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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軟刺》第16章
第16章 回家

  裝死裝到睡著的阮肆趴著身,側著的臉被頭髮遮擋,露出一點耳尖。秦縱撐身看他,撥開他的頭髮,能看見他左耳的耳洞上插了黑色小細棒。

  不娘炮。

  帥呆了。

  疑似癡漢的秦縱這麼想著。然後他起身將燈關掉,把被子重新拉上床,再把阮肆移到歸位的枕頭上。阮肆夾抱著被子翻了個身,T恤後領露出煙頭的燙痕,秦縱俯身輕吹了吹,輕柔地像是夢裡一瞬而過的羽毛。

  翌日又是個豔陽天。

  阮肆昨晚落枕了,早上起來一直仰頭捏著後頸,出門前秦縱還給幫捏了兩下。

  「喜聞樂見。」這人還幸災樂禍,「天天睡順時針,枕頭都要睡腳上去了。」

  「我這是熱愛自由,」阮肆拍開他的爪,「一張床休想困住我放飛的心。」

  「行,車給你。」秦縱跨後座,「飛吧。」

  阮肆有氣無力地蹬著車,說:「我想要飛得更高——」

  車鏈「哢」地滑掉,車踏孤零零地飛轉,車身在呐喊中紋絲不動。秦縱伸長腿,隨意地撐著車,聽阮肆還在空踏著板慷慨激昂地唱著:「狂風一樣舞蹈!」

  後座上吸豆漿的秦縱:「……」

  「醒醒,」秦縱用頭撞他背,「掉鏈了朋友!」

  「修修修!」阮肆扶腰,「這習慣改改行不行!老腰遲早要被你給撞折了。」

  「真折了就負責。」秦縱撐著車,看他蹲下去轉踏板,「下午放學推鋪子去上點油吧。」

  「嗯……」阮肆重新嚙合上鏈條,「下午再說。」他上車了才繼續說,「下午還有夏婧呢。」

  「行吧。」秦縱過垃圾桶的時候把豆漿杯扔了,「我都忘了還有夏婧。」

  實際上阮肆也給忘了,他昨天走的時候給夏婧打了個招呼,不過看樣子夏婧已經被嚇著了。

  「考慮考慮買個手機吧。」秦縱說:「馬上暑假,我去打個工。」

  「就住一塊。」阮肆轉著車把,「買手機半夜打遊戲?」

  「讓你安個APP寫文用。」秦縱嘆息,「我想了一晚上,你總不能一直靠筆寫。手機方便。」他頓了頓,「聯繫夏婧也方便。」

  「行吧。」阮肆外套逆風,被秦縱按在腰側,「倒沒什麼需要聯繫的……天天見夏婧。」

  說到這裡他有些遲疑,卻沒再繼續說下去。阮肆和夏婧相處有一段時間了,但是奇怪,不見不會想念,見面也不會激動,他的心態似乎還是和沒在一起前一樣——覺得夏婧挺可愛,然後沒了。

  是啊,夏婧真挺可愛。

  為什麼就沒然後的感覺了?

  「在想什麼。」秦縱探手穩住車把,笑道:「哇靠我後座這青年真是帥呆了,好遺憾不能回頭多看幾眼,只能想了,是不是?」

  「哇靠。」阮肆笑,「煩不煩啊這麼自戀。」

  「你煩嗎,」秦縱下巴壓他肩膀,「煩嗎?」

  「我……」

  「煩死了!」後邊的車鈴大作,孔家寶呼哧呼哧地蹬著車,「媽的我追了一路,你倆硬是沒人回頭!還他媽在這膩歪,喔,‘煩嗎’,‘不煩最愛你了啾啾’。」孔家寶邊喘邊憤怒,「你倆言情劇上身是吧?」

  秦縱抬腿踹孔家寶車杠,「靠。」

  孔家寶穩著車,笑不停,「我就等著這機會呢,怎麼樣?特不爽是吧弟弟?誒我說真的,你這麼黏他不煩啊?我天天坐後邊看他後腦勺都看煩了。」

  「你有沒有點審美。」阮肆抬手擼了把自己的後腦勺,「這麼有型的後腦勺,看一萬年都不會膩!」

  「你跟我換。」孔家寶說:「盯一萬年試試。」

  「你的我盯一天就煩。」阮肆說。

  「阮肆你這個渣男!」孔家寶把兜裡的糖袋砸過去,「老子的少男心碎了。」

  秦縱抬手接了糖袋,拆開看都是薄荷糖,他吹了個口哨,剝了一顆丟嘴裡。兩輛自行車並行,三個人吐槽了一路。

  趙雲林請假了,鼻樑骨雖然沒有斷,但是軟骨骨折了,不知道怎麼跟家裡人說的,竟然沒找阮肆。不過縱然沒人告學校,衛生間的動靜也瞞不過去,樓道裡監控被黃佳麗調出來,一大早就去教室拎了幾個嫌疑人到辦公室。

  「什麼事,什麼事能讓你跟人動手?都是同學,平時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何必呢阮肆!」黃佳麗恨鐵不成鋼,「你一言不合就動手啊?這什麼脾氣,平時也沒見那麼大火氣!他幹什麼了,啊?」

