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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行歌》第71章
【番外】短行歌4

  夜裡的一場急雨掩情欲的吸弄聲,天光暗淡,燭火垂墜。

  紅帷金錦襯托著的裸白的肉體,仿佛一場獻祭,她將自己完完整整的獻給他。

  她主動地抱住他的脖子,白皙的頸主動送上他的唇齒之下。情欲濃生的舔弄啃咬將她神智抽去,纏著他腰身的雙腿收得更緊。

  他們相互擁吻,相互容納。

  他身上多一重丈夫的身份,起初並不覺得這能影響到什麼,直到檀檀生景宴的時候。

  他從未見檀檀那樣大聲放肆地哭,誰也哄不好她,他陪了她一日一夜,她才鬆口說了原由:「我想睜眼卻睜不開,只聽到你在叫我...我以為我死了呢。」

  她在南池一直是養尊處優的,這些年甚至都不曾小病過。

  他的檀檀多年如一日,純真而受眷顧。他將她護得很好,一如當初她在南池的那些日子裡,縱是偶爾會欺負著她,卻不會叫任何災禍靠近她。

  檀檀月子未終,他遠去西域,遇到風沙,是一間貧瘠的寺廟收留了他一行人躲避風沙。

  他素不信神佛,佛教更是不容於秦境內,這間小小的寺廟,於他不過是間能躲避風沙的房屋。

  寺廟供著一尊石佛,縱是佛像已經斑駁,卻遮掩不住石佛嘴角的一絲慈悲笑容。

  人間贈他以疾苦,佛報人間以慈悲。

  這一瞬,他心中生出一股虔誠來。

  若此佛能佑檀檀永遠健康,他會傾力供養這一位佛祖。

  他之力,不過能保檀檀平安,免受世事紛爭,可護不了她的生死病痛。

  其實檀檀這一次懷胎,是想要個女兒的。日後她也時常後悔,自己險些命喪在產房裡,怎麼生出來個景宴那麼頑皮的。

  人人都說景宴太像父親,她心裡有數,可嫁也嫁了,生也生了,又不能塞回肚子裡去。

  景宴一天天長大, 她好像守著年幼的賀時渡那樣。

  她不知道為何一個小孩子會什麼都不服氣,天也不服氣,地也不服氣,而且越打他越反叛。可她又很疼惜景宴。

  景宴幼時養過一隻小犬,平日裡的景宴也是盡力地欺負了它,直到那隻小犬病逝,景宴的傷心持續了半年。

  賀時渡告訴他,以後他還會親自送走父親與母親,這樣的別離不計其數。

  檀檀聽到那一席話,才終忍不住問出了心裡那個埋藏了很久的問題。

  「壞十度,當初沒有非儒的話,你真的捨得殺死我嗎?」

  她不在乎他會不會殺死自己,只在乎捨不捨得...其實答案不必他說,這些年他何嘗不是在彌補?

  「你說呢?」

  「我要你親口說。」

  那時他想過許多種要殺死她的法子。

  他不捨她疼,也不捨得她不明不白地死去。後來他冷靜想過,其實旁人都看得出他捨不得下手,只是他賭氣地一定要找個殺了她的法子。

  他對自己足夠心狠,捨不得殺她與會殺她,完全是兩碼事。

  「捨不得。」

  「那我真的死了,你會愛別的女人嗎?」

  「你不是說只問一個問題?」

  這種假設,誰都給不出一個準確的答案來,可現實卻是他這些年來也隻愛她一個,更甚過愛他的子女、愛他的父母,甚過愛他自己。

  「我就不會愛別人。」她也不生氣,自顧自地說著:「那我是比你厲害多了,你都這麼大了,還克制不住自己。」

  她最擅長不就是得寸進尺嗎?幸好這世上也不會有別人這樣肆無忌憚地數落他,他才能大度地包容她。

  若說真克制不住,他唯一克制不住的,也只有對這個傻不拉幾的東西動了心。

  那年他們去雁北為舅父送葬,他親手送別過父母,舅父去世,他已經知道該如何克制自己的傷悲。天地茫茫,他身邊只有一個隔著世仇的傻孩子擔心他死後會被狼鷹禿鷲啃噬掉肉身。

  胡笳和馬頭琴的共奏出一闕天地之音,風將那傻姑娘的頭髮吹起,她一身素服,毫無修飾,流連在山野的大風之間不願離去。

  他在那一瞬就意識到,自己注定要愛上這樣純淨的靈魂。

  而往後,他所能做的一切不過是克制。

  廣袤的雁北,她自由而堅韌,而回到南池,她不過一隻失去翅膀的鳥,他們各自堅持著自己的責任,也牽扯著彼此的情緒。

  後來她終於刺出那命中注定地一刀,為斷送他的性命,也斬斷了他不被人知曉的情。

  他決心要殺掉她,不是想要殺掉一個燕國的公主,而是想要報復那個狠心的檀檀。

  他未曾捨得讓她面對亡國的仇恨,卻還是被她拋棄在了孤冷的南池裡。

  只是心已經失控,亂了方寸,他尋不出一個讓彼此都痛快的方法。最痛苦之事,莫過於他感受得到她的糾結與痛苦,而無能無力。

  偏執的檀檀,無人能化解她痛苦。

  得知她有身孕那個深夜,他興奮難眠——不為這一盤死局有了出路,而是從今往後那可憐的小姑娘,再也不必孤苦伶仃。

  她從陽城回來後,自己曾囑咐過人不得讓她受冷,所以當她淪落囚牢時,依舊碳火充足。因囚室裡的熏香有凝神助眠的作用,他才敢握住她的手。

  好在她的雙手是溫熱的。

  粗心大意的她還沒發覺她已是個母親了,睡覺得時候仍愛踢被子,他把被子蓋上她的腹部,她忽然不再在睡夢中扭捏,好像被定住了一樣。

  他也被定住,生怕弄醒了她。

  幸好她的睡夢裡的呼吸依舊,他不論她是醒著還是深眠,人生第一次選擇自欺欺人——就當她是沉睡的。

  只有她在沉睡中,他才能不加克制地望向她。

  他總是看不夠她的模樣,就算是印刻在他腦海裡的音容,也只是回憶裡的一個虛影。

  雁北那個自在生動的檀檀,可望而不可得。

  他理解也欽佩她的堅貞,可是——在他的庇佑之下不好麼?他養得這身金尊玉貴的皮肉,去陽城不過一年,就被消磨成了這般狼狽的模樣。

  「蠢貨。」

  天底下一定沒有比她更蠢的人,明明有很多平坦的道路她不走,偏要選擇最辛苦的那一條。

  不過從今往後應該不會了。

  她有了孩子,有了要守護的人,她會為了她的孩子躲開崎嶇的道路。

  他不知今夜南池月色疏密,也不知今夜天地有多少疾苦。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任春秋冬夏四時如何變化,他篤信,這一生的愛和憐惜注定隻屬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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