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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行歌》第36章
男兒之軀

  趙家一家人都是硬骨氣,弱不禁風的趙家女郎竟心甘情願遠嫁雁北,而不願父親氣節受損。趙鄢山的妻子遭受空前的打擊,只能將尊嚴放下來求南池。

  檀檀透過窗看到趙鄢山妻子的身影,心痛不已。趙鄢山的妻是高門出身,人生五十年,幾乎沒受過什麼苦。

  檀檀看到她,會想到自己的娘親。

  「大司馬,能不能讓她不要跪了...跪那麼久,一點都不好受。」

  她也那樣跪過,且那時天還不如這時寒冷。

  賀時渡瞧她趴在自己膝上的乖順模樣,心裡憐愛了起來。

  他也是有過母親的人,看到趙夫人跪在那兒,心會軟,可是這不該是南池主人的立場。

  「那...我去為拿件斗篷給她披著。」

  「我們檀檀真是善良。」他撫弄著檀檀的頭髮,笑眯眯地說。

  這樣善良的姑娘,不知道會用什麼樣的手法殺了自己呢。

  檀檀尋來自己的斗篷,出門給趙夫人披上。

  趙夫人向她叩頭,更讓她心痛。

  趙夫人跪了一個時辰,便有消息從牢獄裡傳來,趙鄢山要見大司馬。

  漁夫收網,他心情自然愉悅,出發前吩咐檀檀:「請趙夫人進屋喝杯熱茶。」

  「大司馬拿人妻女,趙某心有不甘。」

  牢獄的折磨讓趙鄢山變得瘦骨嶙峋,可有些人正是這樣,他的皮肉遭受越多的折磨,骨氣反倒越硬。「晚輩也是仗著南池的身份,才敢拿捏趙大人妻女的。」

  「今趙某願順遂大司馬之願,輔佐九皇子,效勞南池,請大司馬還我妻女清淨。」

  趙鄢山受他威脅,面上卻不見半點屈辱,他自認光明磊落,今為妻女折腰,並不羞愧。

  賀時渡正是佩服趙鄢山淡泊的性子,他雙手負於身後,滿意道:「既鄢山公願效勞南池,趙大人的妻女便是南池人,今我也承諾鄢山公一句,只要南池不倒,趙大人的妻女永遠受南池庇護。」

