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夏希艾臉上唰地失去了血色，蒼白一片，難以置信地瞪大眼，呆立在原地。

　　“給我啊。”江流深冷漠地看著他，手依舊攤在他面前。

　　“你送給我了……怎麼可以再要回去？”

　　如果手錶可以要回去的話，那是不是意味著，江流深給他的關心照顧，也統統能隨時收回？

　　一念及此，他的心像灌了冷鉛似地直往下墜。

　　江流深走近了些，望入他慌亂不安的眼底：“你既然嫌我配不上你，還留著我的東西幹什麼？”

　　夏希艾愣了愣，明白過來：“沒有，我是說——”

　　“別解釋了。”江流深打斷了他的話，一臉不耐煩的倦色，“你從一開始就嫌棄我，我知道。我還以為經過這些日子，你已經對我改觀了，沒想到仍舊是我自作多情。行了，還給我吧，不給我要搶了。”

　　夏希艾立即把手往身後藏：“不是的，我沒有嫌棄你，我……”

　　江流深根本不聽他的辯解，伸出手臂不由分說地攔住他後腰，狠勁一收力，強行箍緊了他，扣住他背後的手腕，力氣大得嚇人。

　　夏希艾的臉被迫緊貼著那硬實的胸膛，呼吸堵塞，發聲艱難，掙扎著往後退，直至後背撞上了牆，退無可退，被江流深用身軀牢牢壓在牆壁上，絲毫逃脫不得。

　　眼看著手錶就要被取下來了，他急得紅了眼，悶聲喊：“不、不行！你已經給我了！”

　　“這是我的表，上面還刻著我的名字，我有權利收回。”

　　“那……那我買下來！你說多少錢，我買！”

　　“不賣。”

　　“你別拿走，好不好，別拿走……”夏希艾語氣弱了下去，幾乎是在懇求了。

　　可江流深語氣依舊冷硬：“不好。”

　　“你不能這樣，江流深，你不能說話不算話……”夏希艾好不容易才抬起頭，掙扎間髮型全亂了，眼眶微紅，“你說過送給我的……你反悔了嗎？”

　　江流深的臉離他很近，因此眼底的冰冷一目了然。

　　“如果我說是呢？”

　　夏希艾神色一滯，訥訥地看著面前人，似是不可思議，又似是意料之中。

　　“……我給你。”沉默地對視了許久後，他垂下微顫的睫毛，忽然開始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語，“本來就是你的，你拿回去正常……我也沒想一直留著，這麼貴重的東西，早晚要還給你的，只是手錶而已……沒什麼的……”

　　江流深看著面前人開啟自我安慰模式，狠狠心，往他堅厚的心房刺入了最後一把利劍，逼他袒露柔軟脆弱的內在。

　　“你要是還給我，我也會把我手上的還給你。”江流深鬆開了桎梏，緊盯著他愈來愈紅的眼睛。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夏希艾。”

　　哪怕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江流深也沒這樣嚴肅冷漠地喊過他全名。

　　夏希艾臉色徹底僵住，死咬住唇，泛出慘白，幾乎破皮出血。

　　“你……不要我了嗎？”

　　他站得很直，眼神很倔，像一棵不會被任何暴風壓垮的樹苗，可垂在身側的手卻在抖，已然紅透了眼，吸了吸鼻子，哽著聲又問了遍：“你也不要我了嗎？”

　　江流深反問：“是你先不要我的吧？我表示得夠明顯了，別說你不懂，既然你選擇了事業，還說我配不上你，又何必裝得這麼在乎我。”

　　“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在乎你的……”夏希艾從他的話裡聽出了一絲希望，眼神和語氣立刻軟了下去，著急又無措地組織自己的語言，“我就是在乎你才這樣做的，我想讓你喜歡我，可我不夠好……”

　　江流深依然冷眼瞧著他，不說話，似乎故意看他卑微討好。

　　夏希艾眼睛漲得發酸，視線開始變得模糊，知道自己又要出醜了，連忙用衣袖胡亂擦了擦臉，袖子口立刻濕了一片，

　　他上次這樣丟臉還是在頒獎典禮的後臺，誤以為江流深不要他了，但後來江流深找到了他，將他抱進了懷裡，說“有我在，別怕”，還說“有事就喊一句深哥，什麼都能給你解決了”，令他消散了所有不安與害怕。

