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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配不想死(快穿)》第24章
24、真假千金24

  夜色深濃, 蕭雅珺卻是輾轉難眠, 旁邊趙瑢已經打起不高不低的呼嚕。她已經記不清趙瑢什麼時候有了打呼這個毛病,側過臉, 蕭雅珺望著那張已經透出油膩的臉龐,越看越陌生。

  這個男人, 曾經在她心裡頂天立地無所不能,隻單單望著便覺得安心踏實。然而,不過短短六七年的光景, 就變得面無全非,可憎可惡。

  蕭雅珺轉過身, 背對著趙瑢,出神地盯著黑暗。

  她因父母的罪孽享福, 後因丈夫的罪行受難,這很公平。

  半響, 又輕輕搖了搖頭。前者, 她無法控制。後者,她明明可以避免的。

  如果她沒有跟著趙瑢走, 那該多好,那麼後來那些事都不會發生,她不會徹底傷了祖母的心, 也不會傷了養父養母的心。

  可惜, 這世上哪有如果。

  蕭雅珺闔上眼,黑暗中,一滴眼淚自眼角滑落, 消失在枕頭內。

  半夢半醒之間,她聞到一陣熟悉的安心的檀香,黑暗中透出一點亮光,錦鯉戲水屏風,紫檀木博古架,瑞獸青銅香爐……這是祖母的正屋。

  「過幾日,你母親便要回來了。」

  聞言,蕭雅珺豁然抬頭,雙目因為震驚瞪大,她看見了祖母,還看見了年輕的自己,約莫十五六歲,花一樣的年紀。

  蕭雅珺愣愣地看著年輕貌美的自己,肌膚細膩,眼神清澈,一派不諳世事的天真。

  「娘可算是要回來了,娘也是的,這一去外祖家就是大半年。我給娘寫信,她就回寥寥幾個字。」年輕的『蕭雅珺』嬌俏地抱怨。

  蕭老夫人眼神複雜了一瞬,拉著她的手說:「你娘要帶個妹妹回來。」

  「妹妹?」『蕭雅珺』笑問:「是外祖家的妹妹嗎?」

  蕭老夫人:「是咱們家的姑娘。」

  『蕭雅珺』懵住了。

  蕭老夫人就說,當年在白石縣忙中出錯,抱錯了孩子。游氏不是去外祖家探親,是去接孩子了,之所以現在才告訴你,是不想你白白難過。至於你親生父母,很早就去世了。

  蕭老夫人又說:「好孩子,你別胡思亂想,你就是我們蕭家的親骨肉,」

  『蕭雅珺』滿臉的不可思議。

  蕭雅珺同樣的不可思議。

  『蕭雅珺』哭了好一會兒,才在蕭老夫人的安慰下接受了這個事實:「祖母,那她這些年過的好嗎?」

  「過的還好,雖然沒有咱們家富貴,但也是衣食無憂的。」

  『蕭雅珺』神色鬆了鬆,彷佛放了心。

  蕭雅珺腦子裡亂糟糟的,她怎麼聽不明白祖母的話。明明她親生父母是惡意換孩子,怎麼變成抱錯。還有,蕭雅瑜不是在打罵中長大的嗎?

  畫面一閃,眼前的景致又變成了府門前,遊氏領著一個怯懦單薄的小姑娘下了馬車。

  那張臉她既熟悉又陌生,像蕭雅瑜又不像蕭雅瑜。在她印象裡,蕭雅瑜永遠都是淡定從容的,何時這般緊張卑怯過。

  「娘。」『蕭雅珺』喚了一聲,上前幾步,瞬間又被遊氏冰冷的視線釘在原地。眼睜睜看著遊氏領著蕭雅瑜越過她踏入大門。

  蕭老夫人的眼神落在蕭雅瑜臉上,眼神中藏著評估。

  蕭雅瑜縮了縮肩膀,又想起什麼的,不安地看一眼遊氏,在遊氏安撫的目光下,重新放鬆下來,特意挺直了脊背。

  她的眼神是忐忑不安又討好的。在蕭雅珺看來,這樣的神態落了下乘,果然,她在蕭老夫人的眼底瞥見了一閃而過的失望。

  認了親,游氏被蕭老夫人留了下來,蕭雅珺心念一動,也留了下來。眼前發生的一切讓她瞠目結舌,竟是如此!

