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舒顏x秦蘇（7）（全文終）

　　沒有告訴秦蘇的是， 懷秦息的那段時間， 她在斷斷續續地寫一本書， 寫他們兩個人發生的故事。

　　那時她不便經常使用電子產品，就用手寫， 一字一句， 慢慢寫。

　　並且除卻秦蘇，她還寫了許多人， 楚恬、楊悅然、高方澤、嚴淑英、張萱丹，就是沒有寫蔣瑤瑤和孫可清……的結局。

　　如今， 這本書或許已經到了可以收尾的時候。

　　——

　　蔣瑤瑤的結婚地點， 定在戶外， 舒顏和楚恬兩方人趕到現場時， 楊悅然已經換好服裝了。

　　由秦蘇和向季看顧孩子，舒顏和楚恬匆匆忙忙換上伴娘裝， 同蔣瑤瑤一起搞怪地拍著各種合照。

　　楚恬大大咧咧直接問:「小瑤， 你後來是怎麼認識唐信的啊？他對你好嗎？」

　　聊起這個， 蔣瑤瑤禁不住面上一紅，罕見地有了些從前的害羞模樣， 「我後來來到這裡後，就帶著我爸媽，自己開了一家小書屋， 然後就是湊巧有一天，唐信他來店裡看書……我們之後就慢慢認識了。」

　　楚恬嘖了一聲，撞撞蔣瑤瑤手肘， 更加興奮地追問:「快說快說，你們是怎麼發展到一起的，還有就是，那個唐信，他對你好嗎？」

　　「大概是他來的次數多了，我們就慢慢熟悉起來了。」說話的時候，蔣瑤瑤臉上的表情十分滿足，看不出從前半點頹敗的影子。

　　想想方才與蔣瑤瑤並肩而站的男人，身材高大中又帶點微胖，雖然不善言辭，樣貌也算不上十分帥氣，但卻是屬於那種一看上去就令人感覺十分踏實、也令人心安的人。

　　舒顏輕拍拍蔣瑤瑤的手，說道:「那就好，我剛剛看到他的時候，也覺得他人不錯，應該對你挺好的。」

　　聊完了蔣瑤瑤，室友三人又再次將目標轉向還沒有結婚的楊悅然。到目前為止，即便舒顏身為她們四人中年齡最小的一位，也已年近三十，所以舒顏三人對楊悅然的終身大事都很是關注，生怕楊悅然真的孤身到老。

　　蔣瑤瑤笑道:「悅然你呢，我們現在都是已婚婦女了，你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還要再等一段時間，我目前還結不了。」楊悅然被問得一臉尷尬，摸了摸鼻子，迎著三人「一副你不結婚我們就要繼續問下去的」神情，縮了縮脖子，慢吞吞說:「但是，我現在也有可以往這方面走的發展物件了……」

　　話一出口，舒顏三人立刻沸騰了，迫於她們的淫.威，楊悅然只好一五一十地將事情全部交代清楚，說完後，楊悅然又想起一事，又得意又不甘地看向舒顏，說:「對了，小顏，提起我男朋友我就火大，我家那位，天天有事沒事就跟我說，說他最喜歡的女明星就是你了。」

　　舒顏說:「那然後呢？」

　　「你最近幾年不是老得獎嘛，演藝事業也發展得越來越好，然後我家那位，說就是你拼命三娘的精神鼓勵了他，激勵他也變得越來越好。我知道後，就告訴他，說我認識你，還是你大學時候的室友，從那以後，他就每天纏著我向你要親筆簽名。」

　　舒顏聽得一樂，直接應了下來，「那沒關係啊，我給他簽一份，你回家時幫我順便帶給他就好了。」

　　婚禮進行的過程中，秦息和向白露未晞小盆友也幫著手捧鮮花，在舒顏和秦蘇的一再叮囑下，鮮少廢話的秦息，見到蔣瑤瑤後，也開始小甜心似的一個勁兒誇獎說:「蔣姨娘，你今天真好看。」

