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終（下）

　　靈界。

　　「哎！符圖道君！」

　　「怎麼了？」被叫住的男修回頭。

　　那個一臉精明的男修追上去， 在他旁邊低聲傳音：「我想問你個事， 不知道道君願不願意解答！」

　　「你說。」

　　那人腦袋更加湊近了些：「道友的好友最曉事， 不知知不知道那位憫真道君到底在找什麼嗎？」

　　「誰？憫真道君是何人？」

　　精明的男人一臉驚恐：「你竟然不知道憫真道君？！」

　　「他很出名？」

　　「你近些年都在哪兒啊？」

　　「我去天塹秘境遊歷了幾百年。」

　　「哦……怪不得……」精明的男人皺皺眉，就準備走了。

　　符圖道君將人拉住。

　　「這人到底是誰？」

　　男人擺擺手， 有氣無力：「一個……飛升百年的女修，道友隨便找人一問便知道了，我還有事， 先走了。」

　　一說完，人就一溜煙沒了。

　　符圖將眉頭皺緊，心想，一個剛剛飛升上來的修士， 還能隨便拉個人問問就知道是誰？

　　這白眉老兒這些年莫不是修傻了！

　　他一甩袖離開， 當天下午。

　　「你問誰？！憫真道君？！」

　　符圖看著好友失態，微微皺眉：「是啊， 怎麼了？很出名？」

　　「豈止是出名啊！」好友放下茶杯， 一臉激動，「你知道這位憫真道君是從哪個世界飛升上來的嗎？」

　　「哪兒？」

　　好友一臉奇怪的笑容：「地球。」

　　「地球？那是哪兒？哪個世界的別稱？」

　　「非也非也！不是別稱， 就是地球，不在三千世界之內。」

　　「胡說八道！不在三千世界她是怎麼飛升的？！」符圖怒了， 只覺得好友在蒙蔽自己。

　　好友似笑非笑，繼續說：「這位確實不是三千世界飛升歸來的，而是靠修築天梯， 一條從地球直達靈界的天梯， 然後從天梯上來的！」

　　符圖愣住， 只覺得對方在騙他，但憑藉對好友的瞭解，他沒有說假話……

　　「這位道君上來的時候天際萬千霞光，接引之台被霞光籠罩，憫真道君到的時候一身落魄，半點法寶也沒有，只有一根灰撲撲的棍子……」

　　符圖看著他，等待後文。

　　「這憫真道君也是身上隱隱帶著金光，好些大宗門都在招攬她！然而這位道君問了幾句話，就提著棍子去了天元宗！」

　　「天元宗？那是個大宗門。」

　　好友聽見符圖的話笑了：「你以為她是去投靠天元宗？不是，她去天元宗將福寬道君『請』了出來，然後和福寬打了一場，福寬就帶了幾個好友去找什麼東西了。」

　　「再後來這位憫真老祖又一連找了好些修士，天殊魔君、百器道君等一眾靈界新星，這些人都幫她出去找什麼東西。不止這些人，這百年但凡聽見誰慣會打聽消息，最後都要為這個憫真找那東西去。」

　　「他們也願意？！」

　　「嘿，原來願意不願意不知道，反正憫真道君找上門後，都願意了。」

　　「她到底在找什麼？」

　　好友靠近了些：「據說是在找一隻靈獸！」

　　「她為一隻靈獸大動干戈，就沒人找麻煩？！」

　　「有，十年前一位化神後期道君和她打起來了，輸了。」

　　「也是應該……」

　　「是那位化神後期輸了！」

　　符圖瞠目結舌，好一會兒才說：「這位憫真道君……真乃豪傑……」

　　「可不是，那靈獸讓道君找了這麼久，想來也是極為重要的。」

　　「應該是的。」

　　被他們聊著的憫真道君這會兒心情一點也不平靜，幾乎掀飛了桌子：「真的？！」

　　「是，按照道君描述的，我們在佛刹海一個靈獸買賣行看見的。福寬道君還守在那兒，混沌獸現在很虛弱。」

　　葉清婉倏的往外飛去，帶著那人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百年她一直沒找到折荊，想過對方會不會根本不在靈界，也想過對方會不會已經……

