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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地主的科舉之路》第100章
第100章 考場變故

  很快考生們紛紛進場, 筆墨紙硯也都發下來。

  林重陽盯著那倆分發文房用具的書吏, 看著他們到了自己這裡的時候, 特意打量了他一眼,然後拿了一份文具給他。

  林重陽看了一眼那倆差役, 又看了一眼遞過來的文具, 「這個沒問題吧。」

  那書吏眼皮一跳,隨即板著臉斥道:「你這個考生怎麼那麼多話。」

  林重陽淡淡道:「要是我的筆墨有問題, 到時候你會嫌我話更多。」

  不是他故意針對書吏, 而是自從進場, 每一個和人打交道的環節都有問題, 他就不信至關重要的筆墨這裡會安然無恙。

  很快考生們紛紛進場,譚大人也領著諸位大人上香然後訓話。

  「考試規則之前三令五申這裡不多說, 本次院試隻此一場不加補錄。另外, 第二撥考試的題目和你們一樣,你們如果想害後來人,便隨意將考題告知他們, 到時候有文章過度相似者,有同樣的話超過五句者,一律取消錄取資格,爾等自行掂量。」

  說完, 他就擺手讓人分發考題,「考題只有兩道,鄰座也沒有差別,若有交頭接耳著、喧嘩者、遞紙條者, 一律扣考。」

  訓完,他大聲道:「開始考試!」

  這時候書吏們開始分發考題,考題是印在一張紙上的,折疊起來做成信封狀,一人一張。

  一邊分發考題,就有各縣的教官們在考場兩邊人高的高凳上踞坐進行監考,高處視野開闊,監考區域內一目了然,若有他認為不規矩者會進行呵斥,然後下去在其考卷上蓋上紅戳,只要有一個紅戳,文章再好也要被降等,若是有三個紅戳,不予錄取。

  所以說一個人在考場上如果被有心人敵對,那怎麼都有辦法的。

  在林重陽這裡兩邊的監考官就是掖縣縣學教官。

  不過林重陽也是有□□的,縣案首和府案首就是他的□□,只要他不作弊,院試也是一定要過的。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更何況林重陽也不是真的軟弱,不過是為了長遠目標,淡化眼前一些小矛盾而已,可如果別人不想和氣生財,那他也不怕撕破臉的。

  他冷靜一下,做五分鐘的深呼吸,然後開始看考題。

  考題一共兩道,一道四書題目,一道五經題目。

  四書題目並不是那種很要命的截搭題,反而光明正大得很,這也是譚大人敢於效法會試兩場用一個題目的原因吧。

  他看了一下,對於現在的他來說,題目不是特別難,還是那句話要出彩就要絞盡腦汁才行,至於五經題目,他就選了周易勾一下。

  四書題目依然是大頭,五經題目是輔佐,就和以前的試帖詩差不多。

  思考破題的時候,林重陽尋思是規規矩矩地將想到的破題寫上,還是不用這個,再多花一些心思想個更出彩的,想了想,他覺得還是保險為上。一邊想他就一邊磨墨,磨了四五下再度滴水的時候突然覺得不對勁。

  他自小跟著大爺爺學磨墨,手法老道利索,有任何不對勁都能覺察出來。

  這墨碇品質奇差無比,居然像爛泥一樣!

  林重陽深吸一口氣,換了個磨墨手法,對付一下試試看,經過他的改動,倒是差不多了。

  他提筆看了看,然後開始練筆,這都是新筆,根本不適合考試用,不是自己順手的,寫出來的字都沒有手感,他不喜歡,可既然這樣規定,那就這樣來吧。

  他蘸了墨汁,然後開始在草紙上打草稿,依然是行書,卻寫得並不順暢,幾次思路被打斷。

  寫到一半的時候,「吧嗒」一下子,筆頭居然斷下來,就那麼可憐兮兮的躺在他的草稿紙上,弄花了一大片字跡。這幸虧是打草稿,如果謄真的時候出現這樣的問題,那絕對是倒血黴,別想被錄取。

  他凝視著那個斷掉的筆頭,手依然保持著握筆的姿勢,身體也一動不動,就好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他深呼吸再深呼吸,呼吸卻越來越急促,眼睛眯起來再瞪大再眯起來,盯著那筆頭,似乎要將它給盯化一樣。

  右手死死地捏著筆桿,幾乎要將筆桿也捏斷。

  他只覺得胸臆間有一股憤懣之氣要磅礴噴出,讓他怎麼都抑制不住。

  兩邊的人原本還都在小心翼翼地觀察他,都尋思林案首這一次面如寒霜,看起來不好相與,可別有什麼事兒呢。

  他們看他板著臉審題,磨墨的時候臉直接黑下來,之後又開始寫字,然後直接就僵在那裡了。

  怎麼啦?

