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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方美人》第90章
第90章 22.9.28

  鬼冢把她的猶豫看在眼裡,一邊若無其事地自斟自飲,一邊似笑非笑地和她說:「要是爲難就算了,本來也算不上什麽大忙,幷不需要鐘桑時時刻刻記在心裡,你這樣小心翼翼,我反而不好意思。」

  他這話一出口,五月更是無奈,只好勉爲其難道:「好吧,只是酒吧這一次,一定要我買單才行。」又笑著爲自己剛才的猶豫解釋,「從小到大沒有去酒吧喝過酒……不知道怎麽形容好,那種地方,總讓我覺得不自在。」

  「因爲鐘桑是乖孩子嘛,乖孩子是不會去酒吧這種地方混的,告訴你個秘密,我可是壞人哦。」

  五月對他的臉凝視幾秒鐘,忽然撲哧一樂:「鬼冢桑真會開玩笑,真正的壞人,才不會當面警告人家,告訴別人自己是壞人呢。」

  「那麽,你看我是好人嘍?」鬼冢一笑,伸手溫柔地拍拍她的手背,說:「在上海這種地方,像鐘桑這樣單純的女孩子已經不多見了。單純的女孩子,人人都喜歡。不過,安心好了,那間是我常去的酒吧,經常約朋友去那裡喝杯酒的。」

  酒吧也在虹梅路上,距剛才吃飯的日料店幷不遠,步行三五分鐘就到了。鬼冢果然像是這裡的熟客,進去後和酒保開了兩句玩笑,點了兩杯鶏尾酒。酒保手脚麻利地和旁邊的客人搭話,一邊手麻脚利地調了兩杯酒出來,分別往二人面前輕輕一放。玻璃酒杯裡的液體濃稠,鮮紅如血,五月望之生畏,心裡頗有點不安,把酒杯往鬼冢面前推了推,說:「不好意思,我喝不來這個,如果可以的話,請幫我點一杯橙汁。」

  「橙汁那種是哄小孩子的玩意兒,到酒吧裡來喝那個?」鬼冢把鶏尾酒往嘴裡一倒,一口喝下大半杯:「不用怕,這個叫血腥瑪麗,顔色看著嚇人,其實只是加了番茄汁而已。」」

  五月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對不起哎,對這個真沒興趣,可以申請換一樣嗎?」

  鬼冢無可奈何地笑:「好吧,算了算了,忘了鐘桑是乖孩子了。啤酒總行吧?」看五月點頭首肯,衝酒保打了個響指,重新要了一杯麒麟生啤。他一杯半血腥瑪麗端起來,兩口喝光,顯然這兩杯的量不够,又給自己追加了一杯純威士忌。

  五月自認爲在魔都的這幾年見了不少世面,但唯獨酒吧這種地方待不慣。這間酒吧建在一棟大厦的地下室內,屋子的布局像是一座迷宮,墻面上到處都是塗鴉。音樂太吵,人聲嘈雜,到處擠滿了汗津津的人們。各個昏暗角落裡都有男女擁在一起貼面說話。無一例外的,女人們衣著各種暴露,男人們的目光各種放肆。

  五月坐在吧臺上,這裡一排幽暗蠟燭,沒有多餘的刺眼燈光,但她却渾身不自在,不敢放鬆下來,只盼望著一臉慵懶,眼神微微有些迷離的鬼冢快點喝完,好買單走人。幾口生啤慢慢喝下去,悄悄再看手機,時間已經到了八點二十。

  八點半整,七月來電,她和鬼冢說了一聲,拿上手機去洗手間接七月的電話。七月的一件衣服不知道放到哪裡去了,打電話來問她,她回想一下,在電話裡指揮七月找到衣服以後,又追問:「晚飯準時吃了嗎?昨天給你煲好的竹蓀鶏湯喝了嗎?飯碗丟在水槽裡等我回來洗,你去看你的書好了。我十點以前應該可以回去,你不用等我。對了,明早想吃什麽?要中式的還是西式的?」

  直到七月聽得打了哈欠,她這才挂斷電話,從洗手間出去。鬼冢呷著威士忌,一邊笑著問她:「去向戀人申請推遲門禁時間了?」

  五月好笑,攤手扮了個鬼臉:「戀人現在還沒有。」

  「總感覺五月醬有了戀人,這口幾乎聽不出口音的純正日語,就是從戀人那裡學到的……我認識幾個酒吧女孩子,因爲交了日本男友,日語比我公司裡那些所謂的名校生說得還好。所以,以爲鐘桑也是。」說完,又禮貌道歉,「不好意思,可能這樣說有些冒昧。」