  南池的庇護,那是多少人夢寐之事,在秦國,南池是個比皇宮更要榮耀、強大的地方,而南池的強大,在於那是一個不容情理,只求結果的地方。

  賀時渡對趙鄢山有敬畏心,今日他終於肯效勞南池,他自會善待趙家人。

  趙鄢山效力南池,接到的第一個任務便是遊說朝廷,為樓仲康出戰陽城造勢。

  皇帝並不主戰。秦國佔據北方河山,負隅頑抗的卓家不足為患,此時應重在安內,修養民生,重振朝綱。

  征戰,只會讓南池的勢力進一步囂張。

  趙鄢山是個秉直的人,即便他為南池效勞,也不會去做自己認為不道義的事。他默許賀時渡此舉,亦是清楚伐卓一事對秦國一統江山百利無一害。

  陽城是橫在南北的一道橋,只要跨過這道橋,秦國就能繼續南下,統一南北,成為中原正統指日可待。

  檀檀不問南池事,卻默默地將趙家人的悲歡曲折看在眼裡,她不知自己的心裡是什麼樣的滋味,只是對趙鄢山更加敬佩。一個男人,願為家人折腰,沒什麼比這更偉大的。

  她見到賀時渡得意的模樣,暗想,原來這世上還是無情人更順遂。

  他今日好心情作畫,檀檀侍墨,頗有心不在焉,臉上一道涼,是他用粘了墨的筆尖劃過自己的臉,她難堪道:「你不要總欺負我,明明知道,我又不能忤逆你的。」

  「合著你都要來sha我了,我還不能趁你動手之前欺負你?」

  「歪理!歪理!」

  她連斥兩聲,適才關注到他的畫,野草高飛,將軍縱馬,豪情從紙上躍躍欲出。

  「哪有人畫自己的...你,你太囂張了!」

  他賞識自己,作畫讚譽自我也是無可厚非的。

  只是紙上的將軍終不如戰馬上的將軍威武。

  檀檀聽過他的英雄往事,卻從未見過他在戰場上奮勇的樣子...不,他穿甲胄持弓箭,也是他要sha人之時。

  她注定是看不到他在戰馬上做將軍的模樣了。

  賀時渡順勢將檀檀置於自己腿間坐著,他握著她的手,在紙上描出一層淡淡的遠山輪廓。

  檀檀認出來:「這是雁北山和聖湖!」

  「雁北好玩麼?」

  她點點頭:「好玩兒,我從來沒有見過那樣的景色呢。」

  「我帶檀檀去雁北泡溫泉可好?」

  她也沒泡過溫泉呢。

  「可,你不是要帶蘭娘去嗎?」

  「蘭娘不會騎馬,去了草原上有什麼意思?」

  「可我和公主約好了...要去看燈會的。」

  他面色冷淡下來:「你究竟要sha我,還是sha她?」

  「當然sha...sha你啊。」

  「過年的時候也有燈會,比這個月的更盛大,到時候再叫平昌帶你出去可好?」

  「你說真的嗎?」

  「我何時需要騙你個蠢丫頭了。」

  他不會騙她,只會明目張膽地欺負她。

  檀檀點頭,又搖頭,最後還是一個勁地點頭:「那這次,你要說話算話哦,你再像上次那樣反悔,就是...」

  他饒有興致地盯著她:「是什麼?」

  「你耍賴,就是小狗。」

  檀檀將動身去溫泉,她期待極了,幾日裡不斷準備。可惜阿琴也沒有去過溫泉,不知要備些什麼。

  「雁北冬天冷,小姑娘一定要穿夠衣服再出門,帳篷裡不要離開炭火。」

  「大司馬教過我呢。」

  她最喜歡聽賀時渡講故事,從陰山下到荊南,她羡慕他去過那麼多地方。

  此行阿琴為她備了將近一馬車的行囊,賀時渡本有微辭,見她抱著一隻布偶氣喘吁吁地跑來,兩條辮子甩來甩去,不過是個半大的女娃娃樣子,他心頭的火氣還沒騰升出來便已經熄滅了。

  「這麼大還玩布偶,真不嫌丟人。」

  他口是心非斥她一句,心裡分明覺得分外可愛了些。

  「這不是布偶...是阿琴給我縫的,她說車上不舒服,讓我抱著睡覺。」

  往西北方向走,草原萬里雪飄,天地白茫茫一片,賀時渡憶起當年冬天苦行軍,二十萬兵馬拖著病軀到達陰山下時,只剩十萬人,哪有後來文人筆下讚頌的壯志豪情呢,那時樓仲康救他一條命,他發誓匈奴不降不還家...

  檀檀一上車就抱著布偶睡著了,她睡覺時也很安分,沒有夢話,也不換姿勢,只是偶爾留幾滴口水下來。

  他一邊嫌髒,一邊替她拭去嘴角的口水漬。

  裴大人家中辦婚事,是雁北的大事,整個草原都沸騰了起來。

  這是檀檀第二次參加婚禮。

  第一次,是賀時渡與平昌公主的婚禮。長公主與南池世子的婚禮自是盛大,那時他還沒這樣欺負過她,那樣俊朗的新郎,她也是初次見。

  她盯著賀時渡的側臉,心道,這些年她從一個不懂事的小女娃娃長成了會照顧自己保護自己的檀檀,他好像一點變化都沒有,那時他就是個吊兒郎當的公子哥,現在還是如此。

  婚宴上,裴大人將女兒的手交付給年輕的草原男子,便轉身去抹淚,眾賓客沉浸在喜宴中,無人窺得這一幕,唯有檀檀。

  這些人的熱鬧與她並不想幹,她也就多了一份心思去觀察。

  她終於知道自己心裡的那股子難受是什麼了...鄢山公為了女兒臣服南池,裴大人為女兒送嫁依依不捨...若父皇還在世上,是否也會為檀檀遮風擋雨呢?