　　向未晞小姑娘還在發呆進行時，秦息悄悄推了推小姑娘，「小晞，趕緊說話啊。」

　　小姑娘盯著蔣瑤瑤的婚紗，眨了眨眼，脫口而出道:「蔣姨娘，你今天穿得真好看…嗯，裙子也好好看，我好喜歡啊。」

　　饒是秦息的動作做得再隱蔽，到底還是個孩子，蔣瑤瑤一眼就明白了他們會如此說的原因，不由心下一暖，捏捏小姑娘軟軟的小肉臉，又看看努力擠出笑臉的秦息，不由好笑說:「你們也長得很可愛啊，蔣姨娘也很喜歡你們。」

　　說著，她從一旁的唐信那裡拿過兩個紅包，放進他們手裡，「這是蔣姨娘給你們的紅包，雖然不多，但你們可以用來買棒棒糖吃。」

　　小姑娘雖然很想接，但想想自家父親說過，不能隨便亂收別人的錢和禮物，否則就不是好孩子了。糾結好一番，她終是慢慢把紅包還回到蔣瑤瑤手上，搖搖頭說:「蔣姨娘，我不能……」

　　秦息攔住了小姑娘的動作，代小姑娘禮貌回道:「謝謝蔣姨娘，我們會好好收下的。」

　　他媽媽說的，如果蔣姨娘要給他發紅包，那他一定要收下，因為他收下後，蔣姨娘反而會更開心一些。

　　蔣瑤瑤忍不住摸了摸秦息的頭，抿唇笑了笑，「你們真的被小顏和小恬她們教得很好。」

　　等蔣瑤瑤婚禮結束，舒顏和秦蘇也帶秦息一同返家了。她婚後這幾年，雖然沒有告訴外人有關秦蘇的基本資訊，但由於兩人時常同進同出，出現在公眾場合，兩人也是時不時地上熱搜。

　　然而，隨舒顏的新作品不斷出現，其他人見兩人也是想真的低調，不想引起太多關注，在她和秦蘇的共同維護下，哪怕已經有知情人見過了秦蘇，但還是沒有說出來，沒有對他們的生活造成太大影響。

　　回到家後，舒顏立刻抱上電腦，為自己還沒寫完的書，添下最後一筆結局。

　　聯繫好出版商以後，到手的第一本書，她就送給了秦蘇，「呐，這就是我一直藏著掖著的東西，現在送給你，第一個看它的人。」

　　秦蘇笑著接過，只見標題名寫的是《我們的十年》，他正欲翻看，舒顏立刻攔住他動作，瞥他一眼後，不大自在地咳了一聲:「等等等等，等我不在的時候你再看，當我面看怪不好意思的。」

　　秦蘇知曉她面子薄，笑了笑，隨她意地合上書:「好，那就等你不在的時候再看，不過，這本書是什麼時候寫的？」

　　「就我原來懷小息那會兒，不是閒著沒事做嘛，然後就自己動手東拼西湊寫了點…我們的故事。」

　　秦蘇面色不變，仍是笑著看她，只是眼底的笑意，卻是慢慢加深，及至眼底。

　　待想起什麼，舒顏忙說:「對了，我忘記問你了，雖然我在裡面刻意改了你的職業，但如果被認識我們的熟人看到，肯定也是猜得出的，那被猜出來後，會影響到你正常工作嗎？」

　　他們的工作性質，到底還是有很大不同，她是需要長期活在聚光燈下的人，而他不同，他是律師，無論是接手的案子還是接觸的人，都要保持一定的隱私性。

　　雖然目前有很多博主都是行內著名的律師，一邊給網友科普一些常用的法律知識，一邊變相地推銷自己。但通過秦蘇至今都沒有開通微博會員，可以看得出他對此所持的態度。

　　聞言，秦蘇突然抬手彈了彈她額頭，故意皺起眉道:「寫完後你才想起來要問我？」

　　舒顏「哎喲」一聲，吃痛地捂住額頭，「你幹嘛這麼用力啊，我不也才想起來嘛，當時想寫的時候就寫了，哪還考慮得到那麼多，再說，我不是想給你一個驚喜嘛。」

　　「那我看看。」秦蘇拿開她捂住額頭的手，替她輕輕揉了揉，確保無事後，故作無奈道:「看在我身為你書裡男主角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計較了，反正寫都寫了，就讓他們來騷擾我吧。」

