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回到家後，貝福特夫人就再也沒有給過任何人好臉色。

　　小精靈魯比戰戰兢兢地把紅茶端上來，她皺著眉頭抿了一小口，忽然大發雷霆，將杯子砸到桌上，對著魯比就是一通呵斥。

　　怒駡的內容從水晶燈上的灰塵一直到前院的玫瑰花叢裡開的為什麼是紅玫瑰而不是白玫瑰，讓人摸不著頭腦。

　　但她就是不講道理的發著火，魯比被罵得眼淚汪汪，絞著胸前的小茶巾，恨不得一頭撞死自己。

　　好不容易，她發洩完了怒火，氣勢洶洶地坐回沙發上，又命令魯比去魁地奇世界盃的營地，把她們落在帳篷裡的行李整理好帶回來。還說如果她弄丟了哪怕一根針，就會得到一件衣服。

　　魯比的眼淚立刻就掉出來了，一千個道歉一萬個保證的消失在客廳的角落。

　　拉溫妮一直坐在最靠邊的沙發上默默喝著自己的茶，直到魯比離開，貝福特夫人才第一次把視線放到她的身上。

　　拉溫妮放下茶杯，等待著她的斥責。

　　但什麼也沒有發生，貝福特夫人只是凝視著她，沉默片刻，然後轉過身，一邊上樓一邊對她說：「去把自己洗乾淨，早點休息。」

　　她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看向她的媽媽。

　　貝福特夫人走到了二樓，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折返，低頭補充道：「把那雙鞋，還有你今天穿的衣服，全都給我燒掉。髒死了。」

　　然而等到拉溫妮換上睡衣、剛剛躺到床上，貝福特夫人卻敲響了她的門。

　　「我們有多久沒有一起好好聊聊了？」此刻，她臉上掛著溫柔的微笑，看起來又是一個慈祥的母親了，「可以把你的床分我一半嗎？」

　　「當然可以。」拉溫妮有些受寵若驚，上一次她們母女躺在床上聊天已經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貝福特夫人躺進她的被子，朝她張開雙臂。

　　拉溫妮乖巧地鑽進了媽媽的懷裡。

　　媽媽的懷抱依然那麼溫暖，帶著她最愛的橙花香水的味道。

　　那是貝福特夫人參加的一個私人香水沙龍的特質香，以苦澀的橙花為基調的香水，混合鬆木的清冷和麝香的沉穩，是隻屬於貝福特夫人的獨特味道。

　　初聞明明是那麼苦澀，但慢慢的，卻能感受到一股甘甜縈繞在鼻尖。

　　貝福特夫人是一個對生活品質極度講究的女人，她相信每一個女人都應該擁有自己的香水，拉溫妮在12歲的時候，就被她帶去私人沙龍定制了她的香。

　　那個為貴婦人調製了幾十年香水的老女巫和她聊了一下午，然後配出了一瓶以小蒼蘭為主調的香水。前調是活潑的紅醋栗，一種極具攻擊性的水果甜香，然後漸漸的，被小蒼蘭的花香衝淡，最後，跳脫的花果香被穩重的白鬆香強行拽了下來，歸於一股清冷的蘭花香，

　　貝福特夫人對拉溫妮的這瓶香水非常不滿意。

　　她覺得它太甜美、太過熱情了，她認為她的女兒應該適合更冷淡、更清雅的香調。

　　但是拉溫妮很喜歡它。這是她在母親面前為數不多的堅持。

　　於是貝福特夫人妥協了，但從那以後，在拉溫妮剛噴上香水的前一個小時，貝福特夫人堅決不會靠近她，直到花果的甜香轉為蘭花香的後調，貝福特夫人才會露出勉強可以接受的表情。