  兩邊的人偷偷扭頭瞧過去,哎呀,壞了……林案首的筆頭竟然是斷的。

  他們當然不會覺得林案首那麼大的力氣將筆頭都折斷了,第一個想法:分明就是有人故意給他一支壞筆。

  他左手邊的考生是密州的,右手邊是昌邑的,雖然昌邑的考生一直被帶著親近郝令昌,可他們對林重陽的印象也不錯,尤其知道人家是真才實學,除了嫉妒羡慕,很多人也是非常欽佩的。

  現在看林案首的筆頭斷了,倆考生竟然下意識地就將自己的筆遞過去,低聲道:「林案首,用我的吧。」

  這時候坐在高處的監考官大喊道:「不得交頭接耳。」

  那考官三兩步衝過來,示意考生讓一下,他擠進座位裡面,拿著印章「啪」的一聲就在林重陽的試卷上蓋了一個大紅的印章。

  兩邊的考試見狀頓時嚇了一跳,暗叫壞了,自己這不是害了林案首嗎?一時間他們僵在那裡,不知道如何是好。

  林重陽看著這個刺眼的紅豔豔的大紅戳,還保持著握筆的姿勢,突然就笑了。

  密州的考生擔心地看著他,林案首莫不是要氣瘋了?

  那監考官呵斥道:「你笑什麼,考試的時候不許交頭接耳。」

  「啪!」的一聲,林重陽拍案而起,將那一管筆拍在案桌上,揚聲道:「學生要面見督學大人!」

  監考官急得連聲呵斥,「不許喧嘩。」說著又在林重陽的試卷上連蓋了兩個大紅戳。

  林重陽冷冷地看著他,道:「你是掖縣縣學的訓導吧。」

  那監考官愣了一下,立刻就有人道:「這是掖縣縣學的吳訓導。」

  吳訓導立刻呵斥那人,那人卻根本沒抬頭,誰也不知道誰說的,吳訓導要責問,也沒人告發。

  林重陽繼續喊,「我要面見督學大人!」

  這麼幾聲以後,這邊整個考棚裡的考生都知道了,紛紛扭頭詢問怎麼回事。

  這麼一鬧,頓時嗡嗡的,密州那考生早就將林重陽被人陷害故意給一個壞筆頭的事情給傳出去,很快整個考場都知道林重陽被人算計了。

  書生們腦補的能力比別人更勝一籌,根本不需要考慮是不是筆的品質問題,直接都接受林重陽是被人陷害這個說辭。

  群體傳播消息的速度是不可思議的快。

  尤其林家堡的考生知道了,立刻就開始抗議。

  很快,事情就鬧到提學官那裡,譚大人和知府以及幾位知縣快步趕來。

  門口的書吏大喊道:「提學官大人到,禁制喧嘩。」

  譚大人黑著臉,背著手快步入內,他面沉如水:「怎麼回事?」

  林重陽拱手,「回稟督學大人,學生要狀告採辦分發筆墨之胥吏貪墨!」

  他不說有人陷害他,卻說貪墨,畢竟還沒有證據,無法說人家誰故意針對他。

  但是壞筆這件事是證據確鑿的。

  譚大人眼梢一瞥,就看到了那斷掉的筆頭和紅豔豔的大紅戳,不禁狠狠瞪了那吳訓導一眼。

  吳訓導心虛,縮了縮肩頭,「他們交頭接耳。」

  密州那考生道:「林案首筆頭是壞的,學生想借筆給他用。」

  譚大人看了他們一眼,又看了一眼那隻壞掉的筆,嘴角緊抿,擺擺手,「拿一支新筆過來。」

  很快就有分發筆墨的書吏送了新的筆過來。

  林重陽看了他們一眼,譏諷道:「這墨碇是你們直接從河塘挖來的淤泥吧。」

  嚴知府見狀拿了一支筆搗了搗墨汁,見果真如同淤泥一樣,裡面一塊塊的,不禁哼了一聲,將筆一扔也沒說話。

  他和督學分屬不同體系,提學官雖然是監察副使,可他專門提督學校,管不到知府衙門,如果督學不能秉公而斷,那他也不會善罷甘休的。

  譚大人眉頭都抖了幾抖,低喝道:「孫書辦,這筆墨是什麼人採買,誰負責分發。」

  很快兩個書吏就速度過來回話。

  不過負責分發的表示自己只是發而已,什麼都不知道。

  負責買辦的也說自己買的都是好的,然後就交給了負責分發的,自己也不知道後面的事情。