　　然而現在，江流深真的打算不要他了。

　　一念及此，眼淚終究沒能止住，從通紅的眼眶裡溢出來，不斷滑過臉頰，怎麼擦都擦不完，可夏希艾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

　　他鼓起勇氣，扯住江流深的衣角，用力攥緊，像攥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仰起滿是淚痕的臉看過去，將自己最狼狽不堪的模樣展露在江流深面前。

　　“我喜歡你的……”

　　這短短幾個字幾乎耗盡了他所有勇氣與力氣，接下來聲音便低了下去：

　　“深哥……別不要我，再給我點時間吧……”他抽著鼻子反復說了好幾遍，“深哥……現在喊還有用嗎，深哥……”

　　喊了十幾遍，也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夏希艾的泣聲愈來愈輕，到最後咬唇止了聲，不再懇求，將所有懦弱的聲音壓抑住，只有肩膀一聳一聳，安安靜靜地站在原地。

　　沉默的空氣侵蝕著脆弱的神經，他終於絕望，鬆開了江流深的衣角，抬起手臂，顫著手指開始解手錶搭扣。

　　江流深沒說話，只凝視著面前人。分明抽噎得氣都有些喘不上來，卻仍想裝出鎮定堅強的樣子，抑制不住的眼淚啪嗒啪嗒墜落到手錶盤面，還有幾滴掛在皺巴巴的小臉上。

　　以及那小小的唇珠上。

　　欲滴未滴，惹人心癢。

　　他眸色一暗，當即捏起夏希艾的下巴，毫不猶豫地覆過去，含入了那滴淚珠。

　　鹹鹹的，卻也甜甜的。

　　入喉而下，滴落在他的心湖，漾開陣陣甜蜜又刺痛的漣漪。

　　面前哭得眼睛紅紅的小朋友倏然睜大眼，呆呆地望著他：“你幹嘛……”

　　江流深不予理會，滿眼都是那濕潤的唇，低頭又要親上來。夏希艾一驚之下猛地後仰頭，忘了自己正靠著牆壁，“咚！”一聲，後腦勺狠撞了一記，疼得齜牙咧嘴，眼淚又飆了出來。

　　江流深陡然清醒，連忙將人擁進懷裡，揉摸他的後腦勺：“沒事沒事，揉一揉就不痛了，小笨蛋，傻乎乎的……”

　　夏希艾被哄得一愣一愣，有點搞不清狀況，瞧見自己臉上未幹的淚痕蹭了江流深一身，立即慌慌張張地推開他。

　　“你什麼意思？為什麼……為什麼親我……”

　　江流深騰出只手，愛憐地刮了下他泛紅的鼻尖，恢復了往常溫柔的笑意：“喜歡你啊，還能為什麼？”

　　“可是，你剛剛……”

　　“剛剛只是想逼一逼你，對不起，我知錯，隨便你怎麼罰。”江流深相當識相，一卸下演技，話又多起來：“我剛才看著你那麼難過我也心疼，真的，可我沒辦法，誰讓你這幾天對我這麼冷淡，也不肯聽我的心意，直播的時候還說事業優先，剛剛又說我配不上你，我都差點懷疑我是不是真的自作多情了……還好不是。”

　　他佯怒著扯了扯夏希艾的臉頰：“既然你也喜歡我，幹嗎不早點告訴我？吊我胃口呢，夏小朋友？”

　　夏希艾微怔，消化了一會兒才明白了情況，出乎意料地沒生氣，然而也沒有表現出開心，似乎在意的重點不是這個，眼睛依舊通紅著，垂下了濡濕的睫毛。

　　“我不知道你心裡……裝的是不是我。”

　　這回換江流深愣了：“不然能是誰？”

　　“你明明知道我在說誰。”夏希艾抽了抽鼻子，又開始泛上酸澀，“我不要被你當成替代品，我不要你因為你自己的遺憾而對我好。”

　　“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可以靠自己克服困難，變得很厲害，和你一樣厲害……就算現在配不上你，以後肯定能追上你的。”

