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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戲樓》第1章
☆、第1章 撿貓一

  皇城根,天子腳,如意街上有一家如意樓。

  京城霍家的如意樓,曾被康熙皇帝賜字「天下第一戲樓」。霍家的皮影手藝從南宋傳到如今,已經是第三十九代。可惜,到霍平章這一代,老霍家沒兒子了,只剩了個獨苗苗的臭丫頭片子。

  據說,這老霍家的丫頭從沒生下來起就不是省油的燈。

  關於這位主兒,有三件事鼎鼎大名。

  第一件事,是霍夫人懷孕五個月那會兒,一次回娘家探親,沒成想走了千百遍安然無虞的山路,偏偏在那天遭了狼群襲擊。餓狼凶悍,將陪同的車伕和丫鬟全都咬死,最後將大著肚子的霍夫人圍起來,群狼卻忽然毛髮炸立,雙股顫顫,竟像受到莫大驚嚇,然後夾起尾巴灰溜溜逃走了。霍夫人嚇得不輕,被人發現送回來時,囫圇個的話都說不全了,只知道翻白眼兒。那時就有人悄悄議論,說霍夫人肚子裡揣著的這個,恐怕將來不是個善茬。

  第二件事,是發生在霍家丫頭出生之後。尋常的小孩,都喜歡個小奶貓啊小奶狗啊啥的,小動物們也願意跟小孩子玩耍,畢竟都是幼崽嘛,有種娘胎裡帶出來的親近。但這老霍家的閨女可就和人不一樣了,她倒是也喜歡貓貓狗狗,可是人家貓狗不喜歡她啊!更準確點說,但凡是長毛的,能喘氣兒的,見了她就轉身玩兒命跑!比如賣豆腐腦老孫頭他家的土狗阿黃,那是寧肯跑進狗肉館裡都不想被老霍家閨女摸一下。

  第三件事,則是最為驚世駭俗,到如今說起來還讓一眾老媽子老婆子咂舌。女孩兒長到四五歲就該纏足,可是這霍家的丫頭死活不肯,霍家夫婦心疼女兒,也就由她去了,誰知臨街的秀才媳婦聽說,竟是天天上門來遊說霍夫人,讓她不要放縱女兒任性,不然以後嫁不出去。結果那霍家丫頭竟是當場騎到秀才媳婦身上,左右開弓扇了人家十幾個大耳刮子。秀才媳婦覺得受辱,哭鬧著要在霍家上吊,霍家丫頭卻說只要秀才媳婦敢吊死,她立馬菜刀抹脖子跟著賠命,最後秀才媳婦也只能踩著她那雙小腳晃悠悠從霍家後院的歪脖樹上下來,從此再不登門。不過經此一役,霍家丫頭惡名遠播,算是徹底臭在家裡了。

  如意街上有一句話,得罪誰也別得罪霍家丫頭,那是煞星轉世,誰碰誰倒霉。

  也是老天不長眼,如今這位惹不得的主兒長到十五歲,居然也出落成一個唇紅齒白的美人坯子。

  這天,如意樓的生意紅火異常,因為霍家有了一件大喜事降到頭上,霍班主放話,如意樓免費供應茶水三天。此時堂上已連演三出皮影戲《追韓信》《拾玉鐲》《翠屏山》,號稱霍家班「第一嗓」的吳老師傅唱的前聲,不只是戲樓裡人滿為患,就連門口都蹲著不少蹭戲聽的叫花子。

  「哎,聽說了沒,老霍家這回可要飛黃騰達了!霍家班被宮裡點了名,要去給老佛爺演皮影祝壽呢!」

  「我的天,給老佛爺唱大戲,那霍家班這京城第一戲班的名頭可算是坐實了!」

  「不對啊,我怎麼聽說一開始是定的徐家班入宮?」

  「快別提了,就前些日子,徐家班和霍家班在前門樓擺對台戲,徐家班輸了,只怕是這消息傳到了宮裡。」

  「其實也沒什麼意外嘛,誰讓霍家班的戲本子多,皮影人角色也全。人家老霍家三十幾代的傳承了,可不是尋常戲班能比的!只可惜老霍家到現在也沒個能頂事兒的男丁,也不知道這一代還能不能再傳下去了。」

