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沈終意挑眉， 跟她想到了一處去，喉結不自然地滾動了下。

　他現在才發現她上衣有些淩亂，仔細一看︰“……你衣服穿反了。”

　以瀟一愣，低頭看了眼，果然，她上衣的後衣領此時正在脖頸前方，怪不得她總覺得不自在。

　剛剛沈終意來敲門的時候， 她正準備洗澡，誰想門鈴聲忽然響起，她只能匆忙套回衣服去開門。

　“……我剛剛在洗澡。”她解釋完，道，“東西也送到了， 你現在可以走了吧？”

　這趕人的語氣可以說是十分沒良心了。

　沈終意卻難得的沒說什麼， 他走到桌前，把紅糖的塑膠袋子綁了個結︰“肚子疼就喝點，這兩天拍攝別去片場了。”

　工作狂忽然主動放人，以瀟剛有些感動， 就聽見他繼續道。

　“省得添麻煩。”

　“……出去！”

　興許是在山裡頭，冰涼辛辣的食物吃得少，她這個月的姨媽期比以往都要舒服許多，只休息了一天，就已經可以強撐著出門了。

　她起了個大早， 把自己收拾好後便準備出發。

　誰知剛拉開門， 就撞到在門外傻站著的袁俏， 對方臉色猶豫，眉頭皺得緊緊的，看起來像是站了半天了。

　“今天起這麼早？”以瀟把頭發紮起，給自己圍好圍巾，“走吧，我們坐早班車去，路上買點油條豆漿。”

　袁俏沒動︰“……那個，瀟瀟，你這幾天不是姨媽期嗎？”

　“是啊。”

　“不然你今天別去片場了。”袁俏雙手抓住她的手臂，笑道，“就休息著吧，早餐我讓人給你買上來！”

　以瀟掃了她一眼。

　袁俏或許還能騙騙別人，但在她面前，一撒謊遮掩就破綻百出，她想裝傻都難。

　“出什麼事了？”

　“沒啊……”袁俏道，“我就是擔心你。”

　以瀟眼楮一眯，帶了些警告的意味。

　袁俏︰“……”

　二十分鐘後。

　以瀟坐在小巴士上，回味著方才那家早餐店的湯粉味道，含著吸管，喝了兩口豆漿清清口。

　這才慢悠悠拿出手機。

　微博上又是9999 的消息。

　袁俏腦袋瓜湊在她肩上，眼神羨慕得不行︰“你這評論量，我得發六條微博才能感受到這種滋味……”

　以瀟睨她一眼︰“那給你？”

　“不了不了。”袁俏迅速收回腦袋。

　以瀟這才正經打開評論區裡@了自己上千次的微博。

　她沒來得及看內容，一看這ID，發覺特別眼熟。

　哦，是之前那個突然跳出來“爆料”她和沈終意關系的那位。

　【小布丁搭咖啡︰收到好多條評論……嚇到了。既然這樣，不再多說點我心裡都過不去哈哈哈。不過繼續說下去，可能就要讓很多想看言情橋段的小姐姐們失望了，因為這事一點都不浪漫，至今成為學校許多人的笑料。

　先從S說起吧，S的照片大家也都看見過了，高中時長得青澀幹淨一些，另一種帥氣！學習成績好到爆，高一新生演講、高三鼓舞大會上去發言的學生代表……基本都是他包攬的。就是性格特別冷。

　Y呢，就完全是另一種人，說難聽點，就是聲名狼藉的小太妹！常年在成績最差的班級，鬥毆處分件件不漏，就是校園欺淩電視劇裡的經典反派，老師都放棄了的那種爛學生，社會的敗類！

　然後Y家裡走了關系，把她放到了年紀第一的班級，倒楣透頂的S就這麼被她看上了，然後就是一連串的死纏爛打，舔著臉就各種追啊，特別煩人……S也不知道是被灌了什麼迷藥，居然還真的同意了，兩人就處著了。

　注意！期間，S收到的所有情書、物件都被Y撕毀了！不是退回去！是全部撕毀了！！把別人的心血直接丟進了垃圾桶！還冷嘲熱諷的！我甚至親眼目睹她在樓梯口扇了女生耳光，還罵了別人好半天，特別嚇人！我都懷疑S是被她暴力威脅，才被迫跟她在一起的了（只是我的猜測哈）這完完全全就是校園暴力的施害者啊！

　而我的猜測，在後來更是得到了證實！

　S在高考結束後，立刻把Y甩了！消失得無影無蹤，任何同學都聯系不到他！完全就是被欺壓久了，逃離傷心地的節奏啊！可是S太倒楣，幾年後歸國，又立刻遇見了Y……看到照片後我第一反應就是擔心，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以瀟花了好半天才看完。

　這人對她可真上心，這是直接寫了一篇小作文啊。

　“瀟瀟，乾脆你告她吧！”袁俏又重新看了一遍，越看越氣，“現在微博賬號全都實名了，告起來很容易的！得給這些編排別人的老鼠一點教訓！”

　“告她什麼？”

　“告她誹謗中傷啊！”

　“沒誹謗。”以瀟指尖往上劃了劃，“你看她說的，哪樣是假的？”