　　然而現在，剛剛沐浴完的拉溫妮身上，正散發著貝福特夫人最討厭的花果甜香。

　　難得的，貝福特夫人沒有推開她。

　　她將拉溫妮抱在懷裡，輕輕撫摸著女兒的頭髮，好半天，才沒頭沒尾地突然問道：「你跟他們挺熟的，是嗎？」

　　拉溫妮知道她問的是誰。她將臉埋在媽媽懷裡，眨了眨眼睛，思索著應該怎麼回答。

　　「不用跟我說謊，我看得出來。」貝福特夫人的聲音顫抖了一下，「你們……是朋友嗎？」

　　那句「我看得出來」讓拉溫妮很是糾結。

　　「看得出來」？看出了什麼？是只看出她和韋斯萊兄弟比較熟絡，還是看出了什麼其他的東西？

　　她揣測了半天，最後給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當然不是朋友，我們只是……交鋒比較多。我覺得我們應該算是敵人，但是——那些格蘭芬多的思維，你知道的媽媽，我也不明白他們為什麼偶爾會突然幫我一把。」

　　貝福特夫人接受了這個答案，她像是懂了什麼似的，哦了一聲，摸了摸拉溫妮的頭。

　　「聽說我，溫妮，這跟是不是格蘭芬多沒有關係，這就是男孩子。」她的聲音輕輕柔柔的，生怕嚇到誰似的，「他們到了這個年紀，可不管什麼朋友還是敵人，只要你長得漂亮、身材好，他們看你的眼神馬上就變了！不要相信這種男孩子，知道嗎？」

　　「嗯，我知道。」

　　拉溫妮敷衍著，其實並不太贊同媽媽的話，畢竟她知道喬治至今都看她不太順眼，他和弗雷德還是雙胞胎呢。

　　「不要敷衍我溫妮，來，微笑。」

　　「？」溫妮茫然，但還是給了她一個標準的微笑。

　　貝福特夫人露出滿意的表情，笑著捧住了她的臉：「看看你，即使是隨便笑一下都這麼好看，你知道你是個漂亮的女孩，所以——」

　　話說到一半，貝福特夫人給了她一個探究的眼神。

　　「所以……」拉溫妮猶豫著接上話，「我需要保護好自己？」

　　「不！」貝福特夫人很失望，「你要更好的利用你自己，你的美麗值得最優秀的男人！」

　　拉溫妮拼命忍住了翻白眼的衝動。

　　「還記得媽媽早就讓你跟馬庫斯-弗林特走近一點嗎？」

　　「媽媽，他已經畢業了。」

　　「所以我才帶你去跟巴赫曼家的兒子見面。」

　　「他就是個人渣。」

　　「行吧，既然你這麼挑剔。」貝福特夫人不悅地說，「今年你或許會有更多的選擇，我希望你能好好把握。」

　　「更多的選擇？」拉溫妮奇怪地問。

　　「沒錯，聽說過三強爭霸賽嗎？」

　　「當然。」

　　「今年會在霍格華茲舉辦，布斯巴頓和德姆斯特朗的優秀學生全都會來參加——」貝福特夫人握起拉溫妮手輕輕拍了拍，臉上帶著幸福的表情，「你知道，媽媽就是從布斯巴頓畢業的，布斯巴頓也有很多優秀的男巫，和這些無趣的英國男巫不一樣，他們可是很浪漫的，媽媽在讀書的時候，曾經有一個男孩為我把整棵樹的樹葉變成了七彩的泡泡，我覺得你會喜歡這種類型的驚喜的對嗎？至於德姆斯特朗，嗯，我不太喜歡那種風格，但這所學校的黑魔法學是全歐洲最好的，最近的日子似乎不太平，如果你能找到一個強大的丈夫也是件好事……」

　　「等……媽媽，等等，你先冷靜一下。」拉溫妮好不容易才打斷貝福特夫人對她未來丈夫的描繪，問道，「這種事情難道不應該是機密嗎？我是說，三強爭霸賽的選址，在官方發佈聲明之前一般不會允許透露吧？」