　　但還在，她還是找到了。

　　-

　　折荊趴在草地上，咬著靈參磨牙，眼睛期待地看著一個方向。

　　他這百年幾乎是在昏迷中度過，好不容易有意識，結果……

　　「折荊！」

　　熟悉的女聲，小傢伙渾身一僵，激動地往過跑了幾步，然後「嗚嗚」著後退。

　　葉清婉腳步一頓，看著面前巴掌大的小傢伙。

　　她終於知道為什麼這百年都找不到這傢伙了！

　　這傢伙又被打回原始階段了！

　　換言之……這傢伙……還是隻沒有修為的小獸……

　　一隻沒有修為、不會法術、沒有戰鬥力、不會說話……的小傢伙。

　　葉清婉：「……」

　　大概看見了她的震驚，折荊一臉難過，巴掌大的雪白小獸往地上一癱，一臉絕望。

　　有比他更慘的妖獸嗎？

　　等了一萬年，終於等到喜歡的人接受自己，不把自己當靈獸，也滾了床單……

　　幸福的日子就過了一晚上，如今又「啪嗒」回到起點，這尼瑪還有比他更悲慘的？！

　　他還在糾結痛苦，葉清婉卻顫抖著手將他抱了起來。

　　「沒事，我再養你一次。」只要還活著，就是最值得慶倖的事了。

　　折荊咬了咬她的袖口，淚流滿面。

　　媽滴，養了兩次了，還養第三次！

　　哭了哭了。

　　葉清婉嘴角微微笑，向福寬道謝，並且把對方要的東西送給他，這才抱著折荊離開。

　　去哪兒？

　　像是看懂了他水汪汪眼睛裡的意思，葉清婉笑了笑。

　　「聽說南海有天火，去吃一些。」

　　折荊頓了一下，趴在她懷裡一動不動。

　　她的元嬰吃了天火，火性越來越強。

　　那會不會有一天，那個白白的小團子，會再次從裡面蹦出來？

　　折荊小小的爪子拍了拍她的手。

　　我會陪你等的，等湯圓，等著修為提升，踏破虛空再回地球。

　　在那裡，還有一棵等待的柳樹……和那個不老的少年。

　　「走囉，去南海了！」

　　-

　　地球。

　　「秦田甜！你快點啊！」前面一個女修激動的招手。

　　秦田甜喘著粗氣，兩手叉腰：「不行了，不行了，我還沒入道，沒力氣了！」

　　這年頭幾乎人人都能入道，只不過有人早有人晚，有人願意有人不願意。像她秦田甜，就是入道較晚的人。

　　她本來是不想入道的，畢竟因為憫真老祖當初定下的規定，凡人修士相處和諧，做一個凡人也挺好。

　　不過年初老媽拿出來的一張照片改變了她的想法，那是祖上傳下來的一張照片，上面是四個姑娘，左邊那個是祖宗秦寧，中間一臉無奈，眼角有一顆淚痣的女孩，就是憫真老祖！

　　當然，家裡那張不是原件，原件在新生博物館最中間那個屬於憫真老祖的大廳展示著，那可是憫真老祖年輕的風範！

　　就那麼一張照片，她心裡就湧出來一點什麼，她想像老祖一樣！

　　於是秦田甜也準備入道。

　　「哎呀！天都快黑了，我拉你！趕緊拜了天開神樹，回家就去我們宗門修行！」那女修又過來拽她。

　　秦田甜吸了口氣，提起最後一點力氣和她繼續往前。

　　這是這個世界入道的規矩，決定入道了，就要來這天梯之處祭拜，瞻仰神風。

　　為了以示尊敬，從希望城過來的這麼遠距離，所有人都必須徒步。

　　兩人緊趕慢趕，終於在黃昏前趕到。

　　秦田甜是第一次來，很快就被眼前的一幕震驚。

　　那是一棵看不見頂的神樹，圍繞著神樹的是無數雕塑，這是當年開天的那一幕！

