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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地主的科舉之路》第96章
第96章 格局、境界

  林重陽回到後院, 林大秀等人已經得到消息, 知道他再中府案首, 一個個都比自己中了還高興。

  畢竟林家不缺秀才,可是小三元還沒有呢。

  如果林重陽能中小三元, 那可是了不起的事情呢。

  林大秀正親自修書還將林重陽文會題目的事情也一併寫在信裡, 然後打發人往腳行送,囑咐加錢送個急遞, 爭取早日讓家裡人都知道這個好消息。

  林重陽笑道:「爹, 你說你們這麼高興, 萬一我院試沒考好怎麼辦?」

  林大秀笑而不語, 林維民等人笑道:「小叔叔,你就打趣我們吧, 你都連中倆案首了, 院試的時候提學官怎麼也要給高中啊,要不以後他來萊州,還想不想吃飽飯啦。」

  提學官要是不給知府面子, 那知府也不是好相與的啊,人家千選萬選的案首,你能不給個好成績?

  「維民侄子說的是,到時候小九再中個院案首, 給咱們家捧個小三元回去,這可是大喜事。」林承澤笑著插話。

  林承澤、林毓熙等人這一次要一起參加院試,正背誦文章呢,聽得說小九又中了案首, 高興得都從房間裡跑出來。

  林毓熙也喊道:「去告訴二哥,給咱們來桌席面,今晚上要好好慶祝一下,痛飲幾杯。」

  林毓堂大步從外面進來,笑道:「早就給你們備了,等院試結束以後,保管讓你們喝個夠。」

  大家正說著,外面有夥計來報,好多書生來給東家道喜。

  林重陽連中兩個案首,密水的同年們是肯定要來的,只是沒想到這樣快。

  林重陽自然要親自去迎的,他讓林承澤陪他,長輩們就只管忙去。

  林承澤和他一起往外走,笑道:「承潤那小子要是知道,保管會有壓力,以後也能好好收心讀書。」

  林重陽道:「承澤哥,其實承潤哥學習挺賣力的,等他和我興哥十三四歲下場,必然也能一次過的。」

  林承澤笑道:「我是不擔心他們的,有你照拂,也是他們的福氣。」

  說話間到了院門外,就見王文遠、陸延以及莊繼法、藍琇等人都來了,卻不見宋晟張時幾個。

  王文遠譏諷道:「人家忙著去巴結郝案首呢,就算來恭喜林學弟,也得明兒吧。」

  密水密州本就同氣連理,即密考生們因為沈之儀和林重陽的關係,自然也都來了。

  他郝家在掖縣做大,又不是整個萊州府做大,這些人自然也不是都買他的賬。

  林重陽一一拱手致謝,每一個都叫出來者的名字,哪怕是其中幾個沒過府試的,他之前在考棚點名的時候看見也就記住了。

  陸延等人心道:無怪人家小小年紀就中了案首,這記性和心性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我們同縣的有些考生都叫不上名字呢,人家林重陽都能叫出來。

  寒暄之後,林重陽請他們去奉茶,順便留下吃頓便飯。

  有些人是為了蹭飯來的,但是陸延等人絕對不是,陸延和藍琇幾個要告辭,卻被趕來的林毓堂給留下。

  林毓堂雖然只是一個童生,卻也是林案首的長輩,眾人自然要給面子,也就順勢答應了。

  席間酒過三巡,王文遠就說起了文會題目的事兒,「那日林學弟的題目恰好就是這次府試的陽數第一題,不知道咱們諸位可有人還做了其他考題?」

  眾人紛紛搖頭,都驚訝道:「我們不曾碰到,難道林學弟之前做過考題?」文會的時候林重陽的文章並沒有公開,所以他們不知道。

  林重陽見眾人都看向他,便點點頭,這事兒既然之前就告訴了別人沒隱瞞,那此時也沒必要藏著掖著。

  就是文會的時候碰到一個府試的題目,沒什麼大不了的。

  眾人又紛紛問當日林重陽的破題。

  林重陽撓撓頭,不好意思道:「有點記不清了。」

  怎麼可能是記不清是不肯說吧,有什麼不好說的啊?眾人心裡都猜測著。

  很快他們就明白,這是不想讓人將他和郝令昌的文章比較呢,畢竟現在兩個案首每人一篇文章,內容不同,若是同一個題目,那就很容易被人比較高下。

  這也是不想起紛爭。

  王文遠卻已經將他看成自己的偶像,林學弟的文章,比郝令昌的可好多了,這是沈之儀說的!

