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針對、接招
這時候王訓導帶著幾名生員過來, 這也都是往屆的案首, 全都是府學的精/英學生, 乍一見面,少不得又是一番引薦寒暄。
輪到林重陽的時候, 突然有人道:「王訓導, 馬車來了,郝兄為咱們著想, 特意安排了足夠的馬車, 這下咱們就可以去城北的大花園子開文會了。」
原本他們想在府學的花園開文會, 既然有更好的去處, 且還是素有盛名的怡園,大家自然樂不得, 紛紛跟郝令昌致謝。
這樣林重陽和王文遠幾個人就沒來的及自我介紹, 大家就開始紛紛上車,王訓導和幾位生員先被請上最寬敞的那輛馬車,郝令昌和追隨者自然也有專門馬車, 其他人也紛紛上車。
獨林重陽和王文遠被落下。
有人喊道:「哎呀,都滿了,多了倆人。」
陸延見狀氣道:「這個掖縣案首也太過分。」他待要縱身躍下,卻被同縣的拉住, 有人勸道:「陸兄,又不是針對咱們。」
陸延不悅道:「咱們密州密水兩縣,可向來同氣連理的,不過是一個文會, 誰還忝著臉非去不可的?」
他這麼一說,一車人臉上就有點掛不住。
這事兒很明顯有人故意的,你要是馬車不夠,只管當初就說要出城,人家林家還派不起馬車是怎麼的?
陸延聲音提起來,就有別人也聽見,趙文藻探頭看到林重陽和王文遠沒上車,立刻知道怎麼回事。
他道:「林學弟來我們車上,王兄去密州車上擠一下,很快就到。」
趙文藻話音剛落,就有人笑道:「文藻兄,咱們這可已經擠不下,要是他上來,難不成讓宋兄下去?」
宋晟把扇子搖得嘩啦響,他才不下去呢,誰讓林重陽自不量力,明明就是一個小屁孩,非要來湊大人的熱鬧。
你要是不做案首,不就沒這回事!
趙文藻見狀便道:「既然如此,那諸位先行一步,我下去和林學弟他們,再去雇輛馬車就是。」
這是馬車的事兒嗎?同縣的學生拉他的衣袖,讓他不要搞事,免得得罪了郝令昌。
這小案首不給郝令昌面子,那郝令昌能讓他舒服麼?
這時候王訓導的車已經走了,其他縣的也陸續出發,這時候郝令昌從車窗裡探頭出來,看了林重陽一眼,得意地哼了一聲。他的追隨者立刻大聲道:「哎呀,林案首不會是膽怯不敢應戰要當逃兵吧。」
王文遠已經給氣得臉色發白了,待要反擊,卻被林重陽扯了扯衣裳。
林重陽朗聲道:「小人之心總是來的莫名其妙,諸位先行一步,我們隨後即到。」
文魁樓離這裡不遠,回去坐馬車也不會耽誤什麼功夫,就是黃老闆打造的那幾輛豪華馬車有點太招風,到時候免不得又被人攻擊俗氣。
至於逃兵,還是讓他們做吧,自己是絕對不會搶的。
原本他還覺得下場就是自己的事兒,掙個功名,出門方便,現在被宋晟和郝令昌這些人弄的,讓他氣性也上來了,這麼著倒是一定要全力以赴,盡可能考個好名次才能對得起這麼多人想揉捏他的人!
他還讓趙文藻和陸延也不必等他,他和王文遠一起單獨坐車過去。就在這時一輛馬車從文魁樓方向駛來,那鮮豔的紋飾、閃光的貝殼雲母以及叮叮噹當的銀鈴珠串,無不顯示這是一輛騷包的商用馬車。
儘管如此騷包,可它又沒有逾制。
原本正要離開的郝令昌的馬車也停下來,都紛紛撩起車簾看過去。
林重陽也詫異的很,這黃老闆有千里耳,居然能知道他被人擠兌,立刻派車來解圍?
很快馬車在他旁邊停下,一人躬身掀起那華麗麗的車簾探身出來,朝他笑道:「林弟、王兄,快上車。」
沈之儀?