  游氏和蕭老夫人吵了起來。

  「人死如燈滅,那對夫妻已經死了,就算把他們的罪行昭告天下又有什麼用,還能鞭屍不成。要是有人追查下去,挖出雅瑜險些被玷污還殺了周大柱的事,雅瑜這輩子就毀了。」

  「你們口口聲聲為了雅瑜,其實還不是為了維護蕭雅珺的名聲。冰清玉潔的未來恭王妃怎麼可以有那麼一對喪盡天良的爹娘,她現在擁有的一切怎麼可以是處心積慮偷來的,她怎麼可以被人戳脊樑骨!

  我不甘心,憑什麼我的女兒被折磨地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卻還要繼續養著仇人的女兒,還要眼睜睜看著她風光無限。」

  蕭雅珺第一次看見那麼無助那麼怨恨的遊氏,眼裡的怒火幾乎化為實質。

  蕭老夫人不悅:「珺兒是珺兒,那對夫妻是那對夫妻。」

  「蕭雅珺身上留著他們的血!」遊氏咬牙切齒。

  蕭老夫人冷了臉:「遊氏,你是不是想毀了珺兒你才甘心。事已至此,就算珺兒身敗名裂也於事無補。你別忘了,珺兒是恭王未過門的王妃,珺兒丟人,就是恭王丟人,你想得罪恭王嗎?你要知道,這也是恭王的意思。」

  蕭老夫人緩了緩神色,語重心長地說道:「我知道你心裡難受,可你除了有女兒外,還有三個兒子,你還是我們靖海侯府的主母,你的一舉一動都關係著靖海侯府的前程,你莫要意氣用事。」

  遊氏脊樑徒然坍塌,絕望爬滿了灰敗的臉,好半響,遊氏抬眸直勾勾地盯著蕭老夫人:「你們欺人太甚!」

  蕭老夫人眼底閃過一道愧色,闔上眼,飛快地撚著佛珠。

  游氏帶著蕭雅瑜搬去了翠微山莊,蕭雅珺想跟去看看,但是她不能離『蕭雅珺』太遠。

  她跟在『蕭雅珺』身邊,看著她與之前並無太大差異的生活。沒有人知道周氏夫妻是惡意調包,更沒有人知道周氏夫妻虐待了蕭雅瑜,蕭雅瑜也沒有研究出糧食增產之法。所以無人會鄙視嘲笑『蕭雅珺』。

  『蕭雅珺』的處境與當初的她天差地別,還有一個前途不可限量的光明正大的未婚夫,以至於她心裡都湧出說不出道不明的羡慕。

  快過年的時候,遊氏帶著蕭雅瑜回來了,單看容貌,蕭雅瑜長得不差,只穿著再好的衣裳也像是偷穿了主子衣裳的丫鬟,甚至不如幾個大丫鬟有氣派。

  她彷佛是知道這一點,總是喜歡低著頭不大愛和人說話。

  『蕭雅珺』對她很有些不好意思,幾次主動和她說話,想緩和兩人的關係。

  蕭雅瑜卻不喜歡和『蕭雅珺』站在一塊,每次『蕭雅珺』一過來,她臉色就會變得很僵硬。落在別人眼裡,對她印象更差,背後議論紛紛,說她上不得檯面,說她心胸狹窄,還說她落毛鳳凰不如雞……

  蕭雅瑜聽見了。

  「你們剛才發現沒,八姐壓根就沒聽懂我們在說什麼。」

  「小地方來的,你能指望她懂琴,對牛彈琴忒煞風景。」

  「七姐琴技在咱們姐妹中排第一,她倒好,學了這麼久還是一竅不通,這兩個人差別也真夠大的。都說龍生龍鳳生鳳,可在她們身上怎麼一點都不靈了。要不是伯父親口說了,我可不敢相信八姐是我們蕭家嫡女,倒是七姐才像咱們家嫡嫡親的女兒。」