  他道:「我卻記得林學弟的破題呢。」眾人催他快說。

  王文遠就將那日馬車上林重陽說的破題給說了出來。

  話音剛落,筵席上一片寂靜,驚得有點詭異。

  王文遠詫異道:「怎麼啦,我說錯了嗎?」

  林重陽默默地端起茶盞喝了一口白水,這肯定是有問題了。

  半晌,眾人跟要憋死一樣大喘了一口氣,莊繼法道:「郝令昌的破題正是這個。」

  眾人又是一片寂靜。

  林承澤道:「我弟弟四月初一就做了這文章,至於郝令昌府試寫的什麼他卻不知道的,沒想到竟然這樣巧。」

  哪裡是巧,分明就是有人抄襲了唄。

  王文遠第一個不能忍,「這掖縣沒有讀書人了不成?那日王訓導還誇趙文藻呢。」

  莊繼法、陸延、藍琇幾個也表態,這事情的確很蹊蹺。

  陸延氣道:「咱們要給知府大人上書,請知府大人徹查此事。」

  眾人都看向林重陽。

  「東翁只管放寬心,林案首若是敢主動狀告咱們郝公子抄襲他的文章,那絕對討不到好去。」鄔先生輕搖著羽扇,一副非常篤定的樣子。

  郝縣丞道:「鄔先生何處此言?」

  鄔先生指了指案桌上的那篇文章,「當日他交文之時,誰也沒有看過,王訓導都不清楚他寫的什麼內容。而當日這篇文章原件現在我們這裡,製造一個府學拿不出那日卷子的名目還是很簡單的。考試那日他與公子鄰座,如今閱卷結束結果已定,案首文章也流傳在外,他若說公子剿襲於他,可有憑證?」

  郝縣丞擊掌贊道:「鄔先生好思慮,一言定人心,這下子就不擔心了。他林家若是敢說,咱們就絕對不能息事寧人忍氣吞聲,一定要大張旗鼓找他去知府大人面前對質,給我兒一個清白。」

  鄔先生羽扇輕搖,淡淡道:「正是如此。」

  郝縣丞笑道:「就怕那小兒不知深淺,真個忍不住鬧起來,少不得要費點力氣,還是早日悄悄地使人讓林中和知道的好,他是林家當家人,若知道這件事,必然能看出輕重,會息事寧人的。」

  鄔先生搖頭。

  郝縣丞詫異道:「難道林中和也會想鬧?他們家也出了一個府案首,有甚麼好鬧的?」

  鄔先生道:「不是歸農公會鬧,是那林案首只怕不會鬧。」

  郝縣丞驚訝道:「他一個孩子,先生竟然如此看重他?」

  鄔先生道:「若他是一個鬧騰的孩子,便寫不出這等老道沉凝的文章,他能寫出這種文章,必然也不會看不穿這點事情。所以,東翁放寬心,林案首不會鬧的。畢竟鬧開了,贏也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輸,他林家又輸不起。」

  看得出來,林家是將所有籌碼都壓在這個孩子身上了,希望他能進士及第甚至高中的。

  北京的林毓鋒兄弟倆,雖然也是少年英才,可本身沒有破除林家不出進士這種怪圈的能力,來年必然還不會中進士,再這樣下去,估計林毓鋒會以舉人身份補偏遠知縣的缺,讓林毓雋繼續試試。如果林毓雋三次不中,估計也會走這個路子。

  這兄弟倆是這一輩裡最傑出的,如果他們不中,那就只有看下一輩,而小一輩裡面這個林案首就是最優秀的。

  甚至可以說在這一屆府試中,也是數得著的。

  鄔先生覺得如果不出意外,說不定林案首可以破除林家不出進士的這個怪事。

  這樣一個有前途的人,不是沒有計較的,為了長遠計,也不可能計較眼前這一點事兒。

  那孩子不是連府試放榜都沒來看麼,可見他對府試的要求就是中即可,越是這樣的心態和氣度,反而越是可以高中。

  知府大人的錄取結果就很好地說明這個問題。

  郝縣丞歎道:「沒想到鄔先生對他評價如此之高。」心裡竟然略微有些酸溜溜的,雖然想盡辦法聘請鄔先生為西席,可鄔先生不過是看在譚大人的面上,並非是真心欣賞令昌那孩子。

  這不得不說很讓人不是滋味。

  鄔先生笑了笑,「這叫知己知彼嘛,若是不知道對手如何,又如何走下去?咱們得這個題目,也是無意中,知府大人都不曉得怎麼回事。」

  郝縣丞在掖縣根深勢大,在府衙自然也是有一定勢力的,不需要影響知府,只需要在關鍵時候知道一些看似無用的細碎線索就好。

  知府大人獨身來上任,並未帶家眷,所以後宅書房有專門的書吏伺候。知府大人出題的那幾天,雖然沒有跟書吏講什麼,可每日看什麼書、聊了什麼,那書吏卻都悄悄地告訴了廚娘,廚娘再借著採買的時候告訴郝家管家,每日裡鄔先生整合一下這些資訊。

  他就猜到了知府大人可能會出這道題。

  這的確是猜題,不是洩漏考題,而且如何猜的也不會讓知府大人知道,只當是巧合碰上的,他也沒有跟郝令昌說一定會考,只是八成而已。郝令昌就拿了這題目去試探林案首,而要想探知知府出什麼題目不容易,可要求證是不是有這道題還是有辦法的。

  確定了有這道題,再讓郝令昌坐陽數座,這個也不困難。

  難就難在人心易變,誰也沒想到郝令昌竟然會頭腦發熱,直接用了林重陽的文章,憑空生出這些事端來。

  得了鄔先生的話,郝縣丞就等於吃了定心丸,他林重陽不說是狀告哪怕是公開說一句令昌剿襲他的文章,就不能讓他好過!