　　“你現在這樣照顧我保護我，是不是因為那個叫方茂的粉絲？是不是看我可憐，怕我像他一樣走上不歸路？可我不是他，江流深，你明白嗎？我不是他，不要把對他的愧疚強加給我……”

　　他的聲音再度哽咽。

　　“如果你不是真心喜歡我……就不要再做這種讓我誤會的事了。”

　　他一口氣將心底的積壓已久的情緒全傾瀉了出來，登時像泄光了氣的氣球，迅速喪失力氣和勇氣，抬手想要遮掩自己又要控制不住淚腺的眼睛。

　　半途卻被另只手抓住。

　　“我當然是真心喜歡你，真的不能更真了。”

　　江流深將他的手緊緊按在自己胸口：“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怎麼扯到方茂了？聽聽我這心跳，還不夠證明我喜歡你嗎？再看看我平時怎麼對你的，你見過我對別人那麼好嗎？”

　　夏希艾垂眸，澀然道：“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對別人怎麼樣，你又不把其他約會物件帶回家……”

　　江流深瞪眼：“我哪有其他約會物件？？？”

　　“你昨天不是還出去見別人了嗎，之前也是……”

　　“我昨天是去見何導了啊！不信你去問他。之前又是哪次？我怎麼不知道我有其他約會物件？我明明從頭到尾都只圍著你一個人轉好嗎！”

　　江流深剛說完，腦中一念閃過，漸漸回味過來：“不是……你以為我在外頭拈花惹草，還跟我表白？我的天……寶貝兒，你這是有多喜歡我啊？”

　　夏希艾一怔，原本蒼白的臉慢慢染上了緋色：“我沒那麼說……就算真的是我誤會了，但方茂的事，我沒有冤枉你吧？”

　　江流深仍沉浸在自家小朋友無意中暴露的深厚情意裡，心底化成了一灘溫池，自言自語著：“艾艾原來這麼喜歡我，喜歡得都有點三觀不正了……哎，早知道這樣，今天來之前就該買好戒指，順道把婚也求了……”

　　夏希艾見他壓根不聽自己的話，使勁抽出了自己的手，惱道：“在你把自己和方茂的陳年往事理清楚之前，我不想和你發展出朋友以外的關係。”

　　江流深立刻回過神來：“我早就理清了啊，不對，我從來就沒把你和他弄混過啊！你這都哪兒聽來的，這事我回去再跟你解釋，我現在沒工夫想別人，我的心裡眼裡腦子裡全都是你，先把我們之間的帳算清楚。”

　　夏希艾當他又在尋自己開心，轉身就要走，卻被江流深伸手拽了回來，輕輕一推，又壓在了牆上。

　　“別走，離直播再開就幾分鐘了。”江流深箍緊了他，“在這之前你必須給我句准話，到底要不要我這個男朋友？過了這村可就沒這……算了，我再開家分店前頭等你，你逃不掉的，不如現在趁早答應了。”

　　夏希艾抿唇不言。江流深這反應不像是在騙他，可他還沒搞清楚事情原委，這麼快就答應的話，顯得他好像在面對江流深時很沒原則似的……

　　雖然事實確實如此……

　　“不說話？那我可要採取手段了。”江流深含笑看他，“你剛剛應該見識過了，我這人啊，寵你的時候可以多溫柔，欺負你的時候就可以讓你哭多慘，還想領教一回是嗎？”

　　“馬上就要直播了，你要是再把我欺負哭，粉絲會發現的。”夏希艾竭力裝作淡定，可亂飄的眼神出賣了他緊張的心情。

　　“那又怎樣？”江流深笑得恣意：“我巴不得在千萬粉絲面前把深艾cp落實了，讓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人，只能被我欺負。”

　　他低頭輕柔地親了下夏希艾的發頂。

　　“也只能被我寵著。”

　　這句話宛如加了糖的蜂蜜，頃刻間沖散了心中的苦澀，令夏希艾原本堅定的立場一再動搖：“你這次親我……還是朋友之間表達感情的一種方式嗎？”

　　江流深反應了幾秒才回憶起自己之前胡謅的話來，小朋友居然當真了。他忍俊不禁：“這樣或許是朋友吧，但這樣……就肯定不是了。”

