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真跟她這麼說了啊？”袁俏坐到副駕駛座上，拉上安全帶，聽完以瀟的複述，當即就坐不住了，朝她豎了個大拇指，“牛逼。”

　　複而又憂心忡忡道，“那她以後找我們茬怎麼辦？”

　　戚蘭是她們兩的高中同學，之所以職位比她們高，倒不是能力多出眾，而是因為別人家裡有這方面的關係，大學還沒畢業就進去實習了。以瀟加入公司的時候，對方手下已經帶了好幾個藝人，還都是公司重點扶持的新人。

　　以瀟當時沒少受她擠兌，公司直接給她安排了一堆搞笑藝人，要知道這年頭搞笑藝人並不容易出頭，要麼天賦巨好，要麼運氣好上了大熱綜藝，不然就只能慢慢熬。

　　還好後來袁俏面試通過了，經過協商後順利到了以瀟手下，兩人也的確做出了些成績，加上這事本來就是戚蘭不厚道，她才有直奔總監辦公室的勇氣。

　　這要是換作高中，哪輪得到戚蘭給她使絆子。

　　所以說，大人的世界實在是太難了，就連公平競爭都難以做到。

　　“你以為我不這麼說，她就不會找我們茬了？”以瀟重新發動車。

　　“也是。你今天怎麼穿得這麼好看，還帶了隱形眼鏡？我剛剛在通道都沒敢認。哎你等會……”袁俏從包裡找出副墨鏡，眯起眼道，“太陽這麼曬，戴著這個開吧。”

　　以瀟直接踩油門：“不用，妨礙視線。”

　　袁俏把東西丟回包裡，趕緊抓住車窗頂上的扶手。

　　“我們去哪啊？”袁俏確定了一遍，對方的車速卡在限速範圍內，她實在不懂怎麼會有人把六十邁開成《頭文字D》，索性放棄這個疑惑。

　　“我訂了餐廳，請你去吃頓飯。”以瀟笑笑，“恭喜你殺青。”

　　袁俏吸了吸鼻子：“就知道你最愛我了。”

　　以瀟訂的是某家高檔法國餐廳，下車時，她把袁俏裹得嚴嚴實實才讓她下車。

　　“幹嘛呀，我還沒那麼火呢！”袁俏道。

　　雖然她已經脫離了“查無此人”的狀態，但也不是那種出門都會被層層包圍的程度。

　　“再過半年你就是女一號了，逼格咱們還是要有。”以瀟道，“而且你戴起口罩很可愛，被偷拍幾張就更好了……別動，我給你補補眼影。”

　　袁俏：“……”

　　兩人進了餐廳，服務員立刻把她們帶到了座位上。

　　因為是提前預定好的位置，所以前菜上得很快，袁俏正要動手，就聽見對面的人來了句：“吃慢點。”

　　“隔壁在偷拍。”以瀟說完，抬手拿起刀叉，自顧自吃了起來，“到時候拍得不好，可是你自己醜。”

　　袁俏往隔壁看了一下，黑色的手機掩在衣袖下，她不仔細看都看不見。

　　這都能被您老發現？

　　吃完前菜，以瀟剛用餐巾擦乾淨嘴，兜裡的手機響了。

　　她拿起手機看了眼，陌生號碼，因為工作原因，她時長接到陌生人的電話，沒多想便接了。

　　“……以瀟？”是個男聲，語氣裡帶了些不確定。

　　以瀟確定自己對這個聲音毫無印象，她習慣性掛上公式化的語氣：“是我，您是哪位。”

　　“啊，我是程勇，你……還記得我嗎？”

　　以瀟花了十來秒搜索自己的記憶，終於讓她想起來了。

　　她高中時的班長，印象中是個學霸，名字常年在沈終意下面。

　　她眉梢一挑，放下手中的餐巾，努力在自己的語調裡塞一些驚喜：“當然記得，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今晚是我們班的同學聚會，你知道吧？”程勇那邊環境吵雜，他需要很大聲才能保持正常通話，“就在……”

　　“我知道。”以瀟打斷他，把手機稍稍挪遠了些，“可惜，我今晚剛好有些事情，沒辦法過去，太遺憾了。”

　　“這些戚蘭都跟我說了。”程勇道，“但是今晚瓊老師也過來了，剛剛還在找你呢——你能抽空過來一下嗎？”

　　袁俏聽懂了些什麼，等她掛了電話，問：“戚蘭居然還敢給你打電話？”

　　“不是戚蘭。”以瀟放下刀叉，“擦擦嘴，走了。”

　　袁俏懵道：“去哪？”

　　“銘城。”

　　滿陽市只有一個銘城，銘城酒吧，市內數一數二的午夜高檔場所。

　　因為距離比較遠，以瀟到的時候已經接近晚上九點了，把車交給泊車員後，她正要往裡走，就被袁俏拽住了。

　　“等等，瀟瀟，來。”

　　以瀟疑惑：“做什麼？”

　　“補妝啊！”袁俏從包裡拿出化妝包，“還好你今天穿的這身，換做是平時，我一定要拉你回去換衣服……”她邊說邊拿出大紅色口紅就要往以瀟唇上抹。

　　以瀟偏頭躲過。

　　袁俏：“幹嘛，你妝都掉大半了，打算素顏進去坐在戚蘭旁邊演小白花？”

　　“誰要坐她旁邊？”以瀟拿過口紅和鏡子，“我自己塗。”

