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初三趙小虎該去送銀絲炭了，一大早，他就找到村里一個常常幫他送貨的漢子家。大過年的，那漢子不願意去，但趙小虎出了八十文一天的高價。那漢子還在猶豫，他家夫郎罵道， “送上門的錢你都不掙，你是不是燒的慌？”

　“老子說正事，有你插嘴的地兒嗎！快去做飯！”漢子把他夫郎趕走，轉頭就答應了趙小虎。

　趙小虎笑了笑，又跟他細細交代了一番，索性今天就縣里鴻昇酒樓和李大戶兩家要送貨。

　面對姜大夫，趙小虎就知道璃哥兒為什麼這麼慌了。姜大夫對他非常冷淡，姜大夫一向是非常和藹慈祥的，對於他和璃哥兒的事情，也是樂見其成。待遇的落差讓趙小虎瞬間明白事情似乎有點嚴重。

　趙小虎強忍擔憂，一路安安穩穩將幾人送回藥舖，又偷偷跟璃哥兒說了幾句話，才駕著馬車飛奔回家，他要問問昨天他爹和阿姆跟姜大夫說了些什麼！

　聽見趙小虎的問題，趙老爹愣了一下，“沒什麼啊。”

　“爹你好好想想，不管重不重要，你都說給我聽聽。”趙小虎耐著性子道。

　“怎麼了這是？火急火燎的......”

　“你就說吧，你看把咱家小虎急的！”趙王氏道。

　“昨天你們出去之後，姜大夫說要去村里轉轉，我們就出去了。我們倆聊了聊地裡的莊稼，我說明年要趁春種之前把地買了。姜大夫還勸我不急，免得買貴了。後來，後來我就說了說你和璃哥兒的事，大過年的，璃哥兒的爹和阿姆也不在，我就問他們什麼時候回來，咱家好去提親啊……”

　趙小虎抹了把臉，“然後呢？”

　“然後，姜大夫說璃哥兒還小，不急。”趙老爹覺得自己挺冤枉的，他一把年紀了，還能亂說話嗎？

　“就這樣？”

　趙老爹努力想了想，“......對了，姜大夫說他親戚家有個哥兒，父母兄弟全都死於一場意外，問我有沒有合適的漢子牽牽線。我一細問，這哥兒名聲也太糟了，竟是因為給他定親去寺里合八字，把親爹阿姆還有兩個哥哥都害死了。這樣的人我敢搭線嗎？當即拒絕了……”

　趙小虎分辯道，“怎麼是他害死的？都是意外，怎麼能怪人哥兒！”

　趙王氏道，“小虎你不懂，這樣的人就是刑克六親！這哥兒跟姜大夫他們不親近吧？須得離他遠點，免得被他禍害了！”

　“既然如此，村里都說原野是喪門星，你們還讓小魚嫁給他？！ ”

　趙老爹和趙王氏對視一眼，臉上都有些尷尬，趙王氏道，“原野那麼有錢，咱家嫁哥兒，又不是娶媳婦！”

　趙小虎蹭的一下站起身，“你們，你們怎麼能這麼想！”

　他在屋子裡困獸一樣的轉了幾圈，抹了把臉，狠了很心 道，“爹，阿姆，姜大夫說的哥兒就是璃哥兒，他家人的事情都是意外，我喜歡他，我要娶他！”

　“不行！”趙老爹和趙王氏異口同聲反對。

　聽見趙小虎說這刑克六親的哥兒是姜璃，他們都嚇到了，小虎可是他們的命根子，絕對不能娶個不祥之人！

　“爹，阿姆。璃哥兒如何你們也看見了，他長得好，又溫柔懂事，還會醫術，人也勤快，你們不能因為迷信，就把人一桿子打死！”趙小虎勸道。

　“他就是再好也不行！”趙王氏急切道，頓了頓，軟下語氣說道，“小虎啊，你年紀輕不知道厲害，我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還多，這種哥兒不能要。這十里八村的，又能幹又漂亮的哥兒多得是。等咱們買了地，攢些銀子，阿姆再給你尋個漂亮哥兒，保證比姜璃還要好！”

　“阿姆，我不要其他哥兒，你們就讓我娶璃哥兒吧。我們以後一定會好好孝順你們，給你們生一堆的大胖孫子的……”