  「你操心人家有沒有兒子幹什麼!倒是那徐班主,臉上恐怕不好看吧?」

  「還用說?徐家班一直想在京城裡開戲樓,有霍家班壓著才一直沒開成,這好不容易要進宮出把風頭,卻還是被霍家擠了下去,估計徐家這戲樓啊,是徹底沒戲嘍!」

  戲樓裡的人一邊看戲一邊八卦,誰知這時忽然自戲樓二層的看台上潑了一壺水下來,將一樓的看客們淋了一身。

  「嘿!樓上幹什麼的!怎麼還往下潑水!」

  樓上的人卻是蠻不講理叫罵:「潑水而已,又沒撒尿,你們嚎什麼!」

  樓下的人怒了,「姥姥的,這是找茬來了,有種下來!」

  暴脾氣的已經擼起袖子登登瞪爬上了木樓梯,「一幫孫子,上去幹他娘的!」

  頓時一陣掀桌子砸杯子,戲台上也停了吹拉彈唱,看戲的人作鳥獸散,戲樓裡轉眼便是人仰馬翻,亂成了一鍋粥。

  霍家班的小學徒嗷嗷叫著跑到後院,霍平章此時正準備吃午飯,因為心情好,還特意讓霍劉氏燙了一壺好酒。

  「班主!班主不好了!戲樓裡有人鬧事!」小學徒一路跑得氣喘吁吁,還差點被門檻絆了一跤。

  霍老爺子唱了一輩子武生,雙目炯炯不怒而威,此時眉毛一立,將碗筷重重往桌上一拍,喝道:「慌什麼,好好說話!站沒個站相!」

  小學徒忙直溜起身子,一五一十將戲樓裡發生的事學了。

  霍平章聽完,拍桌就要往外走,「肯定是徐家幹的!鬥戲鬥不過,就來這種下作手段!」

  霍家長幼男女有別,男人們不動筷,女人別想吃一口,霍平章這一走,霍顏和她媽這飯就不能吃了,霍劉氏才端了一鍋燉雞湯出來,見霍平章要出門,自動自覺又端著湯回了廚房。

  這雞湯味兒都聞著了,肚裡饞蟲勾出半條,卻又眼睜睜看著雞湯被拿走,霍顏不爽,對霍平章道:「爹,徐家的人輸給我們,這股悶氣總是要出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們家的班子就要進宮了,小不忍則亂大謀。」

  霍平章卻怒道:「去他姥姥的小不忍則亂大謀!要是就這麼讓人騎在脖子上拉屎,我霍平章以後還怎麼在京城混!」

  霍老爺子也教訓道:「就是,顏兒你是個閨女,不懂男人的事,別亂插嘴。這事肯定不能這麼算了,姓徐的還以為我們老霍家沒人了?」

  霍劉氏一向是以夫為天的性子,見公爹和丈夫動怒,捅了捅霍顏,示意她不要多嘴。

  霍顏挑眉,識趣地不說話了。

  霍平章跟著小學徒出了內院,又想起什麼事折返回來,對霍顏道:「對了,顏兒你正好幫爹去井窩子那邊看看,怎麼今兒的水還沒送來?」

  京城裡每隔三五條胡同才會有一口井,井外蓋上房子,便是「井窩子」。每間井窩子都有專門的工人,從井裡打出水裝進水車,推著挨家挨戶送水,按月收錢。按照往常,這時候應該已經送了水過來,可是今天連水車輪的影子都沒見著。

  秋老虎的太陽毒得很,於是霍顏撐著傘出門了。

  如意街各家各戶門前打瞌睡曬太陽的貓貓狗狗全都於美夢中驚坐起,遠遠瞄見霍顏的裙角,便夾著尾巴四散奔逃了。

  霍顏剛出門沒走幾步,就聽見煎餅劉的媳婦和糖人陳的媳婦在她身後嚼舌根。

  捏糖人媳婦嗑著瓜子:「哎呦,看老霍家的丫頭,青天白日又撐把傘出門了嘿!」

  攤煎餅媳婦撇撇嘴:「這大太陽的,也不下雨,撐得哪門子傘!要我說,霍家丫頭就是個怪人,看她那一雙大腳,嘖嘖,以後可怎麼嫁得出去?」

  霍顏不是沒有聽到兩人的議論,卻連步子都沒頓一下,拐過一個胡同口,遠遠看見前面一個留著豬尾巴辮的小男孩正在和另一個留著小蓋頭的男孩扭打。霍顏認出「小豬尾巴」正是捏糖人家的兒子陳小二,小蓋頭是攤煎餅家的兒子劉猴兒。

  呦,這可就巧了。

  霍顏兩眼一彎,像兩道好看的月牙。

  「哎,這是怎麼了?都別打了!」霍顏將傘收了,揪住倆小孩的後頸,左右各一個給掰扯開。

  兩個小崽子還在那兒蹬腿瞪眼的,好像恨不得要把對方吃了。

  霍顏咂嘴道,「什麼深仇大恨啊?怎麼弄得你死我活的?」

  陳小二昨天還編兒歌嘲笑霍顏大腳呢,這會兒卻忘了個乾淨,扒開大嘴開嚎:「哇嗚嗚嗚嗚!!阿顏姐!我娘讓我和劉猴兒分煎餅吃,說好了一人一半的,可是他偏要搶那大的一半!那本來是我一個人的煎餅來著……」