林重陽驚訝地看著他,「沈兄怎麼來了?」
沈之儀笑道:「考前文會,焉能不來,這可是生財的大好機會嘛。」
這種文會轉一圈,說不定還能得一點□□消息,回頭選文集一宣揚,絕對可以大賺一筆啊。
其他人看到沈之儀出現,紛紛議論起來。
郝令昌臉色陰沉,「他怎麼來了?」
這個沈之儀不按常理出牌,也不買誰的賬,嘴上還沒個把門的,所以圈內對他風評不是特別好,這一次文會如果知道他在府城,那是一定要請他的。不過為了不讓沈之儀參加,他特意讓人將給沈之儀的邀請函寫成普通文會,並未說各案首都參加的。這樣一來,按照慣例沈之儀是不可能來的。
誰知道他竟然突然出現,而且還和林重陽攪和在一起。
他眉頭一皺,就對車內一人道:「咱們車裡太擠,既然多了一輛馬車,你去和他們一起吧。」
那人知道自己要去就近打探消息,立刻就跳下車,也跑過去,對著沈之儀拱手施禮,「沈兄。」
沈之儀卻在林重陽和王文遠上車以後,「啪」的就將車簾摔下來,根本沒理睬他,直接讓馬車啟動把那人硬生生晾在那裡,就跟被人扇了一巴掌一樣難堪。
趙文藻等人看到,忍不住搖搖頭,陸延則笑起來,「我說陳兄,沈兄的馬車是那麼好坐的?你還是來跟我們擠擠吧。」
那人臊得滿臉通紅,灰溜溜地回去先前的馬車上。
黃老闆的馬車是被林重陽指點著改進過的。
林重陽雖然不懂馬車的技術,但是他可以提要求,黃老闆找人幾經改革,現在做的不錯,至少減震比別家的好一些。
而且馬車是為了接送一些貴賓特製的,所以裡面裝潢舒適奢侈,坐在裡面的確是至高享受,看王文遠那一臉愜意就知道了。
林重陽看向沈之儀,「沈兄這是怎麼回事?」
沈之儀笑道:「其實我真的是想去湊熱鬧而已,他們舉辦文會竟然沒邀請我,這可讓人好奇。我就打聽一下原來是挺有意思的文會,就想著邀請你一起參加,沒想到你已經去了,我就順便借文魁樓的馬車趕過來。」
以往只要他在這裡,誰舉辦文會會不邀請他?他可以不來,但是不能不邀請。
林重陽道:「小弟倒是得跟沈兄請教,往年也沒有這樣的文會,今年怎麼突然舉辦這樣一場?」
官方出面,將各縣案首聚在一起,這可少見,如果府試成績出來,將府案首以及各縣的前幾名聚在一起還情有可原。
王文遠道:「林學弟,這個我倒是看出點門道了。」
林重陽就向他請教。
王文遠道:「我看都是那郝令昌搞鬼,八成是他想摸摸底,試探一下咱們的實力如何,估計是衝著府案首去的。」
林重陽詫異道:「府案首?府案首有那麼重要嗎?又不是院案首。再說了,就算院案首也沒什麼吧,起碼也得是個解元才值得他這樣吧。」
沈之儀咳咳,笑道:「林學弟這是以己度人呢,自己瞧不上生員功名,可不代表別人瞧不上呢。」
林重陽意識到當著沈之儀這個院案首說沒什麼還真是有點失禮,忙拱手道歉,「沈兄不要怪罪,我是覺得郝令昌要真這樣的話,有點小題大做。」
王文遠笑道:「林學弟為人光明磊落,自然不屑於這種事情,以己度人的話,的確如此。不過如果那郝令昌想要連中小三元,自然不能掉以輕心。」
「可就算他拿了府案首,院案首又其實那麼好得的?」林重陽還是有些不解,「到時候七八個州的府案首又都聚在一起,難道他郝令昌還能玩這樣的把戲?」
不現實。
不說別人,就兗州沈家也不是他能擺佈的。
他看沈之儀一臉壞笑,就笑道:「沈兄不厚道,這是幸災樂禍看熱鬧呢。」
沈之儀忙舉手喊冤,「真沒有,不過我知道提學官譚大人是郝令昌的姨夫。」
姨夫?
就算舅父也不可能徇私把案首判給郝令昌吧?
林重陽就是覺得以郝令昌這樣的秉性和氣度,當不起一個院案首,這剛愎自用小肚雞腸的,當個案首簡直是給父老鄉親丟人。
沈之儀繼續道,「你覺得我和宋晟這些人是不是都很清傲自負?」
林重陽笑道:「小弟沒覺得沈兄驕傲自負。」
王文遠也道:「沈兄文名遠播,清高點也是應該的。」
沈之儀瞪了他一眼,「扯淡,我清高了嗎?比起郝令昌我就是謙謙君子讓人如沐春風。那郝令昌自小要強,事事都要拔尖爭第一,只要他想參加的文會、詩會,那文魁詩魁之名必須是他的。小時候也不過是小打小鬧,現在大了下場,這毛病可就越來越厲害,若是得不到案首,估計他得瘋。」
王文遠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道:「還有這樣的人?」
林重陽微微頷首,「這樣說的話,這郝令昌是有病。」過度驕傲,過度要強,受不得一點挫折,典型的被過度誇獎慣出來的毛病。再往深裡一點說就是追求過度關注希望得到更多人的重視,這種人永不知足,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也側面說明一點他內心自卑悲觀,看不見擁有的,永遠在追逐的路上。
這是一個內心瘋狂的人!
林重陽給郝令昌貼了一個標籤,猶豫了一下,覺得要不要直接回家,不去文會了。
跟這種人沒什麼好置氣的。
他探頭看了看,馬車已經到了北城門,便也按下不去的念頭,畢竟還有王文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