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念
銜霜端著藥碗走了進來。
走到床前撥開垂地的帳幔,見床上的玉疏猶是一副弱不勝衣的嬌態,不由瞪了她一眼,沒好氣道:「喝藥了。」
玉疏見銜霜神態便知,昨晚之事,她必定已經知道了,便抱著她的手臂,軟軟叫了一聲:「霜姐姐。」
銜霜本來還有三分生氣,一見她這個樣子,又氣不起來了,歎了口氣,把藥遞給玉疏:「藥涼了更苦,趁熱喝了罷。」
玉疏接過藥碗,湊在唇邊抿了一口,五官就完完全全皺在了一起,「嘖!好苦!」
銜霜聞言,還是沒忍住,灑淚道:「祖宗!你也知道苦呢?如今不過藥苦罷了,日後的苦,你還沒嘗到呢——怎麼就別人不去招惹,偏偏招惹他!他……他即是太子,也是你兄長!」
玉疏也無甚要反駁的,低了頭,把手中的藥一飲而盡。那股苦味還未散去,又被人塞了一顆蜜餞,酸酸甜甜的,總算壓住了口中殘餘的苦澀。玉疏仰首衝銜霜一笑:「還是霜姐姐疼我。」
銜霜拿著帕子給她擦了擦唇角,到底是從小看大的小女孩兒,此時木已成舟,玉疏又是個主意大的,方才勸那一句,已經是情急之下,很不分你我了,因此現下也隻很務實地勸道:「殿下日後打算如何呢?這種藥藥性寒得很,若是要常吃,可怎麼是個長法!」
玉疏原想著會被她罵一頓呢,不想出口卻是如此溫馨之語,遂待了待,又聽她歎:「本來不過這兩年,就能出宮開府,選的駙馬縱不如意,效仿三公主,也並非什麼驚世駭俗的事,偏偏……公主這又是何苦呢?」
銜霜還有半截話沒說出來,但玉疏聽明白了。她是想問怎麼容易的路不去走,偏偏選一條最難的。
其實玉疏自己也不知道。若只為性,將來多收幾個面首就罷了,總能挑到合意的。可是難道是因為感情嗎?玉疏覺得也不是,因為她從未想過銜霜口中的「日後」。
她甚至覺得她跟樓臨是根本不會有日後的。樓臨是太子,他縱然暫時不娶妻,但那也只是暫時而已。退一萬步說,她和樓臨是不可能有孩子的,而樓臨卻需要子嗣。
弘昌帝不可能要一個不成親還不生子的繼承人。而他們現在也承受不起樓臨失敗的代價。
或許再過一二年,他們都會走上所謂的正軌。
這麼一想,玉疏都覺得自己真成了提起褲子就不認人的渣。
尷尬啊。
那她為何要把自己陷入這個最尷尬的境地裡呢?甚至如今的局面,是她自己一手求來的。
玉疏偏著頭想了半天,還是覺得,是因為執念而已。
兩世的執念,一直在心中集聚,最終匯成汪洋大海,將她整個人都徹徹底底的淹沒。
那昨日一朝夢想成真,你的執念解了嗎?玉疏問自己。
好像還沒有,是欲壑終究難平嗎?因為……似乎執念越來越大了。
心底有個聲音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