　　舒顏立刻高高興興地笑了起來。

　　出於明星的名人效應和廣告商打出的所謂個人自傳，她書一經發售，庫存就被一搶而空，其中的內容，更是引起許多網友粉絲的討論。

　　採訪記者問:「請問舒女士，很多人都猜測說，說這是你的個人自傳，是你和你先生的愛情故事，那請問你本人對此是怎麼看的？」

　　舒顏說:「首先，我並不否認這裡面確確實實有很多是我和我先生真實發生的故事，但裡面，我也有做了不少的改動。」

　　記者立刻抓住關鍵字，追問道:「那書名《我們的十年》，是意味著你跟你先生已經認識有十年了嗎？」

　　舒顏直面鏡頭，笑盈盈地點點頭:「是的，當時寫這本書的時候，我們正好認識滿十年，總想著要做點什麼來紀念一下。」

　　採訪採取的是直播方式，所以當舒顏回答這些話的時候，秦蘇也在家帶兒子一起觀看，電視中的女子，笑容溫婉，語速不急不緩，尤其是說到最後幾個字時，那瞬間，她臉上露出的羞澀和堅定，秦蘇一眼記到了心裡。

　　「那除此以外，你書裡的配角，也是有原型嗎？」

　　「算有，也算沒有。」

　　「那對於裡面與你似敵似友的徐瑩瑩這一角色，啊不對，更準確說是敵，你為什麼在後面還給了她一個好結局？」

　　徐瑩瑩啊，其實真身就是孫可清。

　　幾年前，她收到了孫可清發來的短信，她刪除後，孫可清又不依不撓地發了一條給她，發的是見面的地址和時間。

　　孫可清說:「小顏，你所有被害的事情，或許都是我不小心造成的。」

　　孫可清還說:「當初初入學生會，我就是抱著想多結交朋友的心態才主動認識的你，盼著以後能有人互相在部門做伴，也方便我自己做事。」

　　如果只是這樣，倒也沒事，但哪曾想，後來軍訓時，孫可清不小心撞見舒顏和秦蘇在操場有說有笑的散步，再想想面試時秦蘇對舒顏的格外縱容，心裡難免產生了不平之感。

　　恰巧孫可清和朋友當時在聊嚴淑英的小八卦，嚴淑英經過，詢問之下，孫可清下意識說出了舒顏的名字。

　　嚴淑英信以為真，孫可清惴惴不安，到底還是沒見世面的小女生，於是一邊嫉妒舒顏的同時，一邊又不由自主地對舒顏產生了愧疚，這才在接下來的部門例會和活動中，常常幫舒顏占座，主動幫舒顏忙。

　　然而越到後面，孫可清就越是嫉妒舒顏，仿佛自己無論怎樣做，都永遠比不過舒顏。

　　副部的位置，只有三個。

　　除了她和舒顏，還有另外兩個同樣拔尖尖的幹事，稍有不慎，她就很可能成為被刷下去的那個，那她付出的所有努力，也將得不到半點回報。

　　可一個學期相處下來，她也是真的拿舒顏當朋友看了，人都是有感情的高級動物。舒顏對她好，她自然也想對她好。

　　只不過，舒顏這個朋友，卻是她暗地裡嫉妒、暗地裡羡慕得緊的一個特殊朋友。

　　更甚者，隨著她最後交了男朋友，雖然秦蘇並沒有舒顏交往，但她還是忍不住拿自己的男朋友跟秦蘇做比較，加上舒顏後來再不肯幫她，兩人之間的分歧，越滾越大。

　　尤其是這一切，舒顏通通還不知曉，所有見不得人的陰暗心思，每每灼燒著她。

　　於是在領導質問她們，是誰偷懶不檢查時，友誼與虛無縹緲的副部一職帶來的虛榮心，兩相比較之下，她下意識選擇了她所謂的未來權勢，背叛了舒顏，背叛了她們之間的友誼。

　　舒顏好不容易回過神來，記者還在發問:「舒女士，關於徐瑩瑩其人，是有什麼不能說的地方嗎？」

　　她一邊繼續回想那次見面，一邊搖頭說:「沒有什麼不能說的地方。」

　　那次見面，是她們大學畢業後的第一次見面，大概也是，她們這輩子的最後一次。

　　其實不用孫可清說，舒顏也知道，對方過得並不好。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大學時候，哪怕領導想刻意掩蓋學生會的這件醜聞，但還是被有心人知道，給傳播了出去。