  「行了,七妹不在這,你不用拍馬屁了。八妹也是個可憐的,要是從小在侯府長大,也不至於長成這樣,你嘴上積點德吧。」

  「什麼嘛,我不過實話實說。」

  更衣回來的蕭雅瑜漲紅了臉,奪路而逃,她漫無目的地奔跑,跑到了小山坡上的摘月亭。

  亭子裡有一架古琴,蕭雅瑜眼紅紅地瞪著那架琴,坐下來嘗試著撥了兩下,曲不成曲調不成調,氣得她越撥越快。

  「八姑娘,八姑娘。」梧桐小跑了上來:「您輕點,這是我們家姑娘的最喜歡琴,這琴是侯爺去年送給姑娘的及笄禮。」

  蕭雅瑜動作一僵,一把抓住琴弦用力扯,細細的琴弦割破手指,鮮血染紅了古琴,她卻像是不覺得疼似的。

  梧桐大驚失色:「八姑娘,你怎麼能這樣!」

  在梧桐不滿驚怒的目光下,蕭雅瑜抄起古琴重重砸到地上。

  梧桐駭然後退。

  「你告訴蕭雅珺,就是我砸的,你去說啊,你去告訴祖母啊。」蕭雅瑜拿袖子抹了一把淚,衝下涼亭,在山坡地遇到了『蕭雅珺』。

  『蕭雅珺』也看見了亭內的事情,不知道說什麼才好,神色尷尬地和蕭雅瑜對望。

  蕭雅瑜滿臉淚水,語無倫次地哭喊:「他們那麼對我,憑什麼他們就對你那麼好。我是不懂,但是我為什麼不懂,她們憑什麼那麼說我。你們幹了那麼多壞事,為什麼被看不起的卻是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最後一句近乎咆哮。

  蕭雅瑜似乎還要說什麼,被追上來的兩個丫鬟半是強迫地帶走了。

  『蕭雅珺』似乎是被蕭雅瑜突如其來的爆發嚇到了,良久才回過神來,神情難過。

  很快蕭老夫人得到了消息,拉著『蕭雅珺』的手柔聲安慰:「雅瑜對你有心結,她的話你別往心裡去。什麼壞事不壞事的,當年那場意外誰都不想發生的。不過兩家環境差的是有點大,她心裡不平衡也是人之常情,平日裡遠著她一點吧,省得刺激到她。要是她哪兒做的不對,不是太過分的,你別跟她一般見識。」

  『蕭雅珺』善解人意地笑笑:「祖母放心,我怎麼會和八妹計較,再說的確是我虧欠她。」

  蕭老夫人不愛聽這個:「什麼虧欠不虧欠。」

  蕭雅珺百般滋味在心頭,因為有這些疼愛她的人保駕護航,眼前的『蕭雅珺』幸福到連她都嫉妒,也越加襯得蕭雅瑜可憐。

  蕭雅瑜又和遊氏離開了侯府,『蕭雅珺』去送,遊氏的眼神是冷的,是她從來沒見過的那種冷。

  這個『蕭雅珺』最大不如意便是遊氏了。甚至外頭都有人說游氏涼薄,養了十五年的女兒,一朝發現不是親生的,說不疼就不疼了。

  可游氏是侯府主母,蕭雅瑜是蕭家的女兒,她們可以儘量避開,卻不可能永不回來。

  每一次回來,蕭雅珺都會發現,蕭雅瑜越來越敏感而自卑,看著『蕭雅珺』的眼神,怨恨之色越來越濃。

  那一天,是遊氏四十大壽,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聚在一起,說起了風土人情,說到了涼城。

  在蕭雅瑜對外宣佈的經歷裡,她在涼城住了好幾年。

  蕭雅瑜低著頭一聲不吭,問話的姑娘訕訕的,背著她和人小聲嘀咕:「每次問起她以前經歷都這樣,就那麼不想提起。子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她養父養母就算沒能力讓她錦衣玉食,可也好好把她養大了不是,養恩大於生恩,她倒是一點都感恩。」

