菜水果什麼的呀。我上次開冰箱，感覺裡面全是各種洋酒和礦泉水。”

　“沒什麼必要。”

　一聽到這個，南辭有些詫異，轉頭看他：“什麼叫沒必要？吃飯還沒必要？”

　“我不怎麼在家，吃飯要麼在公司要麼在宴會上，家裡只是我回去睡覺的地方。”

　就算偶爾有需要，一個電話也回有人送過來新鮮的食材，所以他完全沒有囤蔬菜水果的習慣。

　不過……

　霍臨頓了頓，看著南辭，“以後不會了。”

　有了她的話，那棟別墅或許真的能稱為“家”了吧。家裡的事情，還是女主人說了算。

　南辭還以為是她念叨成功了，他想改掉惡習，於是又說：“你自己說的吧，下次我放假，回去的時候可是要檢查冰箱的。”

　“回去”兩個字成功讓霍臨再一次愉悅起來，他淡笑著看她，眼底有淺淺的光澤。

　“好。”

　——

　回到霍臨的別墅之後，南辭一刻也沒閑著。

　淘米熬粥，洗菜炒菜，甚至還給霍臨弄了個水顆拼盤出來，忙忙碌碌的像只小蜜蜂一樣，在廚房裡來來回回。

　霍臨的目光一直跟著她，如影隨形，一刻也沒離開過。

　末了，在她開蓋想看看粥熬的如何的時候，他忽然從身後抱住了她。

　他來的悄無聲息，抱得南辭有些措手不及，還沒來得及反應，他就忽然開了口。

　“我不需要愧疚，不需要感謝。”

　霍臨嗓音低沉，在她耳邊，一字一頓的說著。

　接著，他輕輕含住了她的耳垂，用同樣低沉暗啞的聲音，又道：“如果一定要感謝，那就喜歡我，和我想佔有你一樣，想佔有我，一輩子陪著我，不離開，不背叛……這些，都可以是你表達感謝的方式。”

　南辭被他的輕吻弄得全身顫慄，下意識的抓住他的手臂。

　“等一下，你等一下。”

　她趁著自己還沒被他迷亂了神經的時候，趕緊推開他。

　接著轉過身，垂著頭好一陣兒，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一樣，抬頭與他對視。

　“霍臨。”

　她叫著他的名字，第一次，叫的不吞吞吐吐，也是第一次，叫的這麼認真。

　“其實我現在也很亂，我以前覺得我是懼怕你的，因為對你的第一印象太可怕了，我也從來沒想過，會跟你這樣的男人有這麼深的交集。”

　霍臨靜靜看著她，沒出聲。

　“但這些天發生的這些事，讓我對你的感覺又開始變得有些莫名，我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怎麼想的，或許你說的是對的，我確實是喜歡上你了。但是……”

　她定定看著他，一字一句，說得極其認真。

　“我還需要時間。你能再給我些時間嗎？不需要太多，就是咱們約定的日子就好，就到我考試結束，那之後，我一定給你一個答案。”

　“我可以給你時間。”霍臨抬手捏住她的下巴，“但你應該知道，我浪費時間等待，不可能接受一個否定的答案。”

　“所以，無論是早是晚，你都註定是我的，沒人可以改變。”

　“就算是你自己，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