　　孫可清的名聲和交友範圍，一瀉千里，再不如從前。

　　記者繼續問:「那舒女士，我們回歸正題，您在後面寫，寫徐瑩瑩結婚生子，過上了普通而又平凡的日子，這是否說明您已經原諒了她當初對您的所作所為呢？」

　　舒顏緩緩搖了搖頭，笑道:「沒有所謂的原不原諒，我就是如實寫而已。」

　　孫可清現在，確實已經結婚生子，過著普普通通又平凡的生活。

　　如果再早幾年得知這些，舒顏肯定想厲聲質問孫可清，想動手揍孫可清，然而，她早已不是當年的心態，她的身邊，有她深深愛著的人，更有許多愛她的人。

　　時間的力量，真的是無窮的。

　　故而再次收到孫可清的短信時，舒顏的內心，除了平靜還是平靜，再掀不起半點波瀾。

　　答應與孫可清見上一面，也無非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孫可清還說，嚴淑英後來生病住院了，一直在醫院接受治療。

　　舒顏是知道這件事的，不僅知道嚴淑英住院了，還知道嚴淑英一年多後，病癒，並且同孫可清一樣，嚴淑英也想約她出來說話，跟她道歉，可是這一回，她沒有出來了。

　　還記得臨走前，孫可清問她:「小顏，如果我跟你說，假如人生能重來一次，我一定不會再對老師說出那番話，那麼你會…因此而原諒我嗎？」

　　她當時回的是什麼？

　　好像是:「世上沒有如果，也不會重來。」

　　看問不出什麼，記者只好轉換話題，問道:「舒女士，那請問你在裡面提及的一位學姐，是否就是當初您在網上被誣陷事件的發起者？」

　　「是的。」

　　舒顏如此肯定的回答，令記者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畢竟說起來，當年舒顏在網上被人造謠時，他也曾想過要蹭她的熱度，於是記者只好歉疚說，「當年的事，您確實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電視機旁的秦息小盆友，看著舒顏黯下來的神情，忍不住捏緊拳頭，氣鼓鼓說:「爸爸，你說我怎麼就不早出生幾年呢，我要是早出生幾年的話，一定把那些欺負媽媽的人給通通打跑！」

　　秦蘇忍不住摸了摸秦息的頭，只是一想到兒子說的再早幾年，又好笑地遞過手機，面色不改誘哄說:「那好，那你把這些告訴媽媽，你就問問她，問她怎麼不早幾年生下你。」

　　不知情的秦息小盆友壓根沒get到自家親爸的腹黑點，接過手機，一本正經地給舒顏發了一條短信:【媽媽，你當初為什麼不早幾年生我啊，你要是再早幾年生我的話，那我現在肯定長得很高很高了，也可以幫你打跑那些欺負你的人了！】

　　還在接受記者採訪的舒顏，兜裡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這是她的私人手機，只存了少數熟人的手機。

