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新生

　　葉清婉愣住，看著柳柳的方向一時大腦一片空白。

　　希望城外的修士也是， 茫然地看著這顆突然升起的大樹， 瑩瑩的光亮，蓬勃的生機……

　　柳柳隻回頭望了一眼， 嫩綠的柳枝輕輕拂過小川的臉頰，像是一個極眷念的吻。

　　「小川， 對不起……」

　　如果早知道她不能一直陪著他， 柳柳就不會給他無盡的壽命。不過幸好，幸好還有主人。

　　「主人， 你要好好的， 柳柳只是睡一覺，還會再醒來的。」聲音有些哽咽，眼眶變紅， 不敢再回頭看葉小川一眼。

　　她的話一落地，少女的虛影徹底不見，只剩下那顆柳樹帶著衝天之勢，一瞬間衝上天際。

　　「轟！」

　　整棵樹衝破雲層，像是穿透天空，將隱隱下墜的天空撐起。

　　「柳柳——」

　　葉小川撕心裂肺的一聲喊叫， 整個人跌跌撞撞往柳樹方向奔過去。

　　他摔在柳樹面前， 伸出了手：「柳柳！你怎麼了？你和我說說話啊！柳柳， 柳柳——」

　　葉清婉茫然地看著柳樹， 雙目無神， 然後驟然間轉身， 一拳頭一拳頭往天階上砸。

　　鮮血淋漓，手上的刺痛壓制心中空蕩蕩的絕望。

　　柳柳沒了……

　　柳樹還在，可她的柳柳沒了！

　　葉清婉不知道柳柳是什麼時候得到柳樹傳承，知道了這上古神樹的撐天之能。

　　她是柳樹之靈，是這顆柳樹從上古到現在，經歷漫長的時間漸漸生出來的一抹意志。

　　可她用自己引了神通去撐天，現在只剩下柳樹了，一顆沒有意識的柳樹。

　　這棵沒有意識、沒有草木之心的柳樹，沒有五感，感受不到春夏秋冬、風雲變幻……

　　這樣的一棵柳樹、這樣的天柱，在漫長的歲月後，還能再生出靈智嗎？

　　葉清婉知道答案，所以她絕望。

　　開天闢地的柳樹撐起了天，這才是真正的天柱！

　　天梯還能往上，葉清婉腦袋一片空白，鮮血混雜在天階之上，視線也漸漸模糊，眼裡有什麼遮擋了前方。

　　一階又一階……

　　還有三階！

　　兩階！

　　一階！

　　葉赫瞪大眼睛，一雙眼睛血紅的看著天空。

　　最後一階緩緩過半，卻在突然間戛然而止。

　　靈氣沒了？

　　「啊——」華天歌吐出一口血落了地。

　　「喝！天歌讓開！！」

　　華真、錢長老、許家主、榮長老、孔老……幾個老人幾乎立刻衝了出來，裂了丹田，一股濃鬱的靈氣補了上去，他們嘴角還帶著笑容，眼神充滿希望地看著上方。

　　夠了嗎？

　　不！

　　那半階天梯還是沒有築上！

　　火漸漸往下落去。

　　葉清婉的元嬰浮動，就像是要在一陣風中散去。

　　湯圓芝麻眼睛看著一旁的柳樹，吹氣的動作停止，身上的紅也重新褪成白。

　　它和柳柳關係很好，湯圓最愛蹭著柳柳的懷抱，柳柳以前怕它，後來葉清婉給煉製了盔甲也就不怕了。

　　兩個小傢伙關係極好，秘境十幾年半步不離，現在的湯圓就像是泄了氣，根本吹不起天火。

　　靈氣補上來了，但葉清婉的元嬰也到了極限，湯圓就算能吹，天火也起不來了。

　　「沙沙——」

　　像是有風，吹動了柳枝作響，湯圓眨了眨眼睛。

　　葉清婉伸出只剩下白骨的手，捂住眼睛。

　　失敗了……

　　這天梯失敗了……

　　哪怕柳柳撐起了天，這麼多人犧牲自己，這天梯也失敗了……

　　火沒了……

　　葉赫仰著頭看著，他也知道馬上就要失敗了。

　　可他心裡並沒有多難受，看見這些壯烈的犧牲，當死亡真的快要的來臨是時候，好像也沒那麼不能接受。

　　他微微閉上眼睛，等待天黑……

　　突然間空氣中一陣強大的火元素迸發出來，他竟然隱隱覺得發燙！

　　葉赫倏的睜開眼睛，只看見餘下半個白團子落入火中的樣子。

　　「湯圓——」

　　天空中是葉清婉絕望的一聲大喊。

　　天火驟然往上，像是將整個天空燒紅，最後餘下的半階天梯，竟然慢慢補了上去！