  「鬧著玩。」阮肆態度誠懇,非常配合,「趙鼻……咳,趙雲林跟我是小學同學初中同學高中同學,熟得很。」

  孔家寶想笑,看著他一臉真誠地說「熟得很」三個字的時候,邊上幾個虎軀一震,都記著他那句「這事沒完」。

  「鬧得玩?鬧得玩把拖把都打折了?」黃佳麗點著桌面上的清單,「毀壞公物要賠償,你們幾個沒事這麼鬧著玩?還有你,笑什麼笑了老半天了,不說你你還來勁了?孔家寶,態度端正!」

  「誒,端正,端正。」孔家寶立正,「我誠懇地向您交代我的錯誤,我真切地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我不應該……噗。」阮肆踩他一腳,他生生改口,「……沒阻攔他們玩……」

  走廊裡有監控,衛生間裡沒有。門一關上,辦公處也不知道裡邊到底是誰動了手。趙雲林請的病假,但公物損壞嚴重,必須記過警告,一人一份檢討不能少,週一升旗還要點名批評。

  「這小子不吭聲,我反倒覺得還要搞事。」孔家寶寫檢討的時候叼著筆,「你說他這是示好嗎?」

  「他要有這心,也不會次次都被打出鼻血。」阮肆奮筆疾書,一張紙都不夠他抒發。

  「就怕他背地裡搞事。」孔家寶抽空還要吐槽一聲,「這小子是搞事體質。」

  「不怕他。」阮肆點了點筆尖,「就是一直搞下去太煩人了。他還住黎凝家那棟樓?」

  「早搬家了。」孔家寶絞盡腦汁地在「對不起」三個字上下功夫,「初中那會兒就搬了,他現在住的那塊和一熟人挺近。」

  「熟人?」阮肆抬頭,「誰啊。」

  「八班陳麟。」孔家寶說:「社會你麟哥,人狠話不多,去年鬥牛賽,場場小動作——你不會也給忘了吧?人家就是和你打的。」

  阮肆筆尖一頓,「噢。」

  「怎麼,記得?」孔家寶靠椅子上往後窗揚了揚下巴,「就咱們斜對門,靠後門天天能見。」

  「當然記得。」阮肆迅速結束掉最後一段,合上筆蓋轉在指間,「社會你麟哥……頭髮剃得特野的那個,打球挺厲害。」

  「不厲害也不會找你。」孔家寶還在坑坑巴巴地寫,「今年沒怎麼見了,聽說在外邊夜店裡混著呢,趙雲林估計是跟他了。昨天咱們把趙雲林揍爽了,陳麟要覺得沒面子,這幾天就該來找人了。」

  「來吧。」阮肆說:「今年一直沒打過招呼。」

  下午放學,阮肆出教室時正逢秦縱下樓,兩人一塊下臺階。那裹在修身運動褲裡的腿一併邁出去,惹得阮肆在心裡吹起了口哨。

  長。

  都他媽的好長。

  還這麼帥。

  「你怎麼不彎腰貼著看。」秦縱抄著褲兜伸直腿,「天生麗質難自棄啊。」

  「得了吧,」阮肆用腿撞開他的,「哥這才是大長腿,你那小短腿不夠看。」

  「軟軟同學。」秦縱說:「你現在特喜歡攻擊我,是感受到壓力了嗎?還是潛意識裡怕了?」

  「怕死了。」阮肆笑,「滿不滿意?」

  「差點意思。」秦縱抬手轉著籃球,校服袖口的藍玫瑰隨著動作隱約可見,「不滿意,重來。」

  「你以為是切歌呢?」阮肆拍了球轉到自己手上,「真的好怕怕,縱哥你慢點長,嚇死人了。」

  「臥槽。」秦縱肩頭撞他,「這他媽是約戰的語氣吧。」

  「是吧。」阮肆笑出聲,「我也覺得這語氣特賤,聽一次想打一次。」

  「啊,」秦縱看他,「動手吧,我給數著數。」

  「靠。」阮肆把球砸還給秦縱,「這麼帥的臉……」

  「我當然捨不得。」秦縱接住球,「怎麼說也不能打臉——腰上還疼不疼?」

  阮肆給他比劃出小拇指,「我都沒敢當人面換球衣,照鏡子一瞅,你啃的跟那什麼似的。」

  「往哪想呢?正經的橢圓印。」秦縱拍了拍自己肩頭,「誰啃得像豁牙?」

  阮肆呲牙,「老子整齊著呢。」

  兩個人才到車棚前,就看見夏婧往過來。秦縱把車鑰匙在手指上晃了一圈,說:「你載她回去,我坐孔家寶的自行車。」

  「孔家寶那車有坐的地嗎?」阮肆拍著後座,「咱們一起走。」

  「小短腿累得慌。」秦縱把鑰匙扔給他,「我搭個順風車就回去了。」

  「不是,」阮肆皺眉,「為什麼就是不一塊?」

  秦縱面向他往後倒退,抬手對夏婧遙遙比劃了個招呼,「一米七八的燈泡,你不嫌亮,我還嫌膩。就這麼著吧,晚上回去敲鈴,打個招呼。」

  阮肆咬著舌尖,看秦縱退出車棚,轉身往外走。夏婧到身邊他都沒動作,只有點難以形容的滋味。

  「我送你回家。」他說。

  眼睛卻只看著秦縱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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