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sorry，……”

　和機器人對話了兩次，然後又等了十多分鐘，電話那頭都一直沒人接。

　看著燈火通明卻倍感寂寞的街道，嚴若失望的嘆了口氣，迷茫之情重新蔓至心底。他一隻手握著手機，無意之中，拇指點到了屏幕，手機界面跳了一下。

　嚴若重新拿起手機，手機界面跳進了“金主”這個號碼的詳細信息裡，在看到地址一欄的時候，嚴若嘴巴抑制不住的咧開。

　天無絕人之路！

　他只要按著上面的地址找到這個人就行了。

　可馬上，問題又來了。

　……他不知道這個地方該怎麼走。

　路邊一輛的士路過，留著大鬍子的司機把頭伸朝嚴若這邊，“小伙子，上哪兒去？”

　嚴若眼睛一亮，立馬把手機遞到司機面前。

　“路程遠，二十塊。”

　“二、二十！！”嚴若以為自己聽錯了，他們那個時代，兩分錢一個雪糕，二十塊已經是一個學期的學費。剛到這裡的他完全不知道物價已經漲了多少倍。

　“師傅，要不五毛吧，行嗎？”嚴若道。

　“有毛病，五毛誰送啊，不坐就算了。”司機大叔既憤怒又無奈的發車。

　嚴若手往褲子口袋摸去，想看看自己現在身上有多少錢。不看不知道，一看把他嚇了一跳，現在面值都大到一百了！而且他兜里居然還放著兩張一百。

　“師傅，我要坐車！二十也行啊！”嚴若伸手挽留，可車子已經揚長而去。

　***

　在等了半個小時之後，嚴若終於等來了第二個問他要去哪兒的司機，這回司機要價五十，說是現在是半夜，價格貴。

　嚴若抽出其中一張面值一百的紅鈔遞給司機，心疼得手都在哆嗦。

　路上，司機在後視鏡裡看著嚴若皺巴巴的上衣，說：“小伙子，這麼晚了，你是去富人區找人啊？”

　司機口中的富人區，其實原名不是這麼叫的，富人區只是一個統稱，聽說裡面住著的都是些身家上億的大老闆。

　嚴若點點頭，司機一臉參透一切的表情，“我聽說那些富人區的老頭子老太婆怪癖特別多，我勸你啊，還是趁著年輕好好找一份工作，將來取個老婆好好過日子。 ”

　“取老婆，這事我就不期盼了……”嚴若嘆氣，打從娘胎裡出來，他就開始喜歡男人，所以取老婆怕是一輩子的不可能了。

　司機明顯是誤會了，以為嚴若要一條路走到黑，連忙勸道：“小伙子，你也……也不能靠這個吃一輩子啊。”

　嚴若再次嘆了口氣，天生的性向，還能改嗎？

　司機以為嚴若已經屈服於現實，惋惜的搖了搖頭。

　***

　到了目的地，嚴若問了司機的地址的具體位置，記住了司機指給他的路，找了上去。

　爬完十六層樓梯，嚴若差點口吐白沫、癱倒在地，扶著牆緩了很久，嚴若才對著門牌號找到金主的家。

　調整好氣息、儀態、表情，嚴若才抬起手，咚咚咚敲了三下。

　他臉都快笑酸了，還沒人來開門，臉垮了下來，他乾脆加大了力度，咚咚咚咚咚又敲了五下。

　門終於開了。

　一個穿著藏青色浴袍，渾身散發著好聞的香味，正用白色毛巾擦著頭髮，從頭到腳都在散發著魅力的男人站在門裡。

　“你誰啊？”男人的嗓音有些低，帶著磁性。

　嚴若本性爆發的朝男人略微半敞著的浴衣中間瞟了瞟，沒注意聽到問話聲，在看到了一大片藏在裡面，結實、形狀好看的胸肌，忍不住咽了嚥口水！

　在欣賞了一番美體之後，嚴若才想起自己出現在這裡的目的，立馬嘴角上揚，擺出最美笑容，朝面前的男人道：“金主，晚上好！”

　黎垣懵了幾秒。

　“你……”他看著嚴若那泛紅的臉頰和嘴唇，認出了嚴若，那個剛才在夜店吐了他一身的人。

　眼看黎垣立馬就要把門關上，嚴若迅速把門抵住，讓門還留著一個縫。

　“金主，你怎麼了？是我啊，我嚴若啊。”嚴若在手機通訊錄上看到了這個人的名字，還有這個人名字後的備註，基本有百分之七十的把握斷定兩人是好兄弟，至少是好朋友。要不然誰會在名字後面特意備註——“有事可以找金主”呢？

　能找的人，得是最信任的人吧。

　黎垣看著這個試圖闖進自己家裡的瘋子，再看看瘋子扶著的門，眼睛睜大，“鬆手！”

　“我不！”嚴若試圖掙扎。

　黎垣拿著毛巾擦頭髮也不是，扔一邊也不是，“鬆手，有話可以好好說。”

　嚴若把一半身體擠進黎垣加重，一隻腳踏上了柔軟的手工地毯，這才松開手。

　黎垣沒有一點要請他進去坐的意思，“腳，出去。”

