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相較於另外幾個尚不知真想的師弟師妹, 朧對於自己老師的瞭解要全面得多。
別看已經虛長幾百歲了, 但實際上是個單純到缺乏常識的傢伙。
當然並不僅限於作為鬆陽時期的狀態,雖然那個時候更讓人髮指, 但實際上作為虛的時候也不遑多讓的。
他並不缺乏謀略與爾虞我詐的手腕,可能是誕生之初就沒怎麼得到過人類的善意的原因。
虛對於種種惡意,貪婪,提防,野心, 畏懼,置身其中轉圜自如,善於應對。
倒是對人性中最普通平凡,帶有正面意義的觀感比較茫然。
所擁有的常識尚且不如自己這個弟子來得廣泛, 畢竟和弟子們相依為命數年的人並不是他, 即便共用這份記憶,但終究是冷眼旁觀, 無法感同身受。
所以當時朧就察覺到了老師的表述有問題。
這話聽起來, 怎麼就像在跟人家**一樣?
什麼不遠萬里受到身體和本能的指引, 還是最誇張最老土的那種。
不過既然能讓老師體內的阿爾塔納產生反應,那麼對方雖然看著無害,應該也是個不遑多讓的強者吧?
想來是能夠無視這稍有偏差的表述, 理解到老師的挑釁意味的。
這麼想著,朧將手中的禪杖握緊,提防著這兩人突然出手。這個等級的怪物戰鬥的話,被捲進去可不是鬧著玩的。
當然這麼做的不止他一個。
但隨即朧抬頭, 看到對方臉頰微紅,呼吸有了些許紊亂,眼神中沉澱出纏繞意味的荷爾蒙時,頓時噎住了。
真的誤會了——
卻聽老師接著道:「你不這樣認為嗎?美麗的女士!果然宇宙這麼大,即便自認見識廣博,依舊瞭解到的只有冰山一角。」
「正如同遇見你之前,我從未想過還有如此不可思議的存在。」虛勾了勾唇角,看向塞拉的眼神轉為幽深——
「我能感覺到哦,那致命般的吸引力,以及讓人戰慄的末路感。我曾經以為這樣的生物不存於世,只有——才稍有一絲可能性。」
「哈!果然宇宙從不讓人失望,雖然耗時悠久,但我能說,遇見你,我打從心裡倍感榮幸,不!我整顆心現在都在劇烈跳動。」
等等!老師你這樣說好像更——
果然不帶朧反應過來,那絲不妙的預感就砸實了。
那女人聽著這一句比一句激烈,甚至末梢尾音都在顫抖的發言,露出了驚喜雀躍的微笑,隨即見周圍的人多又稍作收斂。
但仍然能輕易察覺出她此刻的愉悅,她和老師對視,誰都沒有避開,仿佛膠著在了一起。
出發點天差地別,卻奇異的發酵在了一起。
就聽她嘴唇輕啟:「嗯!我也是這麼認為的。」
虛聽到對方的正面回應果然更加興奮,深紅的眼睛已經開始泛紫。
他輕笑一聲:「我很高興我們的想法能這麼合拍,如果出現偏差的話,為了迫使你同意,恐怕還會發生一些不愉快的事呢,能免去這一步麻煩,真的太好了。」
結果還是勢在必得型的嗎?塞拉更高興了,她其實很欣賞在一定底線內極力爭取的男人,尤其是這種和外表有巨大偏差的,真是要命的讓人著迷。
「那麼,我們換個地方吧?在這裡的話,恐怕你也很困擾吧。」
虛這麼說著,率先站起身來。
塞拉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實際上這時候已經是每天快關門的時候了。通常也並不會有客人再來了。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心裡已經躍躍欲試,即便有客人或者其他因素,她也不會為此錯過自己真正想幹的事。
相比之下,更讓她難辦的是離開店裡要去哪兒?
約會的話他們附近這片並不是什麼好地方,就連公園都雜草叢生沒有半分情調。
要是走太遠去中心區那邊的話,自己沒車又不方便。
說起來還有這麼多人,撇下他們也不好,最關鍵的一點——
是塞拉並不喜歡外面的床!