  她做不了這樣的假設,也不敢想起父皇。她知道父皇的名聲並不好,她讀史書上的亡國君,無一不是承擔著千古的駡名。

  作為一個皇帝,她的父皇是個很懦弱的人,可作為父親,他也很愛檀檀...

  草原上異族美女多如雲,又都開朗大方,圍著賀時渡灌他酒喝。他酒後就愛做荒唐的事情,檀檀怕她們把他給灌醉了,自己要遭殃。

  自從詔獄出來以後,他對她態度好了一些,至少不再把她當做個小丫鬟使喚。

  她時時刻刻都提心吊膽,生怕他又像以前那樣對自己。

  一個美人剛給他倒上酒,檀檀就把那杯酒搶過,咕嚕咕嚕一口喝罷。

  「這不懂事的小丫頭。」他嘖聲說道,檀檀為自己衝動的舉動手足無措,半天後才找到說辭。

  「誰的酒你都吃,你就不怕有人下毒嗎?」

  「豈會人人都似你居心叵測想要sha我。」

  檀檀安慰自己不與喝醉酒的人計較,卻又很難不生氣地小聲說:「等你以後吃了這些美人的毒酒,你後悔都來不及!」

  他忘了這裡多少人來人往,多少雙傾慕他、仰望他的眼睛,又有慕容鮮卑的人恨著燕國人...他酒意上了頭,看她便多幾分香yan,正要湊上她的唇,便聽得不遠處傳來一聲並不標準的「檀檀」。

  喊叫她的是賀時渡在慕容鮮卑的外甥女阿月,她比檀檀大一歲,說著一口不標準的中原話。

  上次來雁北十分匆忙,檀檀穿戴的衣物首飾都是借用阿月的。

  檀檀見到朋友來,立馬從賀時渡身邊逃出來。

  「阿月!」

  阿月踏著她的紅色皮靴跑來,對賀時渡行了一個禮,而後爽朗道:「舅舅,我們營裡烤小羊羔子呢,姑娘家都等著分烤羊肉吃,她們要我來請檀檀呢!」

  阿月天生好動,每天一刻都坐不住,身材精瘦,檀檀在她身旁,就像隻小河豚。上次來雁北她就被阿月喂胖了許多,回南池阿琴也將她像豬一樣喂,平日又好動,吃罷就睡,比起剛來南池時她是胖了不少。

  「不許去,她都胖成什麼樣了。」

  他喜好細腰,南池外不知有多少女子不食三餐,寧願餓死也要瘦出細腰,得他青睞,叫人知道他南池藏得嬌嬌不止沒出落娉婷,還胖成一隻小豬,豈不令人哄笑!