  話音剛落,一杯熱茶當頭淋下,說話的姑娘失聲尖叫,怒不可遏地指著蕭雅瑜:「你有病啊!」

  「我對你這麼好,你怎麼不感恩,你快感謝我啊。」蕭雅瑜抓起手邊的瓜果點心砸過去:「你快謝謝我,你謝我啊,你怎麼不謝謝我!」

  蕭雅瑜此刻的眼神,讓人感到濃濃的不安。

  『蕭雅珺』搶步上前拉住她:「八妹,你……」

  「你別碰我!」蕭雅瑜尖叫,用力推開『蕭雅珺』,毫無防備的『蕭雅珺』被她推地後退三步,腰撞在案幾上,袖口掃過案面上的杯碟,『嘩啦』一聲落在地上。

  『蕭雅珺』眼裡疼出了淚花。

  一眾閨秀將她團團圍住,包括蕭家姐妹,紛紛出言指責蕭雅瑜,怎麼能這麼粗魯,不識好人心……嗡嗡不絕。

  蕭雅瑜額角脖頸上的青筋清晰可見,雙目血絲猶如蛛網,她雙手握成拳大吼:「你們知道什麼,你們什麼都不知道。她親生爹娘是混蛋,她也是混蛋。他們打我,他們罵我,他們把我當牲口,他們天天讓我幹活,不讓我吃飽飯,一不高興就打罵我,她爹還想……他們一家都是禽獸,都該死。我恨不得殺了他們,我為什麼要感謝他們,我恨不得殺光他們。

  要不是他們,我怎麼會變成這樣。是他們故意把我偷走的,才不是抱錯,他們都是故意的,就是故意換的,他們故意換了孩子。他們一家都是小偷都是強盜!」

  蕭雅瑜用袖子抹了一把淚,聲哽咽:「你們都幫她,你們都喜歡她,你們都逼我,你們也不是好人。你們和周家人一樣都是混蛋!」

  這場鬧劇被聞訊趕來的蕭老夫人喝止。

  蕭老夫人大發雷霆:「有本事你告訴他們你差點被強.暴還殺了你養父這件事啊,你是……」

  「他不是我養父,他不配!」跪在地上的蕭雅瑜倏地抬頭,眼神兇狠得滲人。

  蕭老夫人顯而易見地愣了愣,心底滲出絲絲縷縷的寒意。

  靖海侯出聲讓遊氏帶著蕭雅瑜回屋。

  蕭老夫人沉沉一歎:「這孩子心性歪了,她剛才那眼神,我都沒法形容,再這樣下去,早晚得捅出大簍子來。她那麼不喜歡珺兒,近來更是三番兩次針對珺兒。今天更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這種話,瘋了一樣,你說這讓人如何收場?」

  靖海侯神情淡漠:「母親怎麼可能不知道如何收場?」

  「你什麼意思!」蕭老夫人沉了臉。

  靖海侯:「母親不是說了,她瘋了一樣。」

  蕭老夫人狼狽了一瞬:「我就是隨口一說。」

  靖海侯:「瑜兒是有不對的地方,可她變成這樣,起碼一半是被我們逼出來的。我們這群長輩為了自己的私心,在她傷口上大把大把的撒鹽,母親,我們都對不起這個孩子,對她好點吧。」

  蕭老夫人受不住這話:「我哪裡對她不好了?」

  靖海侯一扯嘴角:「對外就說兩個孩子之前吵過架,瑜兒才會口不擇言,恭王肯定會控制好輿論的。」

  蕭老夫人心煩意亂地撚著佛珠:「老大,你是不是怨上恭王了?」

  「怎麼敢。我不怨他,我就怨我自個兒。」

  蕭老夫人臉色突變。

  靖海侯走了,『蕭雅珺』來了,她問蕭老夫人,蕭雅瑜說的那些話什麼意思?

  「你還當真了不成,你自個兒也清楚,雅瑜這孩子嫉妒你,頻頻針對你。她這是被嫉恨蒙住了眼才會胡說八道。要真像她說的那樣,去年剛回來的時候她怎麼不說,現在才說。」

  蕭老夫人撫著她的頭髮:「難不成你信她不信我們?」

  『蕭雅珺』輕輕點了點頭:「祖母,八妹也不是有心的,就是脾氣上來了才會不管不顧,您別生她的氣了。」

  蕭雅珺腳底生出一股寒意,她在『蕭雅珺』眼中捕捉到了膽怯,對於蕭雅瑜的話,她是懷疑的,但是她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

