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池杉悶悶不樂地下了車。
她覺得自己可能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和陸峪聯合起來拯救未來了。
這麼偉大的事業。
陸峪這個小崽子怎麼可能承擔的起來?
她心裡想, 與其聽陸峪2號的話在這裡勾引陸峪,倒還不如抓緊時間去給自己找個神通廣大的道士啊什麼的。
不然, 這種神神叨叨的事情,光靠錢財怎麼可能解決的了?
池姑娘沉沉地歎了口氣。
前方的男人似有所覺, 微微偏頭:「怎麼了?」
「沒。」
池杉神情困倦地等著電梯的到來,連語氣都帶著幾分有氣無力,「就是累。」
「.......」
她忽然想到什麼, 抬起頭, 做最後的努力:「對了, 陸峪, 問你件事兒。」
「嗯?」
「你信佛嗎?」池杉想了想, 「或者通道也行。」
男人挑挑眉, 「你問這個幹什麼?」
「我最近水逆啊,運氣比較糟糕。」
池姑娘臉不紅心不跳, 眼睛裡還帶著極其真實的哀愁, 「想去求個轉運符戴戴,所以想問你認不認識什麼得道高僧?」
「......不認識。」
陸總瞅了瞅她眼下的青黑,難得安慰道, 「這都是迷信的說法,你不用自己嚇自己。」
——看吧。
就知道陸峪沒什麼用。
池杉又沉沉地歎了口氣。
「你到底怎麼了?」
「世界觀不同, 不能談朋友,我正在為我們倆終將逝去的友誼歎息。」
陸峪定定看了她三秒。
然後在女生被他看的毛骨悚然的神情中, 伸出手, 摸了摸她的額頭。
略微冰涼的掌心觸及額間, 池杉下意識瑟縮了一下。
而後忽然紅了臉,薄薄的皮膚擋不住自內散發出的熱度,從臉頰及至額頭,最終傳導到男人寬厚的手掌上。
他收回手。
若有所思地感歎了一句:「好像是有點燒啊。」
「......」
燒你媽。
要不是兜裡的手機適時響起,說不定池杉現在已經忍不住衝上去揍他了。
她掏出手機,發現居然是劉媽發來的微信語音電話。
「喂?」
「喂,杉杉啊,你放假還回不回家來的?」
劉媽的聲音帶著一如既往的和氣,「我包了好多蟹黃小包的,就等你回家來吃了。」
池杉垂下腦袋:「劉媽,我找了份實習,放假可能沒空回家了。」
「不回家了?」
劉媽難免有些失落,勸說道:「杉杉,別和你媽媽生氣,她也是不容易。前幾天還和你妹妹吵了一架,半夜叫了醫生來,現在都要開安眠藥才能睡著。」
她妹妹?
「......是和倪璿吵嗎?」
「是啊,你妹妹想做大明星的嘛,說是被一個導演看上了,放假後要進劇組演戲,你爸爸媽媽死活不同意,現在鬧得不可開交。」
劉媽歎著氣,「說起來,你妹妹也是可憐的哦。你說,當演員也不是殺人放火,怎麼就丟臉啦?她現在自己在外面租了個小房子,我昨天去看了,還沒家裡臥室大,櫃子裡放的都是泡面......」
劉媽說了很多。
池杉一直沉默著在聽。
她發現,自己離家這段時期,倪璿和劉媽的關係應該處的不錯。
劉媽語氣裡的心疼和歎息不似作偽,言語措辭,親的就像一家人,甚至還希望自己能幫著倪璿勸勸父母。
池杉握緊手機,笑著安慰了幾句,就結束了通話。
電話掛掉的那一瞬間,她臉上的笑意也跟著消失。
不是不失落的。
曾經隻愛自己、疼自己的長輩親人們,現在都逐漸容納了新的人,或許以後,還會慢慢忘掉自己。
而讓她更難過的是,這些長輩親人們,本來就是屬於倪璿的。
還給她是應該,霸佔著才是逾矩。
她根本連失落的資格都沒有。
到此刻,池杉忽然開始慶倖起來,自己當時毅然決然地搬離了家裡。
不然,待在那樣的環境中,她很懷疑自己會心理失衡。
「叮咚」一聲。
磨磨蹭蹭的電梯終於到了一樓。
尹尋菱訂的這家酒店還挺大,池杉和陸峪剛好被安排在同一層,相互住隔壁。
想來那個時候,尹尋菱肯定還不知道陸峪新聘請的助理居然是這麼一個「妖豔賤貨」。
不過現在,說不定已經悔死了。
池杉先一步走進去。
揉揉眼睛,試圖遮掩自己微紅的眼眶。
「別揉了。」
男人的語氣低沉又緩,「早看見了。」
池杉默默放下手。
空蕩蕩的電梯頓時陷入沉默。
她抬眸,從鏡子裡瞅身後的陸峪,好奇道:「陸峪,你怎麼不問問我為什麼哭?」
男人懶洋洋地倚著電梯門:「那你為什麼哭?」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
他表情平靜地抬起眼眸。
女生難得笑了一下,說出來的話也不知道是誇獎還是諷刺:「陸峪,你可真是我的開心果。」
......
.