  「那我就當這是鬼冢桑在簡介誇我好了。」五月抿嘴笑,「其實剛剛是和妹妹打電話來著,她也在上海,和我住在一起。」

  「上次相親沒成功?」

  沒想到他還記著去年的一句玩笑話,五月一樂,說:「沒有成功。」

  鬼冢舉杯:「再接再厲。」

  五月端起生啤和他碰杯:「好的,謝謝鼓勵。再接再厲就是。」

  兩口生啤喝下去,半分鐘過後,眼皮漸漸發沉,開始控制不住地發笑。她心裡奇怪:「幾口啤酒而已,度數又不是很高,怎麽也醉了,真是丟臉。」

  人喝醉後的反應各不相同,有的會胡言亂語,亂耍酒瘋;有的愛哭,然後趁機大發嘮叨,訴說委屈傷心事。五月一旦醉酒,話不說一句,隻愛發笑,而且停不下來。她頭腦還有幾分殘存的理智,覺得這個樣子在鬼冢面前太丟人,可又控制不住自己。而眼前,鬼冢的臉漸漸凑近,近到已經能聞出他呼吸中帶出來的酒精味道。

  鬼冢的手伸過來,大拇指在她的臉龐上輕輕撫了一撫,動作極盡輕柔,語調很是曖昧:「原來鐘桑是醉酒後就要笑的那種類型啊?真是可愛啊……如我所料……鐘桑,你怎麽可以這樣合我心意?嗯?」

  五月悄悄伸手從包裡摸出手機,死死攥在手裡,另一隻手去推他停留在自己臉龐上的手,笑嘻嘻道:「酒喝太多,想去一下洗手間……請,請等等我……」

  鬼冢說:「這裡環境太差,不如我帶你去一個安靜點的地方?」

  五月依舊嘻嘻笑著,猛地從高脚椅上蹦下來,差點沒摔個馬趴。鬼冢趕緊下來扶她,被她一把甩開,大聲喊:「你走開,我要去洗手間——」

  周圍太吵,除了鬼冢,其實沒人聽到她的話,但鬼冢却不敢繼續用力,終於還是鬆開了她的手,由著她跌跌撞撞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途中她和幾個人迎面撞上,被翻了幾個或大或小的白眼,聽了幾聲不耐煩的「嘖」,最後撞上的一個人的面相看著和善得很,她伸手去抓人家的手臂,張了張嘴,一個「我」字還沒說出來,就被那人毫不客氣地推搡了一把,她踉蹌一步,差點摔倒在地,重新站穩後,先不說話,反而嘻嘻嘻地笑了幾聲。那人一臉厭惡地看著她,對身邊的同伴說:「嚇人哦,竟然來抓我,腦子有毛病的,大概藥嗑多了。」搖了搖頭,轉身走了。

  她無奈,只好繼續笑著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短短的一段路,似乎走了很久才到,等看到洗手間門上的那個紅色高跟鞋的標誌時,她的腿已經軟到無法直立。伸手推一下門,沒打開,就帶動整個身體往上撞,門被她撞開一條縫,但也僅僅只是一條縫。她這才發現自己竟然連開門的力氣都沒有了,心裡急得要哭,嘴裡却還是不停地笑。

  又等了一等,直到後面有人也來上洗手間,趴在門上的她這才順勢扎進了洗手間內,才進去,就溜著墻軟軟坐倒在地,把腦袋往墻上狠狠一撞,「咚」的一聲悶響之後,一陣鈍痛,睡意也隨之消退幾分。哆哆嗦嗦地輸入手機屏保密碼,調出手機通訊錄。

  本想打給七月或呂課長,但手指不受控制,沒有了準頭,在屏幕上自下而上重重劃了一下。她通訊錄上的連絡人寥寥無幾,加上津九的新同事們也不過十數人而已,所以一下子就滑到最底處。

  通訊錄上最後一個連絡人的姓名僅一個字母,名爲s。她已經沒有力氣去挑選連絡人了,嘻嘻笑著,手指頭無力地落在了s上面。

  費力睜開沉重的眼皮看過去,電話屏幕上的通話秒數顯示s已經接聽了她的電話。一秒過去,兩秒過去,三秒過去。這個時候,她已經連免提鍵在哪裡都看不清了。

  七八秒鐘過後,她用盡全身力氣,才把手機慢慢捧起來,用下巴固定在肩膀與墻壁之間,對著話筒一邊笑,一邊斷斷續續地說話:「求你,救我……我,我在酒吧,虹梅路的……一期一會……」含糊說了半天,聽到s在電話那頭命令她冷靜,叫她好好說話,她用力咬了一下舌頭,痛得吸了一大口冷氣,禿嚕著舌頭,終於把最後一句話說完,「和鬼冢,鬼冢真司在一起……」

  模糊中突然意識到s是日本人,而自己剛才說的是中文,不確定s有沒有完全理解自己的話,想要用日語把剛才的話再重複一遍,可惜睡意太猛,眼皮太沉,腦袋太重,再也無法轉動腦筋,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緊接著,手機從肩膀上滑落在地。她坐在地上,背靠著墻,終於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似乎還做了個不賴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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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滿跟著月喚及鳳樓走了許多的路,經過好幾重院落,走過好幾條抄手游廊,各處院落之間,均有抄手游廊連接,走完一條,還有一條。又見各處梁柱門窗及檐口椽頭皆是油漆彩畫,各處都是一樣的青瓦白墻;路上遇著的人,不論男女老少,都一般的躬身行禮,恭恭敬敬喚一聲「五爺,三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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