  「大人,採買的筆墨有上千套,有那麼一兩套壞的也是正常的……」

  譚大人沒說話,只是冷冷地看著他,那眼神跟刀子一樣。

  林重陽知道按照正常來說,自己這時候應該息事寧人,哭訴一下裝裝委屈,然後繼續考試就好了。

  可這會兒他不想裝孫子,他冷笑一聲,「這理由可好,誰都推得一乾二淨,對你們來說這不過是趁機撈好處的機會。對我們考生來說,這是關乎身家性命的大事,你說買一千套筆墨定然有壞的,分發之前為何不檢查?我再問你要是規定有一套筆墨是壞的就要你的腦袋,你會不會仔細檢查確保沒有一套壞的?你可知道如果考生在謄真的時候出現筆頭斷裂,這將是多麼大的慘事!」

  其他考生心有戚戚焉,在林家堡考生帶頭下,紛紛大喊,「林學弟所言甚是!」

  「嚴懲壞心胥吏!」

  「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針對林學弟不想讓他考好!」

  「喪良心的!」

  「就是,怪不得今天就林學弟頻出狀況。」

  「幸虧是草稿的時候出問題,要是謄真時候這樣,還不得哭死。」

  掖縣縣令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倒是比譚大人還難堪的樣子,他甚至都鼓不起勇氣來呵斥那些考生們。

  還是知府大人抬抬手,制止了考生們的冷言冷語。

  林重陽又給提學官行禮,拱手道:「大人為明考場紀律,嚴防挾帶,體恤有些學生家境困難考場分發筆墨,可這些奸詐小人居然罔顧大人的苦心,不顧學生們前途,肆意耍滑弄奸,實在是可恨又可惡。」

  他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兩個書吏一眼,用一副看似孩子氣的話恨恨道:「就該讓他們把這壞的筆墨都吃下去,也好知道做錯事情需要付出代價。」

  既然敢拿郝家的錢來壞自己的考試,那自己也絕對不客氣,就算考場之上有要脅考官的嫌疑又如何!

  既然與人為善沒用,郝家給臉不要臉,那大家都不要臉!

  果然考生們就有人起哄,「讓他們吃下去!」

  嚴知府看了譚大人一眼,然後掃視一圈,讓考生們安靜。

  譚大人微微頷首,笑了笑,「這個辦法不錯。」他轉首掃了一眼跟隨的諸書辦胥吏,神情一冷,頓時就有一股官威壓迫下去,「等本官親自喂嗎?」

  那兩名書吏還在求饒喊冤的,已經有兩名差役上前,摁著他們就將那筆頭和爛墨汁分別給他們灌了進去,兩名書吏噁心得直翻白眼還不能暈死過去,只能硬生生地受罪,到最後兩人臉都烏漆墨黑的,只有眼珠子是白的。

  譚大人面無表情地看著,最後擺擺手,「拖出去枷鎖示眾。」他又看了林重陽一眼,淡淡道:「先考試,至於其他奸商胥吏,本官自會重重處罰,等考完試請眾考生們一同圍觀。」

  畢竟是他要求考生們不許自帶筆墨,一律由考場提供的,可如今考場提供的筆墨出現了問題,還是出在這位和郝令昌並列的府案首身上,自然會被有心人渲染,到時候髒水會直接潑到自己身上來。

  所以必須要謹慎處置,痛快處罰這些有問題之胥吏。

  林重陽再次拱手施禮,不卑不亢道:「學生代替所有考生們感謝督學大人秉公而斷,心系我們考生。」

  譚大人微微頷首,「好了,別讓這點事情影響考試。」說著他帶眾人巡考一圈,然後去別的考場繼續巡視。

  而嚴知府臨走前也給了林重陽一個贊許的眼神。

  至於林重陽卷子上的那三個大紅戳,更似在嘲笑什麼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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