  檀檀聽到這話險些背過氣:「是衣服厚!我沒有胖。」

  「舅舅,你就讓檀檀去吧!」

  阿月換了流利的鮮卑話乞求賀時渡。

  阿月這個年紀的小輩,因為見識過當年賀時渡對付敵人的手段,對他還是敬畏更多。

  他當著阿月的面攏檀檀入懷,「不准。」

  檀檀本對賀時渡也沒抱多大希望,沮喪不過一時。怕他醉酒欺負人,檀檀一回營帳裡就為他煮瞭解酒茶。上次他喝多酒,拿著劍說要去殺趙鄢山,還沒走出門就吐了。

  酒喝多腹脹,他不願再喝一碗解酒茶。雁北冬夜的冷風能令人清醒,他出門與芳年散步一圈,回來時滿帳茶香,檀檀又煮了一碗新茶。

  他不喝這一碗,她會繼續煮第三碗。

  賀時渡走上前,勾起檀檀的下巴,她雙目濯濯,不含一絲雜餘的念頭。

  她心裡想著什麼,眼裡就有什麼。

  他知道她在為今夜的事難過。

  她從小被養在南池,只有平昌一個朋友,阿月願意陪她,她一定很珍惜。

  「若她們知道你是燕國的公主,只怕會把你當小羊羔子給宰了。」

  「你不想讓我靠近她們,是不是?」

  「我怕你被當做小羊羔。」

  檀檀聽他這樣說,不禁笑出聲來。

  她跪坐在毯子上,雙手撐著賀時渡的肩:「我給你揉肩。」

  「平日南池怎不見你這麼乖順?」

  「在雁北,我只是你的侍女。」

  她手上的力道綿綿軟軟,哪夠捏動他鐵一樣的肌肉?他翻個身,將檀檀壓在身下:「明天我帶你去市集吃烤羊羔。」

  「那騎馬呢?什麼時候去?」

  「我們騎馬去市集。」

  「溫泉呢?」

  檀檀問出聲時,他已埋頭吻上她的胸脯。

  他口齒含糊回答:「等你不願留在雁北了我們再回鄴城。」

  「你答應了我的,你再騙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固執的小傢伙。」他的手伸進檀檀的棉襖裡,順著乳房向下揉,手掌覆在她微微脹起來的小肚子上觸感極好,像一團雲朵在他手心裡。

  「還說你沒有胖,這裡呢?小騙子。」

  檀檀別過羞憤的臉,躲開他的視線。

  「那是是...是今晚吃...吃多了。」

  她是個說不了謊的人,一說謊就結巴。

  「我也吃喝了不少,怎就沒像你一樣胖?不信你摸一摸...」

  他將檀檀的手擱到自己的腹肌上,自尊心作祟,他暗自使勁讓一塊塊腹肌之間的界限更加分明。

  檀檀的手指在溝壑之間逡巡著,忽然觸到一塊凹凸不平的疤。

  「這是什麼?」

  「當年我做了個夢,夢裡有個老神仙交給我一個叫檀檀的女娃娃讓我生下她,我是男人,男人怎麼能生孩子?便拿了把刀破開肚子將她取了出來。」

  檀檀再次被他調戲的話語驚到了,其他人會知道南池的主人私底下會說這麼多胡言亂語麼?

  「臭流氓!」

  她立馬抽開手,拿起軟墊砸到他帶著惡意笑容的臉上。

  他受了一記打,也不生氣,反而是重新握著她的手撫上那個地方的傷疤:「當年破趙國後,回鄴城途中被趙國亂軍砍的,再砍第一寸就成了柳玉安那樣的閹人。」

  檀檀不願他拿柳玉安取笑,手又向上移了些,不到一寸的距離,又是一道微凸的疤。

  「那...這裡呢?」

  「是當年在陰山打匈奴的時候,我做斥候去探路,結果遇到匈奴騎兵,當時便決定趴在地上裝死屍,不曾料到那匈奴人會拿劍去刺死屍。我受了一劍,卻不敢聲張。樓仲康翻了幾百個屍體才找到了我,又背我走了幾十里路才回到營地。」

  「他對你有救命之恩,難怪你這麼縱容他...」檀檀突然想到樓仲康的嗜好,「那他是不是看上你了?」

  「我自那時起就風流倜儻,也不排除是這樣的原因。」

  檀檀癟了癟嘴,「怎會有你這樣臭美的男子。」

  檀檀的手往他背部再撫去,會有更多的疤。

  「你當時一定很疼的。」

  他沉默一笑,將檀檀的手從自己身上拿下來,引她撫上自己的面龐。

  「檀檀,我與你燕國的柳先生誰更好看?」

  「你一定知道你自己最好看,才問我這樣的問題,我才不會上當。」

  「你倒是有些眼光。」

  「那我和蘭娘比呢?」

  「蘭娘知情識趣,你能與她比麼?」

  檀檀知道他口是心非,她滿不在乎道:「蘭娘知情識趣,我無趣,又常常說你不愛聽的話,你還嫌我好吃懶做,卻每次都只帶我來雁北,一定是因為我比她長得漂亮了許多。」

  她似隻靈動的小鹿,像墜入人間的仙子,是一塵不染的精靈,人世庸俗的辭藻又怎配形容她?