  蕭老夫人愛憐地點了點她的額頭:「你啊,就是心太軟,這馬上就要嫁進恭王府了,恭王日後……你再是這性子可怎麼是好?」

  蕭雅瑜又離開了靖海侯府,以懲戒之名被送走。很久很久沒有回來,哪怕『蕭雅珺』大婚也沒有回來。

  『蕭雅珺』穿著親王妃禮服,十里紅妝,風光無限地被八抬大轎抬進恭王府。

  私定終身,是蕭雅珺這一生的痛。

  眼前的『蕭雅珺』比她幸福幸福太多,幸福到刺眼。

  進門沒多久,『蕭雅珺』就懷孕了,妊娠反應大,『蕭雅珺』不禁感念生母生育之恩。在靖海侯府時,她不大好意思提,眼下自己當家作主了,便想為生父生母修墳,畢竟那是她生身父母。

  站在她身後的蕭雅珺想阻止她,她既然已經隱隱有懷疑,怎麼可以再給周氏夫妻修墳,一旦傳到蕭家人耳中,讓他們情何以堪。

  可她什麼都阻止不了,她就這麼看著恭王讓人去修周氏夫妻的墳墓,又吩咐帶周家姐弟去祭拜。

  無意中『蕭雅珺』聽到了恭王和下人的話,還得知恭王將悄悄周家姐弟榮養起來。

  終於,『蕭雅珺』不再繼續自欺欺人,問起當年的真相。

  恭王真假摻半地說。

  『蕭雅珺』將信將疑,也許是即將為人母的緣故,她鼓足勇氣去見了蕭雅瑜。

  大半年未見,蕭雅瑜骨立形銷,像是大病未愈,她看人的眼神是陰冷的,涼絲絲的,毒蛇一樣。

  『蕭雅珺』不自在地避開她的眼神,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

  隨著蕭雅瑜的話,『蕭雅珺』的臉一搭青一搭白,很是難堪。

  蕭雅瑜冷笑漣漣:「你少在這裝模作樣了,你比誰都清楚,你就是裝不知道,這樣就能心安理得地享受從我這奪走的一切。你可真夠行的,一面在蕭家人裝孝女,一邊也不忘孝敬親爹娘,什麼都想要,這世上怎麼會有你這麼貪心的人。」

  「我不是!」

  「你就是,你爹娘的棺材不就是被你遷走的。我怎麼知道?我讓人去挖墳挖了個空。還有周招娣周小寶,這兩個賤人不也是被你藏起來了。都說你以後是要當娘娘的,你是不是還要追封周大柱當國丈,再讓周小寶當國舅爺。周大柱兩口子可夠有本事的,居然換了個娘娘出來,造福祖孫十八代。」

  蕭雅瑜直勾勾地盯著她:「我就納悶了,你這麼做的時候,有沒有想起蕭家人,你就一點都不覺得虧心!你果然是周家親生女兒,你像你爹娘一樣自私,你還像你娘一樣虛偽。」

  「不是我做的!」『蕭雅珺』血色褪盡,慘白了臉。

  「不是你做的,就是你男人做的,你們兩個都不是好東西,都該死!」 蕭雅瑜雙眸射出濃濃戾氣,不知打哪兒掏出一把匕首狠狠刺向『蕭雅珺』:「我活不長了,你憑什麼還能活得這麼好!」

  為了弄清楚真相,『蕭雅珺』故意甩開了護衛,不由萬分後悔,眼看著鋒利的匕首就要刺中臉。

  千鈞一髮之際,護衛趕到,一腳踢飛蕭雅瑜。

  蕭雅瑜撞翻桌椅,摔在牆角,噴出一口血後,暈死了過去。

  「肚子,我肚子好疼。」『蕭雅珺』驚恐地抱著肚子:「王爺,王爺!」

  幸好『蕭雅珺』只是虛驚一場,母子三人均安。

  恭王雷霆震怒,將半死不活的蕭雅瑜投入宗人府大牢,要公事公辦。意圖謀害王妃以及皇嗣是大罪,認真宗人府追究起來,不只蕭雅瑜要賠上性命,就連靖海侯府也會被牽連。

  遊氏去了恭王府要見『蕭雅珺』,王府門房說王妃受驚養胎不見客。

  遊氏直挺挺地跪了下去,門房不妨她這麼豁得出去,到底是王妃養母,立刻進去稟報。

  遊氏被請進王府,接見她的是面色陰沉的恭王。

  遊氏伏跪在地:「王爺,千錯萬錯都是我教女無方,還請王爺放我女兒一條生路。我們蕭家會對外宣佈,她得了癔症。我會把她送到庵堂,永生永世不讓她踏出庵堂半步。」

  恭王不置可否:「夫人這是在求人還是逼人?」

  遊氏抬眸,眼神悲苦:「王爺,我的女兒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真的和您一點關係都沒有嗎?」