說到底是肉食性的傢伙,心動從來伴隨著**,甚至有時候本能還會更先一步。
塞拉並不否認現在已經想把這男人吃掉了,可以稍加忍耐,但絕對不會等到下一次。
畢竟她在九蛇島那邊,已經被充分挑戰過自控能力了,現在壓力一鬆,頓時反噬有些洶湧。
所以塞拉在考慮片刻後,乾脆一舉擊斃了那些無聊的過場和選項。
抬起頭,直接對虛道:「行,跟我去二樓吧。」
這話一出,饒是虛也有一瞬間的意外。
他抬頭看了看這對於他們來說不甚牢靠的房屋建築,他們中不管是誰,哪怕隨便一揮都能讓整座房子轟然倒塌吧?
隨即又想到什麼反應過來:「原來如此,是自信自己絕對處於遊刃有餘的地位嗎?」
塞拉向他伸出一隻手,似笑非笑道:「怎麼?不敢跟來了嗎?」
虛再次閃過一絲茫然,隨即握住那隻手:「求之不得。」
然後朧和其他幾個天照院成員就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老師/首領被當眾拐走了。
這,這是約那啥吧?這年頭世道越來越開放,便利的交際方式也層出不窮,就算天照院是一個隱世苦修的武裝集團,但掌握情報的快捷性和廣泛性也是必要的。
於是難免在篩選過程中接觸一些不得了的常識。
可他們永遠不會想到會發生在自己首領身上,勤修保守猶如苦行僧一般的天照院成員,是會幹這種事的人嗎?
而和他們不一樣,基於對自己老師的瞭解,因此知道整個事情全貌的朧,已經對著發展成這樣的誤會,目瞪口呆了。
但先不理會樓下的眾人,此時虛已經跟著塞拉上了二樓。
雖說只有塞拉一個人居住,但二樓的空間並不小,幾乎和一樓的面積相當。
所以客廳臥室書房客房應有盡有,前主人的裝潢品位並不差,所以塞拉也沒有大作改動。
她拉著對方的手上的樓,但直到進屋並沒有忙著鬆開,反倒是先解下自己的圍裙,往旁邊一扔。
虛總覺得這動作有點異樣,明明是解下一條圍裙而已,可她扔在地上的姿勢,手指輕黏著布料的一端,然後一鬆,任由它墜在地上。
莫名的突然讓人有些口感舌燥,以及讓人匪夷所思的期待感。
這對於他來說非常陌生,隨即就感覺到對方鬆開了自己的手,但並不是普通的鬆開,而是在自己的手心輕輕撓了一下,如同撓到了心裡,接著再順著手腕劃出他的手,甚至最後指尖還輕輕交匯了一下。
讓人無端有種失落。
虛皺眉,只覺得她舉手投足指尖都透著不協調。
但確實這份不協調有如同緊密織覆的線,稍微撥弄一絲就能讓他產生動搖。
這基於身體上的背叛,被虛理解為對方強者的獨到氣勢。
他收斂起心中那絲無措,勾出一抹興奮躍躍越試的笑。
正待開口,對方便靠近他兩步,將直線距離拉近到咫尺之內,虛甚至能感受到她的呼吸。
這突如其來的闖入打斷了他的話,但不帶攻擊性的氣息又讓他的警惕沒能做出第一時間的反應。
緊接著就見她伸出一隻手,緩緩的朝自己面門過來。
虛驟然緊繃——來了!但這動作好慢,又感受不到力量掀起的勁風,是什麼獨特的攻擊方式嗎?
終於那隻手覆在了自己臉上,並沒有任何反應。
反倒是那柔軟又略帶薄繭的觸感拂過自己臉頰,突然間好像渾身的熱度都跑到臉上去了一般。
「叫什麼名字?」
「utsu——」虛下意識回答,但自己的代號說出一半,卻鬼使神差的舌頭一轉,道:「鬆陽,我叫吉田鬆陽。」
「鬆陽嗎?不錯的名字,很適合你。」
「我叫塞拉.林德沃,好好記住我的名字。」
虛勾唇一笑:「讓阿爾塔納產生絕無僅有反應的存在,就算你不說,我也會銘記於心的。」
「是嗎?你真是個會取悅人的傢伙呢。」
虛覺得這話有些意有所指,心想是不是可以開始了。
就冷不丁感覺到了唇上多了一個柔軟的觸感,在自己的唇上輾轉,帶著不可言喻的芳香。
虛就是再缺乏普通人的常識,也知道這是什麼。
暫態就瞪大了眼睛,震驚到沒能做出任何反應,接著牙關就被撬開,那致命的方向全面湧了進來,讓人神思恍惚。
體內的阿爾塔納仿佛在躁動,卻不像剛才遇到強敵的危險一樣,而是另一種陌生,且他從未踏足過的層面上的。
這青澀的反應完全對得起他的一身保守深沉的裝扮。
塞拉心裡越發確定他們就是一隊苦行僧,對於對方的青澀笨拙頓時起了玩弄之心。
她一把將鬆陽抵到牆角,自己覆身上去,看著對方先前充滿攻擊性的沉穩氣質變得純粹無措。
這可真是——
美味得讓人垂涎!