　　他迅速低頭，趁懷裡人尚未反應過來之際，再度覆上了那日思夜想的溫熱之處。

　　夏希艾這回被按住了後腦勺，躲閃不及，唇上熱度一升，瞬間腦袋一片空白。

　　江流深輕緩地磨了磨，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驚到自己正發愣的小天使，但最終還是忍不住勾起了嘴角輕笑出聲。

　　太軟了，和夢裡一樣柔軟的觸感，卻更為真實撩人。

　　夏希艾被他的笑聲驚醒，立即回過神來，面紅耳赤地推他：“你……流氓……又趁我不注意……”

　　“我流氓這件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江流深乾脆捨棄了風度，扣住夏希艾的下巴，迫使他面對自己，“說實話吧，那天在後臺看見你哭得慘兮兮的時候，我就想這麼幹了。”

　　夏希艾震驚：“我那天狼狽成那樣，你卻……”

　　“我卻想親你，把你親得癱軟在我懷裡，哭得更凶，求著我放過。”江流深用指腹摩挲著自己剛親過的唇，晦暗的目光在唇珠處流連，“所以你看，我多喜歡你，喜歡得都有點兒變態了。你對我有過這種想法嗎？肯定沒有吧，還敢質疑我的心意，我看你就是想吊著我，跟我玩曖昧，不想跟我認真談戀愛。”

　　“沒有，我想跟你談的，就算沒想過這種事，我也——”

　　夏希艾猛地刹住口，懊悔得想咬了自己的舌頭。

　　江流深總算套出了這句話，臉上的笑意不斷擴大，拖長了音：“哦——想談啊，看來是答應了。”

　　夏希艾咬著唇，臉漲得通紅。

　　江流深太壞了太壞了……根本鬥不過他……

　　“你不說話我可又要親你了。”江流深抬起他的下巴，笑得惡劣，“親得你嗷嗷叫。”

　　“怎麼可能嗷嗷叫——唔……”

　　夏希艾又一次上當受騙，開口的瞬間就被狡詐的江流深封住了唇，整個人被按在對方懷裡，胸膛緊貼在一起，交換著彼此過速的心率。

　　江流深吻得很珍惜，僅僅貼著表面廝磨，並沒有深入。卻又吻得很粗暴，用力反復碾過他嘴唇上的每一寸細嫩皮膚，真切的摩擦感與逐漸上升的熱度令人顫粟，令夏希艾不自覺地收緊十指，攥皺了面前人的襯衫。

　　別說嗷嗷叫了，他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直到將那兩片柔軟的唇瓣磨紅了，江流深才稍稍睜開眼，瞧見小朋友近在咫尺的纖長睫毛微微顫抖著，臉色紅潤，先前傷心難過的神色已然被害羞緊張所替代，而且沒有任何推拒，乖乖地被他抱在懷裡，反復親吻，除了沒有張開嘴之外，幾乎是任他予取予求。

　　那還有什麼可客氣的。

　　下唇突然被咬了一口，夏希艾驚得一抖，差點就鬆開了牙關，他慌張地往後仰頭想躲開，卻被江流深的大手托著後腦勺按了回來。

　　方才已飽受折磨的敏感唇瓣被利齒叼住，含入對方熾熱的唇間，吮吻舔舐，嘬出令人臉紅心跳的聲響，在靜謐的休息室內顯得格外清晰，仿佛就在耳邊炸開。

　　他羞窘不堪，可又不敢開口，怕江流深更加得寸進尺，只能努力抿緊唇反抗，卻是徒勞。唇瓣被有力的舌頭一次次頂開，戲弄挑動，變得濕潤滑膩，再也無法閉上，到最後，他只能癱軟在江流深懷裡，任由對方品嘗欺負。

　　直到工作人員來敲門說直播要開始了，江流深才放過他。

　　一時間誰都沒說話，安靜的空氣中只剩下彼此過粗的喘息和癡纏的眼神。

　　“回去繼續。”江流深忍下燥火，替他把衣服整理服帖，“我統統都會給你解釋清楚的，要是你還不相信我的心意，我就親到你相信為止。”

　　其實已經相信了。

　　可夏希艾抿了抿被親紅的唇，沒有提出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