　　「哦別傻了，孩子。我敢說，你在斯萊特林的同學有一大半早就已經知道這事了，媽媽可不想讓你的同學覺得我們家消息滯後。」

　　「好吧……」拉溫妮陷入沉思。

　　貝福特夫人敏銳地盯著她：「你不會想要參賽的，對嗎？你知道這種比賽有多危險。」

　　「當然沒有！」拉溫妮趕緊說。

　　「很好。」貝福特夫人最後親吻了一下她的額頭，下了床，「那麼就早點睡吧，明天好好打扮一下，漂漂亮亮的去學校。還有，我依然覺得你需要換一瓶香水。」

　　拉溫妮無奈地笑了笑：「好的媽媽。」

　　……

　　「溫妮！終於見到你了！」霍格華茲特快上，瑪蒂娜在級長車廂找到了拉溫妮，摟著她的抱怨，「一整個暑假！你一整個暑假都沒有和我出去玩！」

　　「抱歉。我這個假期被媽媽押在家裡學習。」

　　「你媽媽真的太嚴格了。」瑪蒂娜不滿地說，「你已經夠優秀的了，還要學那麼多東西做什麼呀？還讓不讓我們這些人活了？」

　　「其實也沒有那麼誇張，我們今年還去看了世界盃呢。」

　　「什麼！？」瑪蒂娜出離憤怒了，「你去看世界盃居然不叫我！」

　　拉溫妮正準備跟她解釋，隔間的門就被人拉開了。

　　「嗨，拉溫妮。還有你，瑪蒂娜，好久不見。」阿道夫-巴赫曼走進來，給了她們一個完美的笑臉，然後視線重新回到拉溫妮臉上，「希望你那天晚上沒有遇到麻煩，早知道會發生那種事，我一定不會那麼早離開你身邊。」

　　他在故意調情。

　　拉溫妮微微皺起了眉頭。

　　瑪蒂娜頓時一臉八卦的在兩人之間看了看，悄悄問拉溫妮：「昨晚？什麼昨晚？你們是一起去世界盃的？」

　　「是的，這件事我回寢室再跟你說，而現在，我希望你注意到這裡是級長車廂。」拉溫妮將瑪蒂娜往門外推，說，「快回你自己的車廂去，不然我要給你扣分了。」

　　瑪蒂娜一臉曖昧的眨了幾下眼睛，嘻嘻哈哈的離開了。

　　送走了瑪蒂娜，隔間裡頓時安靜了下去。

　　拉溫妮整理了一下措辭，對阿道夫說：「需要聊聊嗎？」

　　「聊什麼？」阿道夫扯了扯嘴角，「聊聊你和韋斯萊的關係怎麼樣？」

　　「你和我同學了五年，我想你很清楚我和他們的關係是什麼。」拉溫妮謹慎地看著他，「我不希望你對我有什麼誤會。」

　　「是嗎。或許你身上確實沒什麼誤會，但那個韋斯萊——」阿道夫眯起眼睛，笑容變得有些陰森，「他似乎有別的想法。」

　　拉溫妮的眼神頓時淩厲了起來：「阿道夫！這種指控是對我的侮辱！」

　　「不，你言重了親愛的，這不是指控。」阿道夫沒有被她嚇到，繼續慢吞吞的說，「這只是個猜測，我當然知道，高貴的貝福特是不會和那種人糾纏不清的，對嗎？」

　　拉溫妮微揚著下巴，冷靜地回答他：「當然。希望你不要再把精力放在這種無聊的猜測上。」

　　「We』ll 色e.」阿道夫拋出這句含義模糊的話，眯著眼睛笑了笑，「至於現在，我想我們必須要開始巡視車廂了。」

　　「同意。」

　　他們默契地選擇了分別巡視，阿道夫向上，拉溫妮向下，各自負責一半車廂。

　　50%的概率並不低，所以，當拉溫妮走在過道上突然被人抓住胳膊一把拽進隔間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居然一點都不驚訝。