  多年前她的母親帶她來到賀公府,人們都在說這是個漂亮的小姑娘。

  那時的他少年成名,正是追名逐利的年紀,與他所好的皆是名動天下的美人,他又怎會覺得一個奶裡奶氣的女娃娃漂亮。

  他想起八年前的一件事。

  燕趙之戰進入尾聲,燕國皇室、將領、權臣皆降服,他放心領著樓仲康路屺等人遊山玩水,途中曾遇到過一個雲遊的老道士,他贈了口渴的老道士一壺水,老道士還他一句讖語:木做舟而水覆舟,木不做舟則木覆水。

  他八字屬水,依族譜起名為熠,水火相克,父親又為他取字為時渡,願他一路順水。

  然他從不信毫無依據怪力亂神之言,一路暢遊山林,在樹下棲居,水上行舟,毫無不妥。

  他在外遊玩半月餘回南池,父親將他叫到書房去,照例與他說罷公事,他聽得有些發困,眼皮子微微合了一陣。

  父親忽然說:「吾兒,為父為你找了一個妹妹,是燕國的小公主,是個極討人喜歡的孩子,她叫做檀檀。」

雁北的野草

  檀檀的模樣玉雪玲瓏,又膽小又容易笑,阿月和草原上的女子都喜歡她。檀檀和賀時渡回到帳篷,阿月又去找檀檀了。

  檀檀想到賀時渡昨日說的話,難免有顧忌。

  燕國人是慕容鮮卑的仇人,她若知道自己是燕國人,定會討厭起自己!自己更不能編造一個身份去騙她們。

  「舅舅,我就帶檀檀去看看產小馬仔。」

  檀檀今日從市集回來便不高興,賀時渡不知是哪裡的緣由,他心底納悶,卻又不甘問她。

  也許阿月能讓她心情好轉。

  「不要去別的地方,一個時辰後我去接你。」

  檀檀看也不看他,阿月都看得出他們鬧彆扭了。

  「檀檀,舅舅欺負你了?」

  檀檀搖頭道:「你的舅舅沒有欺負我...只是我在市集看到兩隻釵子,問他哪一支好看,他回答的十分敷衍。」

  阿月想起自己的情郎,冷酷道:「你不要跟他們男人一般見識,他們就根本不知道什麼叫作好看!」

  檀檀聽罷,才知道原來阿月的情郎也是這樣。

  母馬生完崽,已經皓月高升,草原上的阿月皎皎,檀檀望著一輪圓月:「阿月,你的名字真好聽,這是你本名嗎?」

  「我本名叫薩日,在我們族話裡面就是月亮的意思!阿月是舅舅給我起的,它比薩日好聽!你呢?你的大名叫什麼?」

  檀檀一對眼珠子不知安放何處:「我就是檀檀呀,檀檀就是我的名字。」

  有時候,她也會希望自己只是檀檀。

  沒有故國,沒有仇恨的檀檀,她寧願做草原上的一株野草,也不要做燕國的荀安。

  賀時渡比約定的時辰晚來一些,檀檀已經抱著洗乾淨的小馬崽子溜達了兩圈,初生的小馬崽被她抱在懷裡,裹著繈褓,像一個初生的嬰兒。

  她抱小馬崽的姿勢很嫺熟,神色柔和,倒是又長大了幾分的模樣。

  阿月跑過來:「舅舅,今夜讓檀檀陪我一起睡好不好!」

  「不行,她夜裡有其它的事。」

  阿月聽不懂,檀檀可一下子就明白了。

  她臉紅道:「沒有!」

  「檀檀,你究竟有什麼事情要做啊?」

  「我...我要和你舅舅下棋呢。」

  賀時渡揉了一把她的臉頰:「回去下棋了。」

  檀檀後悔自己說出的話了,下棋在哪裡下不好,雁北有那麼多的新鮮事,非得在雁北下棋。她現在棋藝長進不少,已經分辨的出他是在故意讓自己了。

  「你不要小瞧我,總有一天我能贏你的。」明明是志氣滿滿的話,她卻垂頭喪氣。是了,這話說出來她自己都不信。

  正常棋局都掌握在他的手上,他可以將這場對弈時長無限延伸...檀檀打了個盹兒,道:「我認輸,不下了。」

  「是你自己說要與我下棋的。」

  檀檀轉過身,抱膝靠在火爐邊上,熱意將她渾身毛孔舒張開。

  賀時渡扳過她臉頰:「還以為下不贏我,偷偷抹眼淚呢。」

