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喜歡上一個人的心情是什麼樣的?
像是在沙漠裡迷途的旅人,一路跌跌撞撞滿懷希望地尋找目的地的方向,焦灼難耐,彷徨不安。
像是忽然斷了線升入半空的氣球,一路飄飄搖搖,不知道這次遠航會以什麼樣的終點結束。
你覺得自己就像是那只氣球,因為這份沉甸甸的喜歡而充盈到快要爆炸,可是只要對方的一個眼神、一句話語,你又輕快地飛上了雲端。
那麼,得到心上人的喜歡又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呢?
程陸揚覺得,如果說他就是那只氣球,恐怕現在已經爆炸一百次不止了,哪怕因此粉身碎骨、碎屍萬段,他都會像天線寶寶裡那樣,拍著手大叫:「再來一次!再來一次!」
他由被動變為主動,環住了秦真的腰,低下頭來認真地親吻懷裡的人。鼻端是她熟悉好聞的氣息,那種味道是他在她家時常常聞到的,像是茉莉花淡淡的香氣,又像是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溫柔芬芳。
她小小的沙發上有這個味道,可愛的碎花被上也有這個味道,昨晚他靠在她身上時也聞到了這個味道。
程陸揚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恨不得擁有停止時間的超能力,讓全世界的紛紛擾擾都停駐在這一刻。
所以當枕頭旁邊那只手機嗡嗡震動起來時,他簡直想要把它扔到窗戶外面去。
秦真微微掙脫出他的轄制,面頰通紅地望著他,低聲說:「接個電話——」
「別接了。」程陸揚簡短有力地說了三個字,然後按住她的後腦勺,又一次用力地吻了下去。
呼吸交纏,彼此的氣息無限綿延,染紅了誰的臉。
然而來電的人絲毫不死心,一通接一通地打,擾亂了秦真的心神。她又一次微微離開他的唇,連眼睛也變得水汪汪的,像是浸漬了雨水過後的珍珠。
「可能有急事——」
「再急也沒我急。」程陸揚毫不遲疑地說,又一次覆了上去。
什麼叫做再急也沒他急?他究竟是在做多緊急的事啊?!秦真又好氣又好笑,最終抵住他的胸口,重重地瞪他一眼,「別蹬鼻子上臉啊!」
「明明就是你先勾引我的!」程陸揚看著她接起電話,特別氣憤地往病房裡的單人沙發上一坐,嘴裡振振有詞地念著,「哪有這種人的?趁我不備先占我便宜,等你嘗到甜頭了就不准別人盡興了,這種事情不是單方面就可以停止的!男歡女愛——」
「你先閉嘴成嗎?」秦真忍無可忍地捂住手機,沖他惱羞成怒地吼了一句。
程陸揚的臉色特別臭,但也忍氣吞聲地說:「閉嘴也成,但我得先把這句話說完,男歡女愛是不可以被打擾的,這種時候打電話過來的人容易折壽,這事兒你最好和電話那頭的人說說,讓他下次看好時間再打。」
呸!
怎麼會有這麼不要臉的人?!
秦真的臉都要燒起來了,趕緊惡狠狠地瞪著他,然後松開捂住手機的手,「不好意思,現在可以說話了。」
程陸揚豎起耳朵聽。
不知道那頭的人說了什麼,秦真回答說:「不好意思啊,本來答應要陪你去買禮物的,但是今天我出了點事,沒法陪你去了,只能說句對不起了。」
隔了一會兒,秦真又遲疑地說:「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摔了一跤,腳有點疼。」
聽到對方說要來看她,她趕緊拒絕:「別別別,不嚴重,休息休息就好,你趕緊去給你媽挑禮物!」
這麼一番對話下來,程陸揚完全明白了來電話破壞他好事的人是誰,當即扯著嗓門兒喊了一句:「秦真,把我內褲給我拿進來!」
還在交談的兩人頓時都沒了聲音。
秦真的臉都要冒出煙來了,用一種羞憤欲絕的眼神先捅了程陸揚幾刀,然後才跟孟唐解釋說:「那什麼,程陸揚在開玩笑,反正就是,我實在是抽不開身來,不好意思啊!」
也不待那邊的孟唐好好說話,她就胡亂結束了這通電話。
看著程陸揚那種沾沾自喜的樣子,她氣不打一處來,扔了電話就沖他吼了句:「行了,打哪兒來回哪兒去吧,程大爺!」
「什麼意思啊,你剛才還不是這態度呢!」程陸揚又拉長了臉,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盯著她,理直氣壯地說,「你老實交代,剛才為什麼親我?」