　　想了想，她終是偷偷掏出手機，悄悄看去，只一眼，她臉就黑了下來。

　　什麼叫做再早幾年？？！

　　她懷秦息的時候才25歲，再往前推幾年，那還是她上大學的年紀吧？？

　　一邊上學一邊懷小孩，再一邊接戲？？！

　　太感人肺腑了吧？！！

　　只是再看到後面一句，她又忍不住彎了彎嘴角，不用說，肯定是秦蘇讓自家的耿直兒子發的。

　　記者自然也瞧見了舒顏的表情的動作，禁不住問:「舒女士，看您在看手機，是您先生髮來的消息嗎？」

　　舒顏笑眯了眼，「差不多算是。」

　　「那您能跟我們透露一下，您先生是圈內人嗎？或者說，他的職業是什麼？能方便說一下嘛？」

　　「正是因為他不是圈內人，所以我才沒有向大家公開他的姓名，怕對他的正常生活造成影響。」

　　記者明白地點點頭，眼看著臨到採訪結束，忙不迭問出最後一個問題，「舒女士，如果只能用一句話來概括您的先生，那您最想說什麼？」

　　兩人的對話幾乎沒有怎麼停頓，觀眾便看到，視頻中的女子，唇角輕揚，一道女聲，擲地有聲地落了下來，「如果當初沒有我先生，就不會有大家今天看到的舒顏。」

　　那個人對她的好，從來都是壓心底裡，化做實際，卻又潤物無聲。

　　——

　　舒顏迷失在整片整片的白霧，瘋狂地向前奔跑，努力尋找秦蘇的身影，結果卻一無所尋，四周不見半個人影。

　　「顏兒，顏兒……」

　　耳畔傳來一聲又一聲熟悉的低喚，含著毫不掩飾的急切。

　　她猛的驚醒，睜開眼，對上秦蘇擔憂看向她的眼神，眼眶一熱，又驚又喜地鑽進對方胸膛，雙手死死扒住他脖子。

　　秦蘇輕拍她後背安撫著她，「剛剛是不是做噩夢了？」

　　舒顏悶悶地點了點頭，「嗯，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夢。」

　　秦蘇幫她擦拭被汗浸濕的額頭，聲音不大卻極具安穩人心的力量，「那你跟我說說你剛剛都夢到什麼了，我陪你一起聽，只要說出來，就沒那麼可怕了。」

　　舒顏突然抬頭看他，遲疑好一會兒，搖頭說道:「不行，你不能陪我一起聽。」

　　秦蘇啞然:「我怎麼就不能聽了？」

　　舒顏從他面上一點一點瞧過，直到瞧得眼圈泛紅，不自覺地哽下聲說:「我夢到我們慢慢變老，結果，我的夢裡面，沒有你…」

　　秦蘇又心疼又好笑地按了按她頭:「你是不是傻，又不是每次做夢，都會夢到我的。」

　　「不是你想的這樣的！」舒顏使勁搖頭:「我夢到你拋下我，然後一個人就往前面走了。」

　　等她說完，秦蘇才明白她的「走了」是什麼意思，他下巴緩緩抵住她額頭，輕聲說道:「顏兒，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你…」

　　沒等他說完，舒顏猛的哭了起來，胡亂一把抱住他，「我不管，秦蘇，如果你走在我前面，我就跟你一起走，如果我走在你前面，你就自己一個人好好帶孫子孫女吧。」

　　秦蘇胸腔被狠狠一震，心口頓時疼得發癢。

　　直到潮濕的熱意濕掉他睡衣，胸前漸涼，他才回過神，「你太蠻橫了，憑什麼你先走，我就要留下來？」

　　「我不管，反正你已經娶了我了，即便我再蠻橫，那也是你慣出來的，你自己要受著。」

　　秦蘇不由好笑道:「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蠻不講理了？嗯？」

　　舒顏厚臉皮地在他睡衣上面擦乾抹盡後，立刻麻溜退開身，雙手抱肘，得理不饒人說:「反正我一直就是這樣的，你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不後悔，我自己慣出的壞脾氣，怎麼著都要繼續慣下去才是。」

　　只是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秦蘇重新抱回她的時候，她的正臉，恰好完美地對準她惡作劇最嚴重的地方，難受。她總算明白什麼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她正想重新退開身，就聽秦蘇不經意問:「怎麼好端端的，突然夢到我們變老的事了？」