　嚴若看了看自己的腳和身子，默默退了出去，畢竟是求人不是，完了還朝黎垣笑了笑。

　黎垣一隻手扶著門，對自己的屋子寫滿了獨占欲，“說。”

　嚴若看著自己面前臉上寫滿了不爽的人，心想原主跟這人關係難道不好？但是一想到通訊錄上的備註，覺得比起其他那些經紀人、小花、小草、小愛什麼的，眼前這人明顯要靠譜很多，於是他厚著臉皮道：“那個，我……我沒地方去了。”

　黎垣不可思議的看著這個只見過兩次面，而兩次面都讓他煩躁無比的人，“所以？”

　嚴若說：“我……我可以不可以先在你這裡……”

　“不可以。”黎垣搶道，“我還沒問你呢，你怎麼找到來我這兒來的？我跟你認識嗎？”

　嚴若掏出手機，調出通訊錄界面。

　黎垣也不接過手機，只湊過去看了一眼，“金主，有事可以找金……主。”

　黎垣嘴角抽了一抽，看到這裡，他心下了然，王立那蠢貨，交給他做的事沒一件做得好的！

　王立，黎垣那個每天都活得膽戰心驚的小助理。

　“你說你叫嚴若？”

　“嗯。”黎垣比嚴若高了十公分，此時的嚴若仰著頭，以一個自己都不知道的委屈神情看著黎垣，“我沒有可以信任的人和去的地方了。”說話間，眼睛好像藏了水，亮晶晶的閃爍著。

　黎垣看了嚴若兩秒，抱起手，“你經紀人呢？聯繫你經紀人，讓他來接你，去他家住。”

　“不！”嚴若搖頭，“我不相信他。 ”

　黎垣好笑，“你不相信你經紀人，卻相信我？”

　黎垣看著嚴若這蠢樣，心想這人是怎麼當上藝人的？

　嚴若說：“經紀人想讓我陪男人睡覺！”

　黎垣愣了一下，他想說這就是圈裡的現實，可看著嚴若一臉委屈的樣子，竟然有些說不出口。

　“所以你和那男人睡了嗎？”黎垣問。

　嚴若像只受了驚的小鹿，“當然沒有！”隨後小聲嘀咕道：“我只會跟喜歡的人睡……”

　黎垣抱著手笑了起來，笑得身體都在顫。

　“你笑什麼呀？”嚴若問。

　黎垣抬頭，笑容斂去，表情變得有些嚴肅，“聽好了，無論你是被經紀人騙了還是和男人睡了，都不關我的事。還有，我奉勸你一句，如果想在娛樂圈混下去，就乖乖聽你經紀人的安排，要是不想混了，儘早退出。”

　嚴若看著說話突然變得刻薄起來的黎垣，有些疑惑又覺得生氣。

　不想幫直說不就行了？有必要說那麼難聽嗎？

　可還沒等他表現出一點生氣的樣子，黎垣就已經把門關上了。

　“靠！不是說有事可以找金主嗎？”嚴若欲哭無淚。

　知道再求金主已經無望，嚴若只好轉身沿著來時的路下了樓。

　到了一樓，小腿彷彿都不是自己的了，他隨便找了一個木椅子坐下。

　富人區的裝修從每一個地方都能看得出來，比如精緻的木椅和小亭子，還有中央五光十色、美麗的噴泉。

　嚴若坐在椅子上，看著夜晚美麗的噴泉，心中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這個地方很大，很華麗、人很多，可是他都不喜歡，他更喜歡他們那個破舊的濟源街，幾分錢的包子就能吃得很飽，就算每天過得都很累，卻過得很開心，還會有他大哥陪著他。

　嚴若看著面前的噴泉，心中的悲傷一股腦湧了出來，眼睛裡好像灌了好多水，就跟噴泉似的，止也止不住。

　“大哥，我想你，我想回去了……”這個地方太陌生了，所有人、所有事、所有東西都讓他覺得好陌生，他想回去，可是他已經回不去了，那裡的他已經死了。

　早早的時候，大哥就和他說過讓他不要去當什麼地痞小流氓，可是他沒聽，只是想著要為家裡的開支分擔，經常打架，帶著傷回去，每次都讓他大哥擔心。原以為自己能夠讓大哥輕鬆一點，好一點還可以給大哥攢個結婚的彩禮錢，可是沒想到、沒想到居然落了這麼個下場，嚴若心裡難受得揪成一團，他後悔了，他當初應該聽他大哥的話的，這樣他也不會……

　嚴若越想越難受，更加使勁的哭了出來……

　***

　黎家別墅，一個戴著眼鏡的儒雅中年男人走到紅木書架前，打開抽屜從裡面拿出來一個相框，相框裡是一張已經有了許多年頭，卻依舊保存得很好的黑白相片。

　黑白相片裡，一個少年模樣的人坐在院子裡看著鏡頭燦爛的笑著，露出兩顆天真無邪的小虎牙，彷彿將時間定格在了那一刻，永遠不會逝去。

　男人抬起手，撫上相片中的少年，嘆道：“時間過得真快啊，都已經過去三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