  對他的說辭,檀檀有諸多不滿意。

  「你也和平昌公主一樣,當我是小孩子,總小瞧我。」

  「可不是嗎?阿月還長你一歲呢。既然你和阿月是同輩人,便叫我聲舅舅來聽。」

  她嫣紅的小嘴癟了癟,頗有幾分索吻的意思。

  他的牙齒才咬上她溫軟的唇瓣,一條狡猾的小舌頭便滑進自己的嘴裡,暖黃的燈影在她一雙水杏眼中悅動,他伸臂抬起她的臀,將她圈在懷裡面。

  嬌嬌小小的人被折疊起來,好像還不足他半身的大小。

  他抬起手臂,換捧著她雙臀的姿態將她至於上位,檀檀才呼吸了一口新鮮的氣息,就被扣住腦袋吻了下去。

  她跪坐在他手上,半身重量都被他單手撐著,怕自己跌倒,檀檀環抱住他的脖子,承受著他的吻。他一邊親吻著檀檀,從她的嘴唇至頸窩,一處也不放開,另一邊解開她腰上的系帶,上衣滑落,雪白一段肩胛骨暴露,綿延至胸脯之上的位置。那玲瓏的兩團被掩在衣裳下,她雙手懷抱在胸前,不想讓衣服落下,卻正好擠出一道深深溝壑。

  他的舌頭擠進那道溝壑之中,卷走她身上牛乳糖的奶香味道。

  檀檀高仰脖頸,抱住他的腦袋,將他緊緊按在自己懷裡。

  情潮將她吞沒,她並不像往常會抗拒。

  她閉著眼,感受著他滾燙的情欲,他的掌心停留之處,幾乎要將她的肌膚灼傷。

  她的眼前,是雁北的野草、玄宇、高山,是聖湖,是胡笳和馬頭琴的樂聲...

  從未有一個地方像雁北一樣讓她覺得自在,她做了很久的燕國公主,就算人們叫她檀檀,可他們向來都記得她另有姓名。

  雁北,沒有燕國的公主,也沒有南池大司馬。

  她只是檀檀而已。

  他的手在她腰窩處逡巡,幾次向下不過半寸便收回去,檀檀難耐地摩擦著自己的雙腿,她渴望他進入,渴望他將自己碾碎。

  她寧願做雁北的一株野草,也不要做燕國的公主。

  賀時渡的眼睛向上,與檀檀迷離的眼神相對,他又低頭吻住她:「想要嗎?」

  南池近三百六十五個日夜,足矣讓她記住他在性事上的習性。

  她若說要,他定不會給自己。

  忍著不斷外溢的呻吟,檀檀掐在他腰上:「不要,我不要。」

  「口是心非的小東西。」他插入一指,蠕動的軟肉立馬咬住他的手指。

  「嗯...」她迷離地叫出聲來,又道:「我不要。」

  又是一指,他兩指配合,在她花穴處張合攪弄出更多的液體。

  她在迷亂中解開他中衣,送上自己的身體,緊緊貼住他的。

  鄴城最春風得意的貴胄,有幾個人知道他身上佈滿著深深淺淺的傷痕?

  朝廷人人都說南池縱容武將,武將專權,他為士大夫出身,卻是名副其實的武臣,誰為秦國搏命,誰就該獲得這個國家的權勢。

  她捧著自己乳,乳尖摩挲過他腰腹上的舊傷。

  燕國公主永遠不該臣服於敵國權臣,但是膜拜一個英雄,撫慰她喜歡的男人,這是她身為一個女子的權利。

  在情事上,她永遠是個不受教的學生,受苦受辱,她都認了,誰叫她愚笨?可直到這一刻檀檀才知道,自己並不笨,愛能生欲,她也能無師自通。

  情欲幾近化作一團烈焰,將他燃燒殆盡,賀時渡握住自己巨大灼熱的性器,沿著檀檀已經潤滑充足的小穴慢慢滑進去。

  檀檀哽咽出聲,畢竟那處比她人還要嬌嫩,要整根進入需將她全部破開。

  她一面將他往出擠,一面又將他往更深的地方吸進去。

  他抽出來,紫紅色的陽物前端已有濁精外溢。

  檀檀緊緊攥著身下的被褥,「我...我不怕疼的。」

  聽聞這句話,他不再有顧及,將她雙腿曲開挺身進入。

  他急促地抽動著腰身,堅硬的跨部劇烈撞擊在軟嫩的臀肉上,前所未有的充實感填滿檀檀,他俯身和檀檀唇舌交纏,身下挺弄愈發厲害,伴隨著一聲滿含情欲的喘息,他在檀檀體內發洩了出來。