  劉猴兒見王小二告狀,把脖子一梗,理直氣壯道:「切,本來就是一人一半,也沒說誰拿哪一半,誰有本事誰拿大的唄!再說了,這可是我爹攤的煎餅!」

  陳小二聲嘶力竭:「那煎餅是我娘花錢買的!」

  「嘖,我還以為怎麼了,鬧半天就這麼點屁大的事兒?這樣,你們別鬧,我來給你們斷個公正!」霍顏將倆小屁孩往地上一放,撿起丟在地上的兩個紙包,裡面各有半塊煎餅,攤了雞蛋撒了芝麻,還熱乎乎的冒著熱氣,聞著別提多香。

  「你們就是覺得,兩塊煎餅一個大一個小,無論誰拿了大的都不公平,對吧?」霍顏慢條斯理打開兩個紙包。

  兩個小孩像兩隻小奶狗,眼巴巴看著霍顏,齊齊點頭。

  霍顏:「這還不好解決?我把這大的咬一口,讓兩塊煎餅變得一樣大小不就行了?你們誰拿哪塊都不虧。」

  陳小二看看劉猴兒,劉猴兒也看看王小二,四隻眼睛瞬間亮了,都覺得霍顏說得特別有道理!

  於是霍顏拿起兩塊煎餅,瞇著眼比量比量,然後在那較大的半塊煎餅上咬了一大口。

  喝!味兒真不錯!刷得辣醬鹹淡正好!

  霍顏吃得香,倆小孩卻忙不迭去看煎餅,然後傻眼了。

  大的半塊煎餅被霍顏這麼一咬,反倒比那小的半塊煎餅還小了。

  霍顏一臉遺憾:「呦,瞧瞧這事兒弄得,怎麼就咬多了呢!這樣吧,我再把這塊咬上一口。」說著霍顏又往那小的半塊煎餅上咬了一口,這回剩下的煎餅又比另一塊小了。

  為了追求公平,霍顏便左一口啊右一口,右一口啊左一口,最後把兩個半塊煎餅吃得只剩下兩個小小的煎餅角。

  「成了!這回一樣大了!」霍顏滿意地將兩個小煎餅角一人一個塞進倆小崽子嘴裡,然後拍拍屁股站起身。

  兩個小孩:「……」

  哇——

  背後傳來小孩大哭聲,很快又是倆孩子媽的破口叫罵:「死丫頭!小孩的煎餅也搶!還是人不是!活該說不到婆家!」

  已經吃飽了煎餅的霍顏掏掏耳朵,撐著紙傘悠哉悠哉走遠了。

  井窩子離如意樓不算近,要穿過三條街再拐個胡同。霍顏遠遠看到井窩子門口堵了一群人,便找了個看熱鬧的問:「前面是怎麼了?」

  那人袖著手伸長了脖子,還在向前張望呢,「不知道呀,我也剛來,今兒沒送水,我聽著好像是出了事,都說昨晚有人死在這裡了。」

  霍顏憑著身形靈巧的優勢從人群中擠過去,只聽那管井窩子的張水工正在和人解釋:「這裡的井窩子封了,我們正從其他地方調水,大家放心,今天的水肯定能給各家各戶送到!」

  「張大兄弟,為什麼好好的井窩子給封了啊?」一個大嬸問,頓時又引起其他人的好奇。

  張水工不得不將今天重複了幾百遍的話再說一遍:「聽說昨天這裡抓亂黨,五成兵馬司的人死了兩個。你們說這晦氣的,剛好有一個死在了咱們這口井裡!」

  果然,如此勁爆的消息一出,頓時引來一眾倒吸氣聲。

  張水工很滿意於觀眾們的反應,這可是支撐他一遍又一遍重複講述的動力呢。

  「張大哥,那亂黨抓住沒有呀!」人們急著問。

  張水工:「這就不知道了,不過聽說好像受了重傷,這幾天大家也都警醒著點,官兵可能很快就會挨家挨戶搜查亂黨。」

  「祖宗誒,這死人掉進了井裡,以後咱這水還能喝了麼!」

  「嗨,京城裡這些水井口子,你當有幾個沒死過人?過兩天讓防疫站的人來撒點藥粉也就得了!」

  「依我看啊,撒藥粉沒有請個大仙來燒兩道符紙管用。」

  「你看你,都什麼年代了,撒藥粉那可是洋人告訴的方法!之前義和團鬧事時,還說請高人畫了刀槍不入的符紙呢,有什麼用?不還是抵不過洋人的槍子兒!」

  胡同裡的居民們七嘴八舌地討論開,霍顏也大致聽得明白,她正準備打道回府,誰知就在這時,覺得腳邊墜了個什麼東西,溫溫軟軟的,她低頭一看,不禁嚇了一跳。

  哎呦,哪兒來的一團貓,居然沒有見她就跑,還巴巴地自己貼上來。

  真是稀奇。

  霍顏將貓提起來,貓卻一動不動,就跟死了一樣。她心中咯登一下,只覺掌心溫濕,將手從貓肚子下拿出來一看,全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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