緊接著對方也學會了跟隨本能的行動,但回應的技巧被塞拉三兩下就擊潰了。
等深吻結束後,塞拉舔了舔唇,半倚在牆上的虛已經髮絲有些淩亂,臉頰泛紅,被擾亂的呼吸夾裹著白霧,越發動人了。
塞拉眼神一暗,湊過去,含著他的耳尖道:「去洗個澡吧」
朧自從兩個人上去之後就心中不安,就算一開始雞同鴨講,但總有真正出手的時候。
他警惕著,一直堤防著天花板會突然被掀翻,或者乾脆整棟房子被轟碎。
然而並沒有,都上去一個多小時了,卻並沒有什麼動靜。
不,還是有的!
這房子隔音效果不錯,但其他人聽不見,被老師的血改造過體質的自己,卻不是一般的耳聰目明。
稍微還是能時不時聽到一點點聲音的。
朧早就滿臉通紅了,更隨著時間的流逝,越發覺得在這裡如坐針氈。
周圍其他天照院成員都明顯感受到了他的一樣,對於代首領的動搖很是不解。
可就在此時,平時這個時間基本已經沒有客人的店裡,居然走進來了一隊顧客。
對,還不是一兩個偶然進來的顧客,就是一隊。
他們頭上戴著統一顏色的帽子,年齡普遍偏大,進來開始就怨聲載道。
朧他們從對話中聽出對方是個老年旅遊團,不過今天導遊安排的路線不怎麼合理。
於是這個時間了還沒有回到酒店,又餓了,也就決定找家餐廳先吃飯。
店裡除了天照院這幾個人外,就沒有別的人,於是老頭老太太們理所當然的把他們認成了店裡的工作人員。
「那個,對就是你,銀髮的小哥,給我們倒杯水,再把功能表拿過來。」
朧正想解釋他不是店主,那些客人便沒再看他這邊,自顧自聊了起來——
「這家店是江戶時代僧侶主題嗎?挺不錯啊,工作人員的制服都這麼講究。」
「裝潢也不錯,之前找的民俗店就沒法比。」
「謔!甜品櫃裡還有西式甜點,這麼照顧遊客口味啊。」
朧開了幾次口,見根本沒人聽見他說話,便只能無奈的起身倒水,順便將菜單遞了過去。
天照院其他人雖然不明就裡,但頭兒都動身了,他們自然也不能閒著,便齊齊起身幫忙。
朧看了眼菜單,上面的菜式都不難,甜品飲料之類的大部分有存貨,可以在甜品櫃拿,消費金額也明碼標價。
就連廚房的調料都一步了然,乾淨整潔,很容易上手。
於是在客人點完餐樓上還沒人下來後,朧只得硬著頭皮幹了。
分了兩個人在大廳招待顧客,一個人準備甜品飲料,一個人幫自己處理食材半成品。
最後剩下的留在櫃檯負責收銀,以免客人用餐過後耽誤回去時間。
可謂是能幹又妥當,就連不苟言笑的天照院其他幾人,都不知道代首領居然對這一套這麼能幹,從而忍不住露出了驚愕的表情。
因為天照院從不教人這些的,有那時間不如磨煉殺人技巧,他們都是被大力培養的殺人機器,怎麼會讓你在這種無聊的地方浪費精力。
朧卻不一樣,實際上他一開始是去找過自己老師和師弟們的。
在知道自己有同門的那一刻,他心裡其實是高興的,出生以來就孑然一身的自己一口氣多了好幾個牽絆之人,這讓他忐忑又雀躍。
當時還傻乎乎的思考了很久作為大師兄應該是怎麼樣的。
得出的結論是要能夠面面俱到的照顧好弟弟們,替老師分擔重任,為師弟樹立榜樣。
但他懷揣著欣喜和怯意來到鬆下書塾的時候,看到的卻是老師和師弟們其樂融融的樣子,以及和他擦肩而過時的茫然和淡漠。
老師沒有認出他,師弟們也不知道他的存在。
從那以後,自己為了那次見面而偷偷做的努力,也就只能深埋心中了。