「唉,我苦啊。」
東京時間晚九點。
陸峪先生的房間內。
池姑娘正捧著瓶牛奶,盤腿坐在地板的竹毯上,惆悵地感歎自己波折的一生。
「你說我上輩子究竟是造了什麼孽,這輩子居然會投生在那麼一家破爛醫院裡,被那麼一個沒職業素養的醫生給接生了,唉——想起來我真是苦啊。」
陸峪坐在她旁邊的辦公桌前,一邊敲代碼,一邊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地聽她訴苦。
「現在好了,我一夜之間,就淪落為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了,我還不能說出去,現在全世界都知道我有一個救命恩人似的姐姐了,你說,我憑什麼那麼慘呢?」
而且五年後,她還會被一個異世界來的女鬼給奪捨。
占著她的身體,去和娘氣兮兮的奶油小生談戀愛。
想想她就渾身難受。
關鍵,這麼鬱悶的事,她還沒法兒跟任何人傾訴,只能一個人憋在心裡。
——太痛苦了。
陸峪瞥了她一眼,倒是有些疑惑:「你為什麼不能說出去?」
「我不是說了嗎,我爸爸媽媽不讓我說啊。」
「你也說了,他們已經不是你爸爸媽媽了。」
「是。可是,」池杉擰著眉毛,「事情不能這麼算啊,他們好歹養了我十幾年,我不能因為查出來沒有血緣關係了,就一下子不認他們吧?」
「你不是在攢錢麼。池家養了你十幾年,等他們老了,你再贍養回去不就行了?」
「啊?還能這樣算嗎?」
「不然你想怎麼算?」
池杉握著牛奶,有些困惑:「養育之恩,是無法用金錢來衡量的,不是嗎?在養大我的過程中,除了金錢,他們也付出了無私的愛呀。」
陸峪笑了:「池杉,你在自欺欺人。」
「我怎麼......」
「如果你要談這個的話,那麼你在長大的過程中,沒有對他們付出無私的愛麼?」
陸峪打斷她,漆黑的眼睛在燈光下分外深邃,「池杉,我實話告訴你,你養父母對你的愛,未必有你想像的深厚。」
他勾勾唇,「你自己應該也看的出來,不是嗎?」
......
池杉當然看的出來。
在漫長的成長過程中,她其實很少從家裡感受到「溫情」。
爸爸是威嚴的,不那麼容易親近的。
在閨蜜看來是顯得有點女兒控的嚴格家教,出發點只是為了池家的名聲。
他白手起家,「泥腿子」出生,所以格外在意圈子內外人對他的評價。
兒女的教養往往也是家族的一張名片,他生怕因為女兒的一點失誤,就被別人說「果然是暴發戶出身」。
甚至池杉一直知道,父親曾經很失望,自己怎麼不是一個男孩兒。
而媽媽,媽媽需要關心的事情太多了。
身材樣貌,宴會社交,等等等等。
能夠分給她的心力其實很少。
記得她星期幾上鋼琴課,記得她又胖了幾斤,甚至會很溫柔地關心她的健康和營養,為她親手準備新學期送給同學的小餅乾。
卻永遠記不得她對什麼水果過敏,牛奶愛喝什麼味道。
池杉甚至一直在想,為什麼生活在一個家的父母,居然從來都沒有發現過她高中的時候患過抑鬱症。
......連路溪寧都發現了呢。
他們對自己的愛,或許大部分都來自於她是「池家的完美女兒」這個人設,而並非是他們的女兒這個身份。
但大概,正是因為清楚地明白這個道理,她才可以那麼果斷地搬離那個家吧。
女生垂下了眼眸。
「還有,據我調查,倪璿應該不是從你親生母親那裡得知的自己身世。」
陸峪靠著椅背,語氣淡淡,「她究竟是怎麼查出來的,還是個迷,說不準後面還有什麼人在出謀劃策,你早點離開那個泥潭,我覺得倒是件好事。」
「......哦。」
這個池杉倒是清楚。
按照陸峪2號告訴她的話,倪璿現在就已經重生了。
重生了,當然什麼都知道了。
她也真是倒楣。
不僅要跟一個熟知「劇情」的穿書者爭奪肉體,還要堤防一個重生者來報復自己。
池杉擰著小眉毛,又開始念:「唉,我苦啊。」
陸峪懶得搭理她。
「喝完這瓶奶就回去睡覺,再煩別怪我把你扔出去。」
——他今天剛洗完澡,門就被敲響了。
咚咚咚咚咚咚,敲得特別帶勁。
然後一打開,就看見池杉握著瓶牛奶站在門口愁眉苦臉地望著他。
「陸峪,我今天經歷太多事兒了,我怕我一個人待著要抑鬱,我能不能來找你談談心?我就聊一瓶牛奶的功夫。」
陸峪放她進來。
然後聊了半個鐘頭,她這瓶牛奶還沒喝完。
坐在地上,唉聲歎氣,每歎一聲,他就刪一條代碼回去重寫,簡直要被她給煩死。
好在他警告了一句之後,這姑娘終於是安靜了一點。
默不作聲地在後面咬吸管。
陸峪滿意地繼續敲代碼。
等到他終於寫完一個程式,打算去泡杯咖啡的時候,發現居然不知不覺已經晚上一點多了。
旁邊的牆壁上還有一個黑乎乎的影子。
......池杉是烏龜嗎?
喝一瓶奶究竟要喝幾個鐘頭?
他轉過身:「池杉,你給老子......池杉?」
——不大的竹席上,正倒著一個漂亮的姑娘。
姑娘穿一件純棉T恤和淺藍色牛仔褲,頭髮紮成丸子頭,素顏,和平常的妖豔打扮對比實在是太過鮮明。
乍一看嫩的就像個高中生。
而清純的女高中生此刻正閉著眼睛,雙手抱頭,蜷縮在地上,以一種躲地雷的姿勢,睡的十分香甜。
旁邊還立著瓶牛奶。
......這小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