　　舒顏一噎，忽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一個月前，她剛過完三十歲的生日。

　　再往前推推，由她新書改編而來的電影，也進入到選角環節，以她導演的身份。

　　她目光挪向窗外，春風輕輕撩動潔淨的窗簾，一下又一下地上下擺動。

　　恍神間，不知是在哪看到的一句話，亦或者是她自己有感而發才想到的。

　　靠在秦蘇懷裡，清風輕漾，她喃喃:「一日忽覺老之將至……」方知與你長長久久平平淡淡，才是真。

　　其餘瑣碎執念事，萬般皆可拋。

　　半個月後，《我們的十年》劇組試鏡現場，室內慢慢走進一人，個子小小，笑起來時甜中帶羞，卻又能看得出對方努力鼓起的勇氣。

　　「舒前輩好，各位老師好，我叫……」

　　沒等對方說完，舒顏變色大變，直接打斷:「好，就由你來出演徐瑩瑩這個角色，下一個。」

　　吳念念頓時怔在原地，仔細瞅向舒顏，見她神情十分嚴肅，不似作假，吳念念激動又高興地衝舒顏深鞠一躬，連連感謝道:「謝謝舒前輩，謝謝舒前輩，我一定會好好演的。」

　　所幸，吳念念沒有辜負徐瑩瑩這個角色，電影裡面，她的演繹，入木三分，令觀眾看得是咬牙切齒，恨得牙癢癢。

　　再後來，吳念念主動請求舒顏簽下自己，將自己納入舒顏工作室，並信誓旦旦向舒顏保證，她一定會好好演戲，用心演戲，為工作室帶來更多的收益。

　　一時間，透過吳念念，舒顏不知是看到自己初入圈子時的奮不顧身，還是孫可清向她下跪道歉時的悽愴模樣，她一個愣神，應了聲:「好，我簽你。」

　　吳念念險些激動得哭出聲。

　　兩天後，舒顏工作室，正式簽下吳念念，雙方開始長達五年的合作，然而約滿後，由於感念舒顏對自己的恩情，吳念念主動提出為時更久的續約，沒有選擇出去自立門戶。

　　與此同時，五年後，當舒女神不知不覺轉換成舒影後以後，我國的法律，在校園霸淩這一問題上，也重新設立了專門針對校園霸淩的法律。

　　原來周言當初賠償蔣瑤瑤以後，不僅遭到許多網友在道德上的譴責，還經歷了被多家公司拒絕的慘痛，但數月過去，等熱度一散，網友漸漸忘記還有他這號渣男時，他又重新「振作」了起來，故態復萌，不知悔改。

　　以前，如果出現校園霸淩現象，那麼只能援引《治安管理處罰法》《民法通則》《未成年人保護.法》等法律法規處理，多是賠償了事，亦或者再拘留數十天。

　　毫無疑問，法有滯後性，法律在制定時，哪怕再謹慎小心，也會落後於社會日升月異的變化，肯定是先存在社會問題，再生出對應的法律。

　　故而隨著類似現象一多，新的法規也隨之出土。

　　除了將動手打人、吐口水、故意推搡、拍裸照等定性為霸淩外，還逐漸將精神上的貶低納入霸淩。如言語辱駡他人，以及在公眾場合故意因對方殘障，種族，膚色，性別，性取向、宗教等而嘲笑他人，甚至口頭威脅等也歸入霸淩行為。

　　並且，法律言明，一旦發現校園暴力，學校也必須舉報、調查，無論是未成年學生，還是已成年學生，都要盡好校方對學生的保護職責。

　　除此以外，法律還針對霸淩者是未成年或已成年、以及對受害者造成多大程度的影響等因素，分別制定了相對應的、更為嚴格的處罰措施。

　　由此一來，不僅家長樂翻天，許多學生也是興奮不已。

　　再接著，由於人們的文化水準越來越高，懂法的人越來越多，會鑽空子的人也日漸增多，越來越懂得使用精神上的暴力傷害。故而在對成年人的保護上，從身體到心理方面的法規，也變得日益完善，惡意行銷跟風的人，也不由在加大的懲罰措施面前，規矩許多。

