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步星瀾感覺自己跟著騰斌進了瞿彥的房間，後來發生了什麼就記不住了。

　瞿彥早上去拍了戲，中午便坐在沙發上邊翻劇本邊掛點滴。

　步星瀾就是在這個時候悠悠轉醒。

　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桌子，陌生的被子，陌生的味道……

　瞿彥抬起頭，看到他神情恍惚，眼神毫無焦距，彷彿一個正在經歷開機重啟的老化機器。

　等到他漸漸回過神，才注意到沙發上掛著點滴望著自己的陌生男人。

　瞿彥觀察著——

　他的眼睛掠過驚恐與警惕，強作鎮定謹慎地張望著，見瞿彥一直沒說話，最終還是問了出來：“你誰？”

　猜測被驗證了，但卻更加讓人難以接受。

　被砸窗戶那天，他以為步星瀾是健忘。

　被敲門那天，他發現步星瀾在有規律的忘記一些東西。

　但今天，他卻發現，步星瀾的記憶，持續時間可能不到一天的時間。

　別人的睡覺是睡覺，步星瀾的睡覺是清空記憶卡。

　瞿彥定定望了他一會兒，緩緩道：“我是瞿彥。”

　有名有姓。

　步星瀾開始下床，一邊留意著瞿彥的動作，一邊用腳去摸索著找鞋，“你在這裡做什麼？”

　“這是我定的房間。”不給步星瀾反應的時間，他繼續淡淡道：“你昨天借工作的藉口來找我睡覺。”

　步星瀾找鞋的腳停下來。

　他呆呆看著瞿彥那張臉，愣住了。

　瞿彥抬頭看了看自己的鹽水瓶，還有一半，他直接拔了針，自己拿膠帶粘住手背，然後走過來把迷惑的步星瀾抱到了床上，步星瀾十分不自在的後撤了一下，像無意闖入虎穴的兔子。

　瞿彥蹲下來，把襪子給他套上，道：“你是我們公司的老闆之一，我是你手下的藝人，昨天因為我的事鬧上熱搜，所以你特別來跟我談話。”

　步星瀾沒吭聲，他需要日記本。

　否則心裡就空落落的，像缺了一塊。

　瞿彥把襪子給他套好，語氣溫柔：“有想起什麼嗎？”

　步星瀾還是不說話。

　他需要觀測一下情況，再考慮要說什麼。雖然這個男人很讓人心動，但他可不是輕易會被臉迷住而忘記危險的人。

　瞿彥站起來，跟他坐在一起，貼的很近，步星瀾忙朝一邊兒躲，卻被他伸手抱住了。

　“你幹什麼？！”

　“星星。”

　步星瀾的腰被他環著，十分不自然。瞿彥貼近他：“別怕，你是我老闆，我不敢傷害你的。”

　他說完這句話，步星瀾的底氣顯而易見的鼓了起來。

　“我是你老闆？”

　“對，我老闆。”瞿彥跟他解釋，“我們在談戀愛，公司誰也不知道。”

　“……”鼓起來的氣癟了一半。

　瞿彥道：“我去叫安助理進來。”

　安助理帶來了步星瀾的日記本，步星瀾翻開，看到自己的字跡才漸漸踏實下來。這麼多年來，他已經習慣了用文字來填充自己的記憶。

　雖然有些不真實感，但他知道自己不會騙自己。

　他的確是特別跑來找瞿彥談話的，但事實上昨天那件事卻並不需要他親自過來，這樣來說瞿彥似乎沒有騙他……他真的藉著工作理由來跟他睡覺？！

　步星瀾有些驚悚。

　但他很快從中看到了破綻。

　瞿彥……有老婆孩子了。

　我居然是小三？！步星瀾被自己破碎的三觀給震驚了。再次看向瞿彥，他臉色凝重了起來。

　小助理又一次被猜不透心思的步總被支走，心情十分複雜。

　經過這個日記，瞿彥差不多已經完全摸清楚了步星瀾的情況，但心裡始終有些無法接受。他記得以前的步星瀾不是這樣的，他頂多笨一點，學習上面不管教了多少遍都記不住。

　但他不會忘記他。太

　那會兒他們兩家挨得很近，第一次見面，步星瀾正在陽台上寫作業，瞿彥隔著自家陽台看到他。

　那年步星瀾十六歲，已經有了少年人的模樣，精緻漂亮的像城堡裡的小王子。

　兩個孩子的房間對窗，瞿彥晚上看書，發現步星瀾房間的燈時常亮到深夜，甚至凌晨。從步家父母那裡，他了解到步星瀾十分熱愛學習。

　當時的瞿彥剛在國外高校摘下了數學博士的頭銜不久，對好學的人頗為賞識。一來二去，便跟步星瀾搭上了話。

　但他很快發現，步星瀾雖然愛學習，但學習卻不愛他。瞿彥幫他復習功課，但往往是吃頓飯的功夫，步星瀾就完全忘了。

　連續幾次在同一頁題目上糾結，瞿彥忍不住了：“你怎麼那麼笨啊。”

　他至今都記得步星瀾瞬間變得極為恐怖的表情，他把瞿彥轟出去，再也不肯跟他說話。瞿彥心想笨還不讓人說，他在門外不悅的喊：“這輩子都沒見過像你這麼笨的人。”