  他告辭鄔先生,趕緊去安排妥當。

  林重陽被眾人注視著,他是真想拍案一躍而起,痛駡一句「丫的郝令昌真不是東西,居然玩這麼一手」

  這傢伙不是幼稚,是瘋子。

  可自己不能和他一起瘋,自己要的是榮耀與遠方,而不是為一個兩個腦殘羈絆住前進的步伐。

  他緩緩起身,朝著眾人拱手,「多謝學兄們對小弟的維護,不過這件事……咱們就當不知道,可否?」雖然違心,卻不得不如此說。

  「林學弟,為何啊,你現在把文章都寫出來,我都可以肯定除了破題一樣文章必然也多半重合。」王文遠憤憤道:「他郝令昌剿襲得了個案首,分明就是……」

  林重陽朝著他笑了笑,「王兄,他郝令昌是案首,我也是嘛,就算他不是,我也不能得雙倍案首不是。」

  話雖如此,可讀書人一根筋,總覺得眼裡揉不得沙子,他郝令昌居然敢抄襲還抄成一個案首,那實在是讓人不齒。

  林重陽繼續道:「再者說,這並非泄題,只能說郝令昌運氣好猜對題目背了一篇時文,而那篇時文恰好是我的而已,如果時文不是我的而是別的程文呢,是不是就不那麼難以接受?」

  在座的諸位,縣試也有人靠著猜題背文章高中的,所以林重陽這樣一說,他們也就不響了。

  林重陽之所以要如此,也是現實所迫。

  第一當日的文章,只有他自己知道,別人都沒見過,告訴沈之儀和王文遠的也只有破題,現在默寫出來一點用處都沒有。

  他甚至懷疑現在去找自己那篇文章還能不能找到。

  那日去找黃教授的時候,如果將文章默寫出來直接交給黃教授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畢竟那時候郝令昌的文章大家還沒見過。

  可當時誰也想不到郝令昌會這樣瘋狂啊。

  第二,郝令昌做這個事情,他感覺郝家比他更緊張,最不希望聲張的只怕也是郝家。

  如果自己沉不住氣,露出任何郝令昌剿襲他文章的說辭出去,只會激化矛盾,最後鬧大反而不好收場。

  對他來說,如果不能壓倒性打擊對方,兩敗俱傷都是莫大的損失,因為他損失不起。

  兩敗俱傷、同歸於盡,絕對不會出現在他的字典裡。

  他要的是全域,不是眼前一點得失,郝令昌只是他人生路上一塊咯腳的石子,他不能為了這一塊石子絆倒起不來。

  他要做的,就是微微一哂,甚至不必為其停下前進的腳步,只需要昂首闊步,儘快將他拋在身後即可。

  而郝家也不會沒事找事,為了絆住他而伸出獠牙,畢竟郝家一直以來的目標就是摟住掖縣而已,不會主動伸去別處。

  自己不跟他爭掖縣,所以他有什麼理由對自己伸出獠牙?

  更何況按照黃老闆打探來的消息,郝家不是無能之輩,如果知道題目,比如會有極好的文章備好,又何須剿襲自己的。

  必然是郝令昌發瘋,他這麼一發瘋,說不定就順勢送了自己一個並列案首呢。

  如果他拿了更好的文章來,自己也就得不上案首。

  這是一種很隱晦複雜又無法言說的事情,林重陽只是自己想想,卻不會說出來。

  總之他只需要做出一副息事寧人、委曲求全的姿勢即可。這跟和郝令昌互相踹凳子可不一樣,那是類似小孩子的幼稚舉動,這可就是牽扯家族的顏面和前途。

  他感覺這事兒是郝令昌有虧在先,只要自己不承認,於情於理,郝家也應該按兵不動,感謝他不開口之恩才對。

  畢竟這事兒要是鬧開去,可關係府學、知府大人的臉面呢。

  他將自己的意思很明確地告知在座同年,讓他們不必在意這一時得失,最後酒宴散場的時候,再次表達謝意,還讓二伯安排幾輛馬車送他們回去。

  林案首這番大氣又貼心的招待,眾人心裡都暖洋洋的,心裡就越發把他當成了這一次府試的領頭人。

  每一屆考試,縣試之後案首基本就是本縣同年的領頭人,府試之後府案首就是。

  只是如今有了倆案首,注定會分成兩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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