　　昆侖鼎劇烈轉動，所有的靈氣一瞬間向上方吐了上去。

　　半階天梯補全了！

　　血紅的顏色，與瑩白形成鮮明對比。

　　成了？

　　天梯成了？！

　　葉清婉絲毫沒有喜悅，元嬰重新鑽進她的丹田。

　　她伸手摸了摸肚子，輕聲問：「湯圓……你跑到我元嬰裡面做什麼？還不快出來！」

　　聲音很抖，但元嬰毫無動靜，隻元嬰裡面的天火微微動了動，卻沒有再多的反應了。

　　湯圓……

　　這個從火裡蹦出來的傢伙，又回到火裡了。

　　半階血紅色天梯與天際接壤的地方，有刺眼的光芒。

　　葉清婉抬起頭，眼眶血紅。

　　只差一步了，下面無數的修士還等待著，她的柳柳，她的湯圓，絕不能是無畏的犧牲！

　　她眼裡有光，手一伸，捏著已經毫無光亮的逆天，像是變成了一束光，向著接壤處衝了過去。

　　她就算用自己血祭也要將這天破開！

　　葉清婉伸出手，想要將元嬰裂開，放出巨大的力量。

　　突然！

　　什麼拉住了半空中的葉清婉，一隻白獸的妖獸衝到了她前面。

　　「婉婉！我肯定會活著的，你要來找我！」聲音帶著笑意。

　　折荊想過和她一起死，想過接受她的任何選擇。

　　但最後還是做不到，他怎麼捨得看著她死呢？

　　他以前是她的靈獸，要和她並肩作戰，為她擋在傷害以前。

　　他現在是她的愛人，更要將她牢牢護在羽翼下面。

　　對不起，清婉，我不想和你一起死了。

　　我只想你活著……

　　「不要——」

　　葉清婉大喊，手上的逆天揮了過去，那原本一擊驚天動地的逆天，現在也隻掀起一點微弱的風。

　　「轟————」

　　天階的盡頭一瞬間迸發出絢麗的亮光，一個純白色的妖獸倏的變得極大，然後用頭向盡頭撞去，妖獸一瞬間像是消散，只留下一片霞光。

　　那一幕在很多年後依舊留在這些修士的記憶中，上面的那個女人半跪在天階盡頭，向妖獸消失的地方絕望的伸出手，記憶開始褪色，這一幕依舊鮮活。

　　耳裡只餘下絕望的哭喊。

　　-

　　從天階盡頭蔓延，乾枯的世界像是一瞬間復蘇，黃沙漫漫，一點點綠色緩緩升起。

　　那些半枯的草變得生機勃勃，一點點新鮮的綠色從地底伸了出來，靈氣環繞。

　　奄奄一息的靈植重新煥發生機，山脈下面靈氣湧動，埋在深處的靈玉變成靈石、石頭變成靈玉。

　　街上走著的咳嗽老人，突然覺得空氣變得舒服清新，咳嗽也停了下來。

　　窗臺上半死不活的盆景抖了抖枝葉，幻發出新的生機，小小的花骨朵開出絢麗的花朵。

　　身體裡乾枯毫無靈氣的經脈，瞬間感覺到空氣中的濃鬱的靈氣往身體內湧去。

　　這一刻，遠在另一個世界的一塊三千錄石碑上面，緩緩書寫出兩個字——地球。

　　成功了？

　　是的，成功了。

　　但沒有一個人出聲，他們旁邊是躺著的屍體，前方是撐開天地的神樹，上方是緩緩入雲的天梯，盡頭那個女人半跪在血色階梯上面。

　　是成功了。

　　他們新生了。

　　可他們的新生是死亡、鮮血、悲痛換來的……

　　葉赫緩緩屈膝，跪著地上，捂著臉，有晶瑩的水珠滾落，一個又一個修士跪下，捂著臉哭泣。

　　難過的，感動的，高興的……

　　千萬的情緒混雜，最後只剩下滿臉的淚水。

　　在新生的時候，天空中還有劫雲醞釀，緩緩在上面那女人頭上聚集。

　　老祖……渡天劫了。

　　葉清婉半伏在地上，天雷一道道往她身上落下。

　　「啪——」

　　她紋絲未動，依舊半跪著。

　　霸下沒了石碑，成了一隻普通的烏龜，柳柳成了一顆再也沒有意識的撐天神樹，湯圓融進了她的元嬰天火，折荊……折荊替她去開天，生死未蔔。

　　她什麼沒了。

　　葉清婉捂住臉，呼吸有一瞬間的停滯，像是靜靜等待死亡的到來。

　　她築成了天梯，地球得救。

　　活著……似乎並不那麼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