　　***

　　舒顏和秦蘇二人一起退休後，便在鄉間安置了下來，兩人吃完晚飯後，照樣如往常一樣，手牽著手去外面散步。

　　「秦蘇，你還記得我們年輕那會兒，我跟你說，說如果你走了，我也要跟著你走嗎？」

　　秦蘇笑了笑，緊緊牽著她，攙扶她往前面走，「記得，哪能不記得，你當時還哭了呢。」

　　「現在想想，我還是覺得自己當時說得太幼稚了，這轉眼間，我們兩的歲數都要近百了，哪還計較什麼死不死的。」說完長長一段，舒顏不自覺得停下來，稍稍喘了口氣後，才繼續說:「所以說啊，如果你將來在我前面走了，我也不會跟你走的，如果我比你先走，那你也該和我一樣，活到一百歲才是。」

　　秦蘇陪她一起停下來歇息，輕拍著她背，緩緩笑了笑:「說得有道理。」

　　「那是，我哪次說得沒道理。」待自己呼吸趨於平緩，她說:「好了，我們繼續往前走吧。」

　　秦蘇再次扶住她，「好。」

　　於是兩人互相攙扶著，一步一步地，踩著落下去的橙黃夕陽，一起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臨睡前，秦蘇抓住她雙臂，小心翼翼扶她坐到床上，她緩緩抬起雙手，他幫她把外衣除去。

　　如此簡簡單單的流程，一通下來，舒顏都落了個氣喘吁吁，身子疲憊得緊。

　　兩人雙雙躺下後，照例如平時一樣聊了會天，眼看著秦蘇就要閉眼睡去，舒顏突然緊緊抓住他皺皺巴巴的大手，低著聲說:「秦蘇，我有沒有跟你說過，能遇見你真好。」

　　秦蘇認真想想:「好像沒有？」

　　想想他求婚時說下的誓言，舒顏忽然笑了，「那趁今天還沒結束，我認真跟你說一次。」

　　她努力仰起脖子看他，黑夜裡，她望向他的一雙眼睛，格外明亮。

　　「秦蘇，我這一生，能遇見你真好。」

　　「我也是，能遇見你，真好。」

　　秦蘇牢牢牽住她手，如年輕時候一樣，雖然都已不復年輕，心卻如故。

　　兩人互懂對方地相視一笑。

　　秦蘇擁著她肩頭，笑著提醒說:「好了，我們今晚早點睡，明天接著起來，繼續去外面散步，如果還有什麼話，那就等明天我們散步時再說。」

　　在秦蘇的正確帶領下，自她二十多歲起，她就步入了提前養老的階段，她雖然不像他一般晨起跑步，但秦蘇卻會時不時把她拖去散步，由此一來，她的身體底子也是越來越好。

　　於是這一攜手，一散步，便走了大半輩子。

　　舒顏聽話地點點頭，動作遲緩地、慢慢地往他肩窩靠去，秦蘇也自發地放低肩頭，握緊她手。

　　她安心地縮在他懷裡，緩緩閉眼睡去。

　　秦蘇低頭在她額上親了一下，「晚安。」

　　舒顏彎了彎唇角:「晚安。」

　　——

　　百日後，我國著名藝術家舒顏舒老前輩，安樂離世，享年95歲。

　　一日後，我國著名法學院教授，秦蘇秦老先生，跟子孫交代完後事，同樣安樂離世，享年98歲。

　　據傳，離世後，舒老前輩與秦老先生合葬於同一棺材，兩人緊握的雙手，至此不曾鬆開。

　　一時間，兩人的離世，舉國哀悼，眾多受過舒顏恩惠的圈中人，以及由秦蘇一手教出的學生，紛紛前來弔唁。

　　令人悲傷與羡慕的同時，又引得許多人暗暗猜疑，秦老先生的離世，到底是年歲已大的正常故去，還是人為原因，單單只是為了她妻子。

　　然而事實的真相，終歸只有舒顏二人的親人才知曉了。

　　關於舒顏和秦蘇兩人的愛情故事，也是一經翻拍，再度翻拍，被後世傳為一段佳話。

　　電視機上，女孩子笑眼明媚說:「如果說，加油學習、努力考上你的大學，就是我對喜歡的定義，那你呢？你對它的定義是什麼？」

　　男孩子寵溺一笑:「凡你所喜、但你所願，我都竭力為你做到。」

　　全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