　　「嗨，拉溫妮。」

　　「嗨，貝福特。」

　　雙胞胎一模一樣的臉，但稱呼的方式以及看向她的眼神卻截然不同，這讓他們變得很好分辨。

　　「做什麼。」拉溫妮冷漠地回應他們。

　　「來塊泡泡糖嗎？」喬治掏出一盒吹寶泡泡糖朝她遞過來，表情無比的真誠友善。

　　拉溫妮面不改色地掏出魔杖，對著那盒泡泡糖念道：「咒立停。」

　　泡泡糖盒忽然散發出高溫，喬治痛呼一聲鬆開了手，泡泡糖掉到地上，開始燃燒，很快就只剩下一片灰燼了。

　　「嘿！」喬治憤怒地說，「就算你發現了這是個惡作劇也不需要這樣！我們花了一個暑假，就只做出了這一盒！」

　　拉溫妮毫無誠意地說：「我很抱歉，這只是我的自衛本能。」

　　「這其實也不全是壞事。」弗雷德坐在她旁邊，給了喬治一個安慰的眼神，「至少現在我們知道了，這個發明會受咒立停的干擾。」

　　「是啊，多有價值的發現啊，說的好像有什麼魔法把戲能抵抗得了咒立停似的。」喬治冷笑。

　　「當然有，不附加咒語、單純使用魔藥的東西就無法用咒立停摧毀。」拉溫妮理所當然地說，「還有覆蓋雙層咒語，畢竟一次咒立停只能終止一個魔咒。」

　　聞言，雙胞胎同時一愣，開始陷入沉思。

　　「非常抱歉打擾了你們的思考，但是作為一個差點受害的人，我希望知道你們剛剛想給我吃的是什麼東西。」

　　「哦！」弗雷德來了精神，興奮地告訴她，「那是閉嘴泡泡糖！這個發明可是你給我們的靈感！」

　　拉溫妮：「？？？」

　　弗雷德笑嘻嘻的繼續解釋：「去年的時候，你總是對我說『閉嘴閉嘴』，所以我就突然想到，能不能發明一種泡泡糖，嚼兩下就能把人的牙齒黏住，讓他們無法發出聲音！」

　　喬治接著說：「我們成功了，羅恩昨天一晚上都沒能開口說出一句話。」

　　「你真的不應該毀了那盒泡泡糖，我們還想讓你看看效果呢，太可惜了。」

　　「哇哦，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拉溫妮冷漠的說著，然後從荷包裡掏出了幾枚加隆遞給他們，「給。」

　　雙胞胎看著她手上的加隆，一臉茫然：「做什麼？」

　　「我不是毀了你們的發明嗎？就當我買下它了。五加隆夠嗎？」

　　雙胞胎互相眨了眨眼睛，忽然綻開一個大大的笑臉：「當然夠！謝謝惠顧！」

　　喬治一邊收錢一邊說：「下次我們帶新的發明給你看，你還能對它們念咒嗎？」

　　拉溫妮：「我會對著你們的腦袋念咒。」

　　雙胞胎快活地笑成一團。

　　「對了，我也有一件事要找你們。」拉溫妮翻了翻自己的手包，從裡面拿出一個大盒子遞給弗雷德，「幫我把這個帶給金妮吧。」

　　「什麼東西？」弗雷德給了她一個探究的眼神。拉溫妮點了點頭，示意他可以打開看。

　　那是一雙鞋子。

　　像是剛從昂貴的成衣店裡買回來一樣，盒子裡鋪著柔軟的天鵝絨底，一雙金色的無跟小皮鞋躺在上面，鞋面上還裝飾著兩顆銀色的水晶，正在閃閃發光。

　　「金妮那天借給我的鞋子，嗯……被我家小精靈洗壞了。」拉溫妮撒了個謊，事實上那雙鞋當晚就被貝福特夫人燒掉了，「我今天沒有時間去買新的，所以只能找了一雙我三年級時穿過的鞋子，如果她介意的話，我下周去霍格莫德再買新的還給她。」

　　「不不不，我想她一點兒都不會介意。」雙胞胎看著那雙金光閃閃小皮鞋，幾乎能想像金妮看到它時會有多驚喜，「相信我，她會喜歡到發瘋的。」

　　想起那個可愛的小姑娘，拉溫妮也忍不住微笑了一下。

　　但轉頭又看到弗雷德一臉「我有話要說」的表情朝她湊過來，她臉上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

　　「我想我們的話已經說完了。」她起身，先掀開門簾往外看了一眼，確認沒人路過，這才推門走了出去，「弗雷德-韋斯萊，希望你還記得我上學期對你說過的話。再見。」

　　拉溫妮關門離開。

　　弗雷德沮喪地坐回了椅子上。

　　「我還以為我們有進展了。」他垂著眉毛。

　　「你們確實有進展了啊。」喬治把地上的灰燼踢開，說，「她剛才對你笑了，你沒看到嗎？」

　　「但現在我們又回學校了，她不會允許我在學校裡跟她說話。」弗雷德撐著臉，苦惱地說，「我必須得再想個辦法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