　趙老爹'嘭'地一聲，重重地拍了一把桌子，吼道，“不行就是不行！除了璃哥兒，你要娶誰都成，這事沒得商量！”

　趙小虎嚇了一跳，在他印像中，趙老爹很少發火。僅有的幾次，也是因為他賭錢輸了，人家拿著欠條上門要債。眼下堂上的老爹黑著臉，趙王氏也是一臉不贊同，趙小虎心中一急，'噗通'給老兩口跪下了。

　“爹，阿姆，我求你們了，璃哥兒家人去世只是意外而已，真的不關璃哥兒的事！姜大夫和姜莘與他一起生活了十幾年，一直活得好好的。 ”他不敢說自己跟姜璃已經兩情相悅，答應要上門提親了。

　趙王氏一向偏寵趙小虎，看到兒子跪在地上，一臉哀求。他心中不忍，紅著眼睛看了看趙小虎，又轉頭想幫他說話。可張了張嘴，他到底什麼都沒說出口。跟兒子的命比起來，讓他放棄自個兒喜歡的哥兒不算什麼，時間長了他也就淡了。之前小虎那麼喜歡雨哥兒，後來不也任由原野送走了他。

　趙老爹又何嘗不寵趙小虎，之前賭錢的事，要不是趙老爹心軟回護縱容他，僅憑趙王氏，趙小虎也不能越陷越深，把家裡的地都輸光了。

　可就這件事，無論兒子怎麼求，老兩口立場一致，絕不答應！

　“你們要不答應，我就離家出走，去姜家當上門兒婿。”趙小虎威脅道。既然軟的不行，就來硬的。

　趙王氏道，“你敢去我們就敢鬧，姜璃的名聲已經夠差了，再沾上狐媚子的名號，把漢子迷得老父阿姆都不要了，我看他還敢不敢出門！”

　“阿姆！”趙小虎又驚又怒的看著趙王氏，直到今日他才覺得阿姆真的難纏。以趙王氏的戰績，他是真的豁的出去，可璃哥兒不行，阿姆若真的上門去鬧，姜大夫只會把他打出門！

　“你不想我去鬧，就老老實實在家呆著，不許再去姜家。過幾天我找宋媒麼給你定個好哥兒。”趙王氏硬下心腸，垂著眼皮道。

　他寵了半輩子的兒子這麼看著他，他心中也是難受不已。

　趙老爹站起身來，“這事就這麼定了。”

　老兩口都不想再看到趙小虎這副窩囊樣子，丟下他就要走，趙小虎拉著趙王氏的衣擺祈求道，

　“阿姆，別去找宋媒麼，我不想娶別的哥兒！”

　趙王氏到底心軟，“一個月，你盡快跟姜家哥兒斷了，開春阿姆給你定個好哥兒，讓你盡快成親。小虎，你爹和我年紀都大了，再也經不起一點波折。你就可憐可憐我們老兩口吧。”

　阿姆說這話的時候，一臉哀求，他的頭髮已經白了大半，臉上的皺紋也不知不覺多了很多。都怪他以前太混賬，讓他們整日擔驚受怕，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趙小虎的手頹喪的放了下來……

　趙小虎眼見自己說服不了爹和阿姆，只好去原家找原野想想辦法。

　原野皺著眉頭聽完他的敘述，只能表示愛莫能助。

　他忘了古人是有多麼迷信，父母雙亡的哥兒本就遭人詬病了，姜璃一家人還是因為要幫他合八字才出了意外。他知道趙小魚基本就是被趙家老兩口放棄的，但趙小虎不一樣，趙小虎就是他們的命。他們咬死了不鬆口，在這個聽從父母之命的年代，趙小虎能堅持抗爭多久真的不好說。而且姜璃的年紀也不小了，他願意等，姜大夫也不會允許。等成了老哥兒，到最後一場空，誰來可憐他？

　“原野，你那麼聰明，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嗎？”趙小虎懷著最後的希望問原野。

　原野搖了搖頭，“你要是願意，你阿姆幫你定了哪家，你就去鬧把事情攪黃了。但這也不是保險的法子，總有家裡窮不在意的人家。況且這法子太毒了，害人害己。”