  檀檀亦感到自己將被浪潮吞沒,她緊緊抱住他,一身酥骨融在他懷裡。

  他抽身而出,性器仍直挺挺地立著,檀檀虛弱地瞧著那物,那不知所謂的小郎君,直挺挺一根愣頭愣腦,一丁半點都比不上它主人的英俊。

  她伸手撫摸它凸起的經脈,試圖接納它的存在。

  「小郎君今天好威武啊。」

  高潮的餘韻在她身上遍佈,她的舉動卻絲毫不顯淫靡。

  她比聖湖的水更清澈,聖湖的水能映出天上的星辰,她的眼中映著他。

  賀時渡在檀檀的眼中,看到了一個陌生的自己。

  他將檀檀翻身側臥著,抬起她一條腿慢慢入了進去,這次他入得極緩,極溫柔。

  他的手指自然地落在二人交合的地方,撫弄著她舒淡的毛髮,氣息貼在她耳邊:「只要你聽話待在南池,你的小郎君每天都很威武。」

  檀檀自覺忽略「南池」二字。

  他這次動作極慢,一度甚至停滯不動,檀檀扭著腰身:「你不要停下來。」

  他恢復些許清醒,便有了逗檀檀的意思,故意說出刺激她的話:「蘭娘會自己動,不似你這麼懶,總要叫人伺候。」

  她聽到蘭娘的名字,腦海爆炸。

  「你不許提她!」

  小姑娘雙手捂住他的嘴,怕他再提蘭娘。

  他被捂著口鼻,只露出一雙狹長的丹鳳眼含笑睇她。

  他以舌尖在檀檀手心打圈,嚇得她抽回手...

  他揉住檀檀的腰,身下一記猛撞,她沒做好準備,被他撞得魂飛魄散。

  「南池只有檀檀。」

  他低頭吮檀檀的嘴唇,牽出一抹清亮的液體,檀檀怕他要離開,又挺身迎上去親吻住他。手臂搭在他肩頭她試著慢慢抽離,再有意識地將他的性器吞進去,不過幾個來回,便沒了力氣。

  「好累啊...」

  汗水打濕的黑髮貼在她臉上,只露出小小半張臉含著哀怨。

  「都叫你平時多動一動了。」他咬住檀檀透紅的耳垂:「抓穩我。」

  他不再按捺自己,放縱地從她體內入了進去,洶湧的快感奔騰著。

  檀檀艱難地喘息,雙臂雙腿分別緊緊扣著他的脖子和腰身,頭髮纏在他的胸膛和背部,劇烈地痙攣讓她往他懷裡面鑽,小穴絞住他的性器,頓時他腹下爆炸,那物在她身體裡面躍動著射了精。

  一夜北風吹散雁北大地積雪,而鄴城卻由一場大雪引起重災。

  鄴城周邊的村鎮因這場雪凍死了許多牛羊,棚捨被積雪壓塌,災情嚴重。

  天一亮,加急的信書送至雁北,賀時渡閱罷決定立馬回鄴城主持賑災,檀檀還未見過溫泉,遺憾頗多,阿月與她擁抱:「明年春上你再來雁北,我帶你去雁北山捉小鹿。」

  賀時渡將檀檀從阿月的懷裡抽離:「明年春天再來便是。」

  檀檀柔柔一笑,卻不言語。

  雁北野草被疾風壓低腰杆,朝著南方,檀檀趴在窗前與阿月等人揮手道別。

  她心裡默念,雁北的野花野草,你們不要忘了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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