　　兩人補妝動作嫺熟，沒十分鐘就已經轉身進了酒吧。

　　剛進了個門，以瀟就險些被裡面的音樂震疼耳朵。

　　高檔酒吧和別的高檔場合不一樣，不比環境和服務態度。這裡光是音響就拉了其餘店家好幾條街，每個鼓點都能震到人心裡去，往上一看，全都是在隨意晃動的手臂。

　　袁俏就像是剛被放出來的犯人，拔腿就要往舞池鑽，被以瀟一隻手拎了出來，朝包廂區走去。

　　“來都來了，就讓我進去玩會兒嘛……”

　　“那要不我送你回去？”

　　“別別別。”袁俏立刻乖了，這才想起來問，“你到底為什麼改主意了？不是說不來的嘛？”

　　“瓊老師找我。”

　　袁俏哦了聲，明白了。

　　瓊老師對以瀟來說，基本可以跟“恩人”這個詞劃上等號了。

　　要不是她死死屹立在以瀟前往小太妹的道路上，成為一隻兇悍攔路虎，那以瀟現在指不定在哪個角落待著呢。

　　袁俏走在前頭，率先推開了包廂門，包廂隔音好得驚人，裡面雖然也放著音樂，但比外面小了不少，甚至蓋不過人的聲音，簡直就是兩個世界。

　　門一開，裡面的人齊刷刷看了過來。

　　以瀟倒是沒注意別的，只覺得面前的人停住了：“怎麼了？”

　　“這不是以瀟袁俏嗎？”坐在朝門口位置的女人瞬間認出他們兩個來，她手上剛巧拿著麥克風，聲音一出，大家都聽得見，“我還以為你們不來了，還是瓊老師厲害。”

　　其實這次的聚會對以瀟來說，赴宴是絕對穩賺不賠的。

　　畢竟這可是當年的私立四中一班，私立四中，沒錢進不去的學校。家裡有點家底，再加上傲人的成績，指不定能出多少人才，其中一定有以後能用上的人脈。

　　但對她來說，最不想轉換成利益的，也就是這幫高中同學。

　　說不上和他們關係有多好，但他們在某種意義上，算是她某段回憶的見證者。

　　可既然來了，那就沒必要再顧慮這麼多了，她抬手用了點力，把袁俏帶了進去，臉上掛上笑容：“晚上好，不好意思，實在有點事要處理，來晚了。”

　　“來了就行。”

　　熟悉的聲音從右側響起，以瀟下意識轉過臉去，當即就怔住了。

　　那邊坐著的自然是瓊老師，她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臉上掛著與以往一樣的笑容，燈光太暗，看不清她臉上歲月的痕跡，倒是面前還擺了一副骰子和半杯酒，看得出剛跟別人玩了兩把。

　　而坐在瓊老師身邊的，是沈終意。

　　他和上次見面不同，身上穿了一條黑色衛衣，連帶著整個人的氣質都乾淨了許多，與上次在餐廳裡看到西裝革履的人天差地別。

　　燈光太暗，沈終意的眸子在黑暗中閃著微光，以瀟看不清楚，但她能感覺到，那道視線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燙人。

　　“站著幹什麼？”瓊老師朝她招了招手，“來，以瀟。”

　　以瀟只失神了半瞬就掛上了微笑，然後在眾人的目光中朝那頭走了過去。

　　“瓊老師。”以瀟語氣如常，看都沒看旁邊人一眼，“好久不見您了。”

　　“畢竟你是大忙人。”瓊老師笑道，“這不，我要不開口，你今晚都不打算過來吧？”

　　以瀟面色不變：“哪有，我這不是來了麼。而且不都是您沒時間見我嗎？”

　　“其實她不忙的，瓊老師。”戚蘭的聲音冷不防響起，打斷了她們的對話，“我一個月也就在公司見她一回。”

　　以瀟涼涼瞥了眼，戚蘭就坐在沈終意另一側，她已經換了一套衣服，現在身上是條黑色緊身裙，胸前一片蕾絲，光是她這麼不經意一瞄，都能透過胸前那條蕾絲看到裡面的風景。

　　更不用說坐在身邊的人了。

　　好眼福。

　　“工作裡的艱辛哪是旁人能知道的。”瓊老師知道她們兩高中就不對付，索性扯開話題，“不過能者多勞，忙一點也好，總不至於閑著。”

　　“以瀟。”之前在電話裡交流過的程勇不知何時走了過來，“去那邊坐吧，我、我專程給你留了個位置，靠近點歌台，你可以點歌唱歌什麼的……”

　　以瀟循聲望去，竟一時有些沒認出來。

　　程勇在她印象裡就是個書呆子，戴著一副比酒瓶子還厚的眼鏡，臉上還長滿了青春的標誌。

　　如今卻是乾乾淨淨的，身上還穿著整潔的西裝，光從衣服的制裁就能看出價格不菲。

　　她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

　　“班長，你這臉好紅啊。”戚蘭笑眯眯地調侃道，“不過我們這邊的確沒位置了。以瀟啊，再來晚點，你估計都得坐地上了呢。”

　　以瀟掃了她一眼，嗤笑：“看出來了，我看你都快坐別人腿上了。”

　　戚蘭：“……”

　　“哪有。”程勇感覺不到她們之間的戰火，他撓撓頭，再次抬眼，期盼地看向以瀟。

　　以瀟沒有多想：“好……”

　　“這裡有位置。”

　　男人低低沉沉的聲音落下，音量不大，卻莫名引起了整個包廂人的關注。

　　以瀟偏過頭去，看到沈終意用下頷指著自己和戚蘭中間那一小塊距離，語氣淡淡，卻帶了些不容置喙的味道：“還能坐一個人。”

　　方才戚蘭用裙子擋著，根本沒人發現，這兩人中間隔了這麼遠。

　　戚蘭愣了愣，乾笑：“這太擠了，我往你那坐一些，她剛好能坐在沙發頭……”

　　“不擠。”沈終意抬眼，看向以瀟，“她能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