　“要不，我回去勸勸爹和阿姆？”趙小魚猶豫道。

　“別去，你回去除了挨罵，沒有任何作用！”原野阻止道。這種事情，外人插手只能讓老兩口同仇敵愾。

　趙小虎愁的抓自己的頭髮，“我答應璃哥兒盡快去提親的，現在該怎麼辦？！”

　“……”

　除了跟著發愁，原野和趙小魚也沒有別的法子。

　這廂趙小虎發愁，那廂縣里的薑璃也是萬分忐忑，一點等不到趙家上門來提親，他就一天安不下心來。

　晚上，姜莘熄燈已經半個時辰了，床上的薑璃還在翻身。

　“少爺，你就別多想了，小虎哥不是說了嗎，他一定會上門來提親的。”趙小虎走了之後，少爺一整天都神思不屬的。

　姜璃捂著臉，“我也知道想這些也沒用，可我控制不住……如果我們注定沒有緣分，老天爺又何苦讓我們遇見呢。”他苦笑一下，“他之前還在猶豫要不要答應他，結果不過是把自己抬得太高，人家家裡可能根本就看不上我，那些流言我聽了那麼多，還是沒有學乖。”

　“少爺！現在事情或許沒有糟，你又何苦貶低自個兒。”姜莘道。

　“我就是忍不住想，萬一他們說的都是真的……”

　“少爺你再說我真的生氣了！”姜莘氣呼呼的道，“這些人就是迷信胡說八道！如果趙家也信這個，少爺不嫁也罷！咱們大越國這麼多人，我就不信沒有不懼流言的真漢子！”

　姜璃嘆了口氣，知道急也沒用，就按耐下心中的焦急等。哪知道一連等了幾日，連趙小虎的人影都沒見著。

　唐老爺最近覺得自家哥兒變了，變懂事了。不但主動下廚學習廚藝，還求著他的奶阿麼學針線。這些事情他以前怎麼逼他他都不肯學，太陽打西邊兒出來還是怎麼的？

　這天飯桌上，全家人看著桌上那道漆黑的煎黃魚兒，個個都面有難色。果然，跟昨天一樣，唐老爺主動夾了一條，又跟他們使眼色。

　“你們看什麼呢？吃飯！”

　唐夫人拉起元哥兒的手，“想學廚藝就好好學，可別虎頭蛇尾，學幾天就沒興趣了。”又對他身後的唐林吩咐道，“好好看著少爺，可別讓油燙著他的手了。”

　唐林立即點頭應是。

　元哥兒抽回手給阿姆夾了一條黃魚兒，“知道了，阿姆，你每天念叨我耳朵都起繭子了。這盤黃魚兒是我親自煎的，你快嚐嚐看。”

　唐夫人笑著道，“好，阿姆這就吃，咱家元哥兒越來越厲害了，都會燒魚了。來，大家都試試。”

　老爺夫人都發話了，唐老爺的七個妾室都面帶笑容一人夾了一條，正好盤子裡就剩下最後一條了。

　元哥兒正想試試自己的手藝，卻不妨老爹伸筷子把最後一條黃魚兒夾走了。

　“爹？那是我的！”

　唐老爺已經三兩口把之前那條吃完了，今天除了糊了點，鹽少了點，其實還不錯，當然跟唐家的廚子是沒得比，但唐老爺不想讓元哥兒失去信心。

　“元哥兒這條就讓給爹吧？你也知道爹喜歡吃魚。”

　元哥兒撅了撅嘴，可老爹這麼捧場他也挺開心的，“爹，是不是味道很好？我的手藝不錯吧？”

　唐老爺邊吃邊點頭，“……不錯，不錯！”

　那邊夫人們已經飛快把盤子裡的魚吃掉了，個個都笑容滿面的誇他的煎黃魚好吃。

　唐老爺趁機道，“元哥兒既然有心，也跟爹學學做生意吧？”

　元哥兒瞬間眼前一亮，原野就正在教趙小魚學做生意，他一定喜歡有本事的哥兒！

　“好！”

　“真的？！你願意跟爹去鋪子裡？”唐老爺滿臉驚喜，轉頭跟唐夫人對視了一眼。

　元哥兒不耐煩道，“真的，真的！爹是不是年紀大了，這麼簡單的事情要問幾遍？”

　唐老爺不在意的笑笑，只要元哥兒願意跟他學做生意，他就是吃糠咽菜都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