　轉身下樓的時候，步星瀾突然從房間裡衝出來，把他抓回去痛揍了一頓。瞿彥晚長，沒有他高，又比他年紀小，原本就胖的臉被打的青腫，強忍著沒有哭出來，但心裡卻還是記了一筆。

　但他記仇，步星瀾居然比他還記仇。

　見了面就把他提溜過去朝他脖子裡塞蟲子，還用泥巴在他臉上寫上笨蛋的字眼，逼著他一次又一次的道歉，還要冷笑著強調：“你不是天才嗎？天才怎麼反倒拿笨蛋沒辦法了？”

　那是因為他被第三性打，他爸媽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步星瀾那天的挑釁卻讓瞿彥怒極，他中途插班進了步星瀾的班級，不管是測試還是月考每次都拿年紀第一，而步星瀾卻回回都是最後一名，兩人之間隔著無數的同級校友，遙遙相望。

　高二那年，瞿彥榮幸地在新生入學典禮上被老師作為楷模拎出來致辭，下台之前，他說了一句話，針對步星瀾：“希望大家和諧互助，共同進步。不要像有些人，學習上鬥不過別人，就暗地裡搞校霸欺凌，不光蠢，還壞。”

　他穿著校服，胖滾滾的身子胖滾滾的臉，眼神卻凌厲地穿過無數校友，與坐在中間的步星瀾對視。

　大家紛紛順著他的目光轉向步星瀾，議論紛紛。

　“他經常跟咱們小天才作對吧……”

　“你不知道他有多笨，噗。”

　“聽說每次都是最後一名啊……”

　“他放學不都是最後一個走的嗎？ ”

　“所以瞿彥才說他蠢啊。”一陣壓低的嘲笑。

　而校長後來也在台上重點對校園欺凌事件表示了批評，雖然並未指名點姓，但步星瀾卻被戴上了既蠢又壞的頭銜。

　瞿彥花了一年的時間，用行動告訴了步星瀾，天才不是那麼好惹的，在心理上給了那個明明笨的要死，卻死活不承認的傢伙重重一擊。

　他有理由相信，自己把他打敗了。

　而那之後，步星瀾也果然收斂許多，見了他就遠遠避開。

　甚至連食堂都不去了。

　高二的第一次月考，到處都找不到步星瀾的身影，瞿彥卻在中午上天台吃飯的時候才發現他偷偷窩在一角睡覺。

　天使的容顏惡魔的心腸。

　瞿彥把他推醒，步星瀾一見到他便立刻坐直了身子，眼神帶著厭惡與恨意。

　“你今天怎麼不考試？”

　步星瀾一言不發，瞿彥道：“老師給你家長打了電話。”

　步星瀾還是沒說話。瞿彥無可奈何，自己打開便當開始吃，邊吃邊道：“我媽的腿快好了，我們很快就要離開江城了，在離開之前，我想說……謝謝你讓我這一年不那麼無聊，我很幸運。”他說完又笑：“當然了，打敗你也讓我很愉悅。”

　步星瀾攥緊手指，眼圈瞬間紅了。

　他忍了很久，驀然一拳砸上了瞿彥的臉，冷冷道：“你絕對是我這輩子，最討厭的人，沒有之一。”

　瞿彥舔了舔嘴唇的血跡，目光凝望著他大步離開的身影，突然開口：“步星瀾。”

　後者停下腳步。

　“如果傷害了你，我很抱歉。”他很誠懇，即使在步星瀾面前十分虛偽：“但我就算走了，也不會忘記你的。”

　“你再多說一句廢話，我就把你從樓上扔下去！”他轉過臉，表情陰狠，眼神告訴瞿彥，他來真的。

　瞿彥老老實實的閉上嘴。

　論武力，他不是比他大三歲的步星瀾的對手。

　就在這時，瞿彥的椅子突然被人狠狠踢了一下，他驀然回過神，那趾高氣揚的傢伙陰沉著臉，道：“你剛才說，我們在談戀愛？”

　瞿彥頓了頓，下意識點頭。

　下一秒，步星瀾把工作日記本狠狠扔在了他臉上：“胡說八道！你老婆孩子都有了，我會跟你談戀愛？！”

　瞿彥懵逼的撿起本子，發現這個謠言居然是步月照告訴他的。

　他立刻站了起來：“星星……”

　“閉嘴！”

　“……”

　步星瀾一臉看不出來你居然是這樣的人的表情，讓瞿彥有苦說不出。

　步星瀾繃著臉，抓過外套披在身上，大步朝門口走去。

　瞿彥眉頭緊鎖，轉身追上去，卻見步星瀾在門口站住了。

　走過去一看，頓時心裡一咯噔。

　步月照。

　他伸手將步星瀾拉出去，面無表情地望著瞿彥道：“我早該跟你談了。”

　步星瀾道：“你跟這種人有什麼好談的？”

　“我跟他敘敘舊。”

　瞿彥：“……”

　該來的總會來。

　作者有話要說：

　就憑小時候那些事，想抱得美人歸還早著呢……_(:?」 ㄥ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