　　上萬的修士、神樹柳柳、神龜霸下、火王、還有犧牲的那些修士，最前面，是一個雪白色的妖獸，以及一個捏著棍子的女人！

　　那是老祖！

　　所有修士的偶像！

　　她微微抬頭，依稀看見被仙雲圍繞的天梯。

　　這一幕在書裡面看見過，課本上也有，甚至當年那恢弘又悲壯的故事，人人都耳熟能詳，但她依舊被這偌大的雕塑震驚。

　　心口隱隱有什麼浮動。

　　怪不得所有修士入道都要來這兒走一遭……

　　這是精神的洗禮！

　　秦田甜跟著師姐往前走，穿過著無數修士雕塑，才終於在盡頭看見神樹。

　　已經有很多人祭拜了，秦田甜順從的跪了下來，恭敬的給柳樹磕頭，他們來的晚，只能在後面位置。

　　她抬頭時看了眼柳樹，一動不動，那茂密的柳樹葉子，也沒有一片浮動。

　　這棵柳樹……沒有靈魂……

　　是的，他們都知道那個故事，神樹柳柳的神魂祭天了。

　　上古柳樹，開天闢地的樹。

　　沒忍住，「啪嗒」兩顆眼淚流了下來。

　　很快，天漸漸變黑。

　　「走走走！天黑了！」師姐趕緊將她拉起來，周圍人也陸陸續續往旁邊突然出現的飛船上走。

　　這也是規矩，天黑了這兒不留人。

　　人太多了，秦田甜和師姐被擠散了，她微微一愣，心裡一急就被人擠摔倒。

　　幸好一隻手扶住了她！

　　「謝……」抬頭的秦田甜愣住。

　　那是怎樣一張臉，俊秀冷清，好看的不似真人，只是眉眼間都沒個笑意。

　　雖然扶了她一把，但這人也沒有看她，兀自往人群反方向走。

　　秦田甜驚了一下，下意識說：「天黑了！不可以留在這兒！」

　　那人隻擺了擺手，沒回話。

　　「田甜！！」師姐衝了過來，扶著她，鬆了口氣，「你可嚇死我了。」

　　見她看著後方，師姐又問：「你在看什麼？」

　　秦田甜搖搖頭，「沒什麼，師姐咱們走吧。」

　　兩人坐上了飛船，她回頭看了眼，已經什麼都看不見了。

　　那個少年是誰？

　　為什麼……背影如此寂寞？

　　-

　　那個往反方向走的少年一步步走在柳樹下面，天越來越黑，他幾下子就爬到了柳樹上面。

　　微微張嘴，聲音有些啞：「你不在，都沒人將我放上來。」

　　他停頓了一下，又說：「但是沒關係，一百年了，我自己已經會爬上來了。」

　　這個不老的少年葉小川坐了下來，月亮漸明，月光照在他的身上，清冷又寂寞。

　　他坐在樹枝上面，腳懸空，順手摘了一片柳葉。

　　「今天還是先聽鳳求凰嗎？」

　　說完，就自己吹了起來，一首又一首。

　　夜深了，月光更亮，周圍也越發安靜。

　　葉小川拿出一壺酒，喝了起來，一口又一口，直到眼神朦朧。

　　「姐姐留下的酒……真好喝……」

　　「今天我去看大壯哥了，他也有些寂寞吧……」

　　絮絮叨叨了好一會兒，葉小川微微閉眼。

　　「你又不陪我……為什麼讓我一直活著……」

　　手指無意識摸著那片柳葉，在唇邊微微含著，眷念又溫柔，再次吹響了柳柳最愛的曲子。

　　月亮向另一邊跑去，月光越發清冷。

　　今夜無風，一片寂寥，垂著的柳枝微微動了動，幾片柳葉緩緩下落。

　　有一片打著轉兒，落在葉小川臉上，正好蓋著他眼角濕漉漉的淚痕。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