　袁俏仔細想了想，驚了。

　這人還真沒撒謊，說的都是真事，就是用詞上面非常巧妙，立刻營造出了一種校園暴力的氛圍。

　撕毀情書，丟掉愛心禮物都是真事——誰讓那群人天天給有女朋友的男生送這些東西啊？

　而樓梯口扇耳光拽頭發，又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了。

　簡潔來說，以瀟揍的那個女生，常年勒索低年級的學弟學妹，結果不長眼，勒索到了以瀟頭上。

　不僅如此，她還趁以瀟轉身時下陰手，以瀟這才扇了她一耳光。

　那個人只是剛好是沈終意的追求者，所以大家都以為以瀟是因為沈終意才動的手。

　校園暴力絕對算不上，頂多就是個以暴制暴的罪名。

　“那就讓她在上面瞎說啊？”袁俏道，“不然你發個微博，解釋一下也行——”

　“你們是不是都糊塗了？”以瀟笑了聲，“我在這上面花什麼心思，我又不是明星。”

　“就因為不是明星，才更方便你正面回應啊！”

　“懶得。”

　“你看看這些網友都怎麼說你的，她們還在呼籲那個勒索你的人出來揭發你的罪行呢！”袁俏氣沖沖道，“我倒要看看，那人敢不敢出來！”

　“愛怎麼說就怎麼說，我反正也看不到。”

　袁俏看著氣定心閑的以瀟，心中不禁感慨——

　看看時間這怪物，都把人逼成什麼樣了。

　以前無法無天的女閻魔，現在往燈光前一站，都能直接成佛了。

　喝完豆漿，以瀟輕輕吐出吸管。

　吸管已經被她咬至薄薄一層，上面全是斑斑牙痕。

　氣嗎？她當然是氣的。

　但是她一旦發聲，袁俏就會受牽連，袁俏雖然一直沒火，但也從沒跟什麼負面醜聞沾邊。再說，發聲了也很難改變網友的第一看法，怎麼想都是得不償失。

　——

　沈終意發現，今天以瀟對他的態度又差勁了許多。

　已經到了他捧著飯碗坐到她跟前，她白他一眼然後起身走人的地步了。

　於是他拿起自己的飯碗，跟著她一路去了角落。

　他坐下來，在她離開之前先一步開口。

　“我沒在紅糖裡下毒吧。”他語氣頗有些無奈，“哪裡得罪你了？”

　“不敢。”以瀟道，“我只是想安安靜靜地吃頓飯。”

　沈終意嗯了聲︰“我不吵你。”

　以瀟還想再說，手機鈴聲先一步響了起來。

　她看了眼來電，是劉妍。

　劉妍知道她工作忙，基本不會在工作時間裡給她打電話的，估計是有急事，所以她也沒顧著離開，徑直就接了起來。

　“媽……”

　“以瀟瀟！這是怎麼回事？！”

　以瀟懵了︰“什麼？”

　“微博上的東西我同事都給我看了……你是不是想把我氣死！”劉妍嗓子有些啞，聽起來是真生氣了，“你還打了高中同學？扇別人耳光了？”

　以瀟︰“不是，媽，是她先動的手。”

　劉妍一聽，這才緩和許多，她話頭一轉︰“那，那個什麼……S，是什麼回事？他就是那個把你丟下走了的混蛋？”

　以瀟臉色一變︰“你怎麼知道？”

　“廢話……高三畢業那幾天，你老師怕你受刺激做什麼出格的事，全都跟我說了。”劉妍道，“你現在跟那混蛋在一起工作？”

　“媽，這是意外……”

　“你立刻給我請假回來！別去了！照我看，這些破事基本都是他招惹來的！”

　以瀟下意識看了眼沈終意。

　對方眼底深邃，也在看她。

　“媽，這是工作，我不能隨便離開的……”

　“那就辭職吧。”

　劉妍被那些網友評論氣得不輕。

　這群人到底有什麼資格隨意評價她寶貝女兒是“便宜貨”？！

　她看了都快兩眼一翻昏過去了！

　“明天就給我回來！”

　掛了電話，以瀟還有些沒回神。

　沈終意坐得近，加上劉妍因為生氣沒控制好音量，他幾乎聽了個全。

　以瀟拿著電話︰“我……”

　沈終意打斷她，目光沉沉︰“不準走。”

　她起身，想著要打回去哄一下劉妍女士︰“我出去打個電話。”

　手腕被身後的人抓住，腳步被迫停了下來。

　“……你別走。”

　他道，“我會處理好，很快。”

　……

　劉妍女士不好哄，以瀟花了近兩個小時的時間，才終於把人哄好了。

　為了不走到辭職這一步，她還答應了劉妍下周休息時間，回去相親。

　結束通話，她長籲一口氣，從牆角站起來，蹲久了腿軟，她靠在牆上緩了半天才轉身進劇組。

　裡面正在拍攝，她放慢腳步，拐彎去休息室之前，下意識看了沈終意一眼。

　對方面沉如水，正專注地看著顯示屏。

　她想起剛剛沈終意拽住她時的目光。

　慌亂、脆弱，甚至帶了些乞求。

　當時她諷刺的話剛到嘴邊，還是沒說出口。

　現在看來，對方可絲毫沒受影響。

　她自嘲一笑，轉身回了休息室。

　見她進來，袁俏立馬站起了身，她瞪大眼，手裡還捧著手機︰“你可算回來了！”

　“怎麼了？”

　“快！開你號，給沈終意點個贊……不，你直接轉發！”

　袁俏急不可待地把手機舉到她面前。

　以瀟稍稍傾過身子。

　【沈終意︰之前是我追的，現在也是我追的，她沒有校園暴力任何人，不要添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