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鸞
玉疏這樣突然從旁邊宮牆的狗洞鑽出來,這一行人都唬了一跳,有個大太監模樣的人喝了一句:「什麼人?!有幾個膽子敢驚太子殿下的駕?」說話間揮了揮手,就有幾個小太監匆匆上前制住玉疏。
玉疏被按在地上動彈不得,才聽那個少年道:「先放開她。」
那個大太監不由勸道:「殿下,您要走的地方,是提前清了道的,這人來歷不明,焉何突然闖出來,又有什麼目的,咱們一概不知,可要千萬小心啊!」
少年淡淡瞥他一眼,臉上並未有太多神情,大太監卻背後一寒,忙住了嘴,恭恭敬敬退到一旁。
玉疏餓得頭昏眼花,腹中如擂鼓轟鳴,勉強抬頭望去,就見那少年先望了一眼旁邊的宮牆,納罕道:「長樂宮?」又朝玉疏走過來,見玉疏伏在地上,身形瘦的可憐,不由半蹲在她身前,打量了她幾眼,似有深思。
從玉疏伏著的角度,只看到他玉白衣袍就這麼撇在地上,染上些許灰黑塵埃,臉上卻仍是光風霽月,爽朗清舉,略略思考了片刻,才衝她笑道:「你是……十二妹妹?」
玉疏恰好抬頭,和他眼睛對上。
他眼神溫和,帶著點笑意,似乎真的只是在關心妹妹。
玉疏一時沒有答言,連饑餓感一時都忘了,望著他的臉猶在想,真是、真是太像了。
和前世臆想中的人。
愣了半天之後,她才故意低低問:「你是誰?」
少年面色雲淡風輕,伸手在她胳膊上一提,將她整個人抱在手臂上,是那種典型的抱孩子的手法,手勢毫不生疏,想來常常要如此勞碌一二:「我是你三皇兄,樓臨。」
玉疏是兩世頭一遭享受此待遇,也不動彈,任他抱著。又偏著頭,很認真地把他看了一會兒,才說:「皇兄,我很餓,我很久沒吃東西了。」
樓臨皺著眉,又叫剛剛那個大太監張得勝:「十二公主瘦成這樣,身邊的人是怎麼伺候的?賞他們一百大板,敢怠慢公主,他們是哪裡來的膽子?」
張得勝應了一聲,領話去了。
玉疏靠在樓臨懷裡,探索地看著他。
樓臨似乎真的很生氣,連胸膛都氣得一直在激烈起伏。
玉疏抿著唇想:多完美的哥哥啊,聽到妹妹可能受了欺負,就憤怒地要替她出氣。
她是不是應該感動地落幾滴淚,表示哥哥真是太好了!妹妹都被感動哭了。
可惜玉疏卻哭不出來。
樓臨僅僅在長樂宮外的宮道上見了她一面,就能準確道出她的來歷,可見他對整個宮廷的掌控之深。
這種掌控力,他真的不知道真十二公主以前過得有多慘嗎?
玉疏歎了口氣。
若真是個完美無缺的好哥哥,也輪不到她來這裡了。
樓臨輕輕在她頭頂拍了一拍,笑道:「小孩子家家,歎什麼氣。」
玉疏不吭聲,就這麼被他抱去了東宮。
果然和不受寵的小透明十二公主不同,東宮之中華美輝煌,處處都彰顯著氣派。
同樣是鳳子龍孫,待遇卻天差地別,難怪這宮中,怨氣重呐。
玉疏腹中再次鳴叫起來,遂捧著肚子望著樓臨,表示要吃東西。
樓臨就笑,將她抱到桌前。
玉疏滿懷期望往桌上一望,本以為能看到一桌山珍海味,不料卻簡素得很,就一碗清粥。雖是玉碗裝的,那也不過一碗清粥而已。倒是上了二十來道小菜,份量也不多,每碟寥寥一兩口罷了。
她的怨氣都快化成實體了,樓臨自然清楚,把她放在椅子上,自己也在旁邊坐了,溫聲道:「妹妹之前受了那些刁奴的磋磨,許久未吃東西了,腸胃恐怕有所損傷,現下先吃些清淡的養一養。」
此時也不是挑三揀四的時候,玉疏一擺手,謝絕了想過來伺候的宮女,自己端著碗,就這麼仰頭幾口喝光了,才總算覺得那股子燒心感減淡了些。
樓臨就這麼含笑在一旁看著,見她喝完了,還抽出帕子替她擦了擦嘴角。
玉疏默默把碗放下,冷眼看著他的動作,忍不住心想,她這位便宜哥哥,長得真是過分的好,一言一行皆如瓊林瑤樹一般,是個雅潤如玉、蕭蕭肅肅的大美人。
此時對她行這樣溫柔的動作,真是容易讓人怦然心動。
又聽樓臨讓宮女帶她去梳洗換衣,再吩咐人去叫太醫來給她診脈。
乍看起來,皆是關懷。
可惜卻偏偏碰上了她這麼個不解風情的異世孤鬼。
玉疏也不耐煩自己這不知多少天沒洗漱的乞丐模樣了,見樓臨玉白衣襟上都染了黑色,又帶點惡意地笑了出來,低著頭跟著宮女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