  恭王眉毛輕輕一動。

  游氏眼中流淚:「您為了維護雅珺的名譽,讓瑜兒咬牙忍下周家人加注在她身上的一切痛苦,可忍字頭上一把刀。她在周家忍了十五年,回到蕭家還得繼續忍。她忍不了了,所以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我不敢求王爺既往不咎,只求王爺看在她代替雅珺受了那麼多苦的份上,給她一條活路。她的身體已經垮了,沒幾年時間了。」

  恭王愣了愣。

  遊氏雙肩顫抖,淚珠滾滾而下:「她的身體早就被周家人毀了。」

  「雅珺!」恭王突然起身,大步走向臉色蒼白的『蕭雅珺』。

  『蕭雅珺』急忙過來,扶著遊氏的胳膊:「娘,你快起來。」

  遊氏沒有起身,反而轉過身來,面朝『蕭雅珺』而跪:「雅珺,我從來沒求過你,今天,我求求你,求你看在我如珠如寶養了你十五年的份上,放瑜兒一條生路。」

  「娘你別這樣,」扶著遊氏的『蕭雅珺』潸然淚下:「我答應你,我答應你。」

  恭王皺了皺眉:「罷了,本王會去宗人府撤案。」

  「謝王爺王妃寬宏大量。」遊氏愴然淚下,執意磕了一個頭,踉蹌著離開恭王府。

  蕭雅珺已是淚流滿面,怎麼會這樣子了,怎麼會變成這樣子的。

  遊氏陪著得了『癔症』的蕭雅瑜住進了庵堂。

  再一次聽到蕭雅瑜的消息是在『蕭雅珺』平安生下龍鳳胎後的半個月,她病逝了。走的時候,才十九歲。

  再後來,遊氏在那座庵堂裡做了居士,『蕭雅珺』去看她,遊氏沒有見她。

  蕭雅珺趁機進去見了見遊氏,鬢角星星點點的白,可她才四十出頭而已,但她的神情是平和的,是這幾年少見的平靜安詳。

  蕭雅瑜解脫了,離開了這個滿是悲苦的世界,遊氏也跟著解脫了。

  三年後,遊氏生了一場大病,藥石無靈,病入膏肓。

  彌留之際,已經是太子妃的『蕭雅珺』去送遊氏最後一程。

  三年沒有見面了。

  一個氣若遊絲即將離開人世,一個身懷六甲又要迎來新生。

  遊氏的視線落在柔美端莊的『蕭雅珺』面上,又慢慢移到她隆起的腹部:「肚子尖尖,該是個兒子,娘娘的命可真好啊!」

  一聲歎息,百般滋味在心頭。

  歎息聲還飄蕩在空氣裡,遊氏已經溘然長逝。

  蕭雅珺跟著『蕭雅珺』身邊,看著她從太子妃又變成了皇后。看著她獨寵後宮,生兒育女,活成了天下女人最嚮往的模樣。

  也看著她經年之後與周招娣和周小寶私下相認。

  『蕭雅珺』終究和她一樣,一樣地重視生恩,重視血緣親人,哪怕明知這些親人是蕭家的仇人,對蕭雅瑜惡行累累。

  站在她的角度上,這是她的至親骨肉,血濃於水。何況若非親生父母,哪有她的今天。

  不管不問,對不起周家人,她良心難安。管了問了,卻又會傷害對她有恩的蕭家人,她同樣過意不去。

  最終,她還是選擇了前者。

  蒙『蕭雅珺』夫婦暗中照顧,姐弟二人過的很好,好的蕭雅珺咬緊了後槽牙,只恨不能在『蕭雅珺』臉上甩倆個巴掌打醒她。這就是一對養不熟的白眼狼,一旦落難,跑的比誰都快。

  可『蕭雅珺』是皇后啊,她怎麼可能落難,所以周招娣和周小寶更加的情真意切,美好善良。

  周招娣在『蕭雅珺』的照顧下,嫁了一個舉人,她的丈夫作為皇帝連襟,平步青雲,做到了二品大員。這個男人平日裡看都不敢多看別人女人一眼,只守著周招娣一個人,周招娣無疑是幸福的。