菜接二連三的傳上桌,客人們還要了酒,沒過一會兒整個店鋪就進入了一種熱鬧的就餐氣氛。
朧擦了擦手,從廚房走出來,看著眼前的場景有些恍惚。
這時就聽見有客人在招呼他過去——
「小哥,料理味道很好,這個時間耽誤你們關店了吧,打擾了,敬你一杯!」
接著就不由分說的被塞了一隻酒杯,隨即被倒滿酒,催促他飲下。
清甜的酒水劃過喉嚨,朧只覺得渾身暖洋洋的。
客人們從進店到離開,差不多也快兩個小時了,人都走完後,朧和其他幾人才動手將餐具收到廚房洗了。
又打掃了一遍大廳和廚房的清潔,甚至垃圾都幫忙倒了。
這時候下午就上去的兩個人才緩緩的從樓上走了下來。
與上去時的氣氛不同,這時的兩人看起來黏糊又甜膩,瞎子都看得出上去一趟發生了什麼。
塞拉看著他們一副剛忙完的架勢,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就說剛剛在樓上聽到外面有點動靜,還以為是路過的人呢,原來真的是進店的客人?怎麼不叫我?」
朧抽了抽嘴角,先不說能不能叫下來,誰來叫?那種時機?尷尬得讓人想自盡好嗎?
可現在他卻沒有多餘的心思腹誹這女人了,明顯他老師現在的狀態更讓人擔心。
雖然身體狀態上沒什麼問題,甚至奇異的有股被滋潤過後的滿足感。
可他表情像喝酒一樣微醺,又捎帶些恍惚,一副還沒有從狀況中醒悟過來,稀裡糊塗的樣子。
「老,老師,你真的沒問題嗎?」朧忍不住道。
不是他多想,他老師現在就像無知深閨小姐被身經百戰的流氓拐上床,最可怕的是還開始食髓知味的狀態啊。
朧還猶記得幾個小時前他們是氣勢洶洶的奔著戰鬥的架勢走過來的。
雖然和一開始謀劃的時機有些差異,這個時候並不是他們顯身的好時機。
可老師當時卻自信的說——那樣一個讓阿爾塔納躁動的存在,值得推翻之前的計畫。
然後的,就千里迢迢的自己送上門來了?
朧頭一次看老師的眼神染上了憐憫。
虛卻沒空注意自己弟子的表情,他還在極力平復體內的阿爾塔納。
他整個下午都處於一種力量與身體還有本能共鳴的飄飄欲仙中,從不知道自己還能體悟這樣的快/感。
這結果雖然猝不及防,於自己一開始的來意大相庭徑,但他不能否認,他真的沉醉於那一刻。
並且貪婪的想要更多,不管是他的本意也好,還是阿爾塔納的驅使也好。
塞拉在一樓轉了一圈,發現自己新上任的大兒子真是能幹得不像話。
於是一臉姨母笑的看著朧:「我聽鬆陽說了,你是他的大弟子對吧?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今天你們先回去安頓一下,明天就過來吧,我們已經商量好了。對了!師母這個稱呼我不喜歡,叫得人都老了,你就叫我塞拉吧。」
直到虛重新披上羽織,戴上斗笠和面具,一群人走出店裡。
身後塞拉揮著手絹讓他們明天早點搬過來時,朧還是木著一張臉恍惚著。
良久之後,他才訥訥開口:「老師,我這是,有師母了?」
就見他們老師身形一滯,隨即比他更恍惚道:「啊?嗯!」
「沒錯!」
作者有話要說: 小番外:
某天,joy3和信女來店裡吃飯。
銀時:「我怎麼覺得那個臭跑堂的這麼像咱師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