「年紀大了,饑不擇食。」秦真特別淡定。
「那你怎麼不去抱著孟唐親啊?」
「他這不是不在嗎?要在的話,估計就不是你了。」
程陸揚怒極反笑,優哉游哉地走到秦真勉強,低頭牢牢鎖視她,然後一臉認真地說:「不好意思,饑不擇食是要付出代價的,你搶走了一個根正苗紅大好青年的純情之吻,秦小姐,還請你拿出做人的擔當,對我負起責任來!」
「……」
而另一邊,孟唐站在律師行裡半天沒說話,只靜靜地站在窗邊,看著下面行走匆匆的人群。
有新來的實習律師敲了敲門,揚起巴掌大的小臉對他甜甜一笑,「孟律師,吃飯了。」
孟唐沒有回頭,只淡淡地應了聲:「嗯,知道了。」
實習律師挺失望的,一天下來就只有吃飯的時候能和他說上兩幾句話,哪知道他今天不搭理人,白費她穿了一身好看的連衣裙,還花了半個小時化了個精致的妝。
孟唐沒有理會別人在想些什麼,只是靜靜地看著窗外繁華的景象,最後低笑了兩聲。
好像還是太遲了。
耽誤了七年時光,於是在那以後的七年都被他錯過,等到他再回來時,秦真不是當初的秦真了,他也不再是當初的孟唐。
窗外開始淅淅瀝瀝地下雨,很容易讓人想起學生時代的那場傾盆大雨,他走在秦真身旁,撐著一把不夠大的傘。那時候他聽著她有些緊張地說話,側過頭去時,可以看見她秀氣的鼻尖,還有一點泛紅的耳朵。
那個女孩子像是小兔子一樣,怯生生的,對他說話時不太敢直視他的眼睛,偶爾結巴,全然沒有平時的率直模樣。
他一直都知道她喜歡他,只可惜等到他想要回報這份心意時,她似乎已經喜歡上別人了。
***
程陸揚開始死皮賴臉地賴在病房不走了,他在病房待了整整一天,見秦真吃著醫院的病號飯,只好也去醫院的食堂裡打了自己的飯菜上來。
肉太少,油太多,飯太硬,味道太糟心。
他郁郁寡歡地放下盒飯,「好難吃……」
「難吃就滾蛋,早看你不順眼了,有多遠滾多遠!」秦真在病床上玩手機,絲毫不提先前那個吻。
他喜歡她,她算是看出來了。
可是喜歡她還一直把她往外推,這她就不能接受了。
她心平氣和地玩著跑酷游戲,全然不理會程陸揚那幽怨的臉色。
程陸揚說:「我不滾!」
「那就坐在那兒玩兒吧。」她就跟對付小孩子一樣。
程陸揚不樂意了,「我剛才跟你說你要對我負責任,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程陸揚頓了頓,然後用一種迂回曲折的方式說,「意思就是今後你如果要冠夫姓,很有可能就叫做程秦真女士了。」
秦真手指短暫抽筋片刻,「說人話。」
「好吧,我的意思就是你家裡可以准備兩雙拖鞋、兩把牙刷、兩條毛巾以及把那張床換成雙人大床了。」程陸揚想了想,又忽然發現哪裡不對,「等等,我不應該入贅的,應該是你搬進我家才對。」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乍一看以為是臉皮厚,仔細一看根本就是屁股長臉上了!」秦真呵呵他兩聲,指了指門口,「大爺,趕緊走吧。」
程陸揚這回是真氣了,「你這女人變臉也變得太快了是不是?」
他起身往外走,砰地一聲把門關了。
秦真愣了愣,把手機放下了,一下子又覺得有點空空蕩蕩的。
她在想些什麼呢?親他是一時沖動,卻並不後悔,他沒有推開她,甚至一次一次回吻她,這些都證實了她的猜想——她賭贏了,程陸揚喜歡她。
可是他為什麼就是不說一句喜歡呢?
她又不是在拿喬或者若即若離,只要他坦白一點,說句喜歡她,那就萬事大吉了,他怎麼就是不開竅呢?
秦真氣得要命,躺在床上又不說話了。這麼胡思亂想了大概二十分鍾的樣子,病房的門又一次開了。她回頭一看,咦,程陸揚怎麼又回來了?
這一次,程陸揚是拎著一床小被子和一台筆記本來的。他理直氣壯地往沙發上一坐,二郎腿一翹,特別霸道地對秦真宣布說:「從今天起,大爺我就是你的男人,你在哪裡,大爺就在哪裡!你可以喊大爺走或者滾,但前提是你的腳已經好到可以跟著大爺我一起走或者滾的地步!」
然後他想了想,又從包裡摸出一個小本子,趾高氣揚地走到秦真面前遞了過去:「喏,拿去!」
秦真愣愣地接過來,發現那是他的……存折本?裡面還夾著一張銀行卡。
對上程陸揚的視線,她聽見他用一種高深莫測的語氣說:「大爺我還算是個富二代,怎麼樣,考慮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