  周小寶讀書做官不行,就做了個富貴鄉紳,捐了個員外郎。娶了個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納了幾房美妾,兒女成群,好不快活。他又通過『蕭雅珺』請了名師在家,立志好好培養兒子,以期將來入朝為官。有一個做皇后的親姑母,周家子前程不可限量。

  周家沒能成為光明正大的後族,卻成了遠近聞名的鄉紳富戶。兒女如此成器,周大柱和周王氏自然香火不絕。

  倘若夫妻二人地下有知,想來無比的欣慰,當年一個決定,讓女兒鯉魚躍龍門,造福後世幾代子孫。

  周家欣欣向榮,『蕭雅珺』也沒忘了照拂蕭家。蕭家人才濟濟,又有『蕭雅珺』的愧疚和感激,蕭家蒸蒸日上,炙手可熱,靖海侯府成了靖國公府。

  春去了秋來,秋過了,春天又來了。

  蕭雅珺以為就這樣了,彷佛所有人都獲得了幸福,除了已經死去的游氏和蕭雅瑜。

  直到那一天,金吾衛殺進乾清宮,御林軍節節敗退。趙瑢和『蕭雅珺』在心腹的掩護下倉皇出逃,途中慘遭叛軍攔截,御林軍潰不成軍。

  隔著屍山血海,狼狽的趙瑢怒不可遏地瞪視一身鎧甲的靖國公,咬牙切齒:「蕭淩天!朕待你不薄,你竟然背叛朕投靠甯王。」

  不敢置信的『蕭雅珺』幾乎站不住身體,那雙永遠清澈幸福的眼裡此刻蓄滿傷心痛苦的眼淚:「父親,你怎麼可以,為什麼?」

  靖國公靜靜地看著震驚憤怒的帝後:「陛下也是有妻女的,若是你的妻女如我妻女那般慘死,你當如何報之?」

  趙瑢駭然變色,半響仰天大笑:「蕭淩天,你可真能忍!這麼多年,朕竟然一點都沒有發現。」

  『蕭雅珺』如遭雷擊,張了張嘴想說什麼:「父親……」卻又不知道能說什麼。

  「娘娘的父親是周大柱不是我,當你提拔周家人那一刻起,你與我們蕭家便已經恩斷義絕。」靖國公一哂,「娘娘踩著瑜兒的屍骨成了天底下最幸福最尊貴的女人,卻與她的仇人相親相愛,就從來沒有做過噩夢嗎?」

  『蕭雅珺』臉上的血色褪得乾乾淨淨。

  旭日東昇,江山易主。

  當年被刻意隱瞞的種種齷齪大白於天地之間,眾人才知真相竟然如此不堪,不禁想起自己當年也曾嘲笑鄙視過蕭雅瑜,心裡不甚得勁。

  真的同情憤慨也罷,亦或者是為了迎合新君,廢帝廢後被人唾駡不齒。

  周家人也一息之間被打回原形,生不如死。

  廢帝趙瑢一家被圈禁在皇陵,那麼巧,就是現在這個院子。

  曾是天底下最尊貴的一家人,日子過得比他們更慘,由儉入奢難,由奢入儉難,尤其是巨大的心理落差。

  趙瑢從威嚴尊貴的帝王變成了她熟悉的模樣,暴躁易怒指天罵地,將不甘傾瀉在身邊人身上。

  這個『蕭雅珺』比自己還不如,她幸福得太久了,久的都忘了最基本的生存能力。

  幾個在福窩裡長大的孩子日日夜夜哭鬧。

  ……

  看著他們過得比自己一家三口更不堪的日子,蕭雅珺心裡什麼滋味都有,又什麼滋味都說不出來。

  一直到新君穩定朝局,廢帝一家失去最後的利用價值。

  為絕後患的新君賜下一壺鳩酒。

  蕭雅珺鬆出一口氣,終於睜開了眼,怔愣愣地盯著破舊的床頂,良久良久她才從夢境裡抽回情緒。一轉臉就看見旁邊的趙瑢還睡得不省人事,蕭雅珺定定地看著他的側臉,慢慢的與廢帝的臉重合。淚水不知不覺下滾,佈滿不再年輕嬌嫩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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