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歸去來兮
對於她而言,這個世界是純白的。
充滿光明的純白空間。
從溫暖的空氣,清爽的風,草木的摩擦聲,到裸足感受草坪的觸感。
一切都是清涼的,充滿了光明的,沒有絲毫混沌擠入的餘地。
她的心情平靜舒暢,她優雅地步行著。
沒錯,心情舒暢。這真是令人驚訝。
這幾天,她胸口充斥著一股奇妙的暖意。
其真面目不明,她卻能想像出暖意產生的契機。
受傷後倒在他的懷中──應該是那時,她想。
那是沒有才能的平庸戰士的,僅僅是鍛鍊過的身體。
正是如此,她覺得那比起任何英雄的身體都更值得尊敬。
通過相貼的肌膚所感受到的累累傷痕,每一道都有其價值。
──她的腳步突然停下。
她的耳邊傳來踏上神殿庭院的草坪的腳步聲。
純白中,滲進了黑色。朦朧的──黑影。
她的唇邊綻開一抹淺笑。
自己不可能忘記那個身影。
「您沒事比什麼都好。」
她覺得,黑色的──他微微點頭地看向她。
雖然他穿戴鎧甲和鐵頭盔,手持半長不短的的長劍。
但她好幾次都把他那朦朧的身影和想像中的武者重疊在一起。她對他懷有夢想。
「我來這裡是為了確認一件事。」
他這麼說,不避諱地走近她的身邊。
她有些苦惱。自己該做出什麼樣的表情呢。
是擺出堅決的態度,還是坦率地微笑比較好呢。
太過喜悅的話,看上去就會孩子一樣,十分難為情。
「是,怎麼了?如果是我能回答的事情,什麼都……」
結果,她選擇了一如既往的溫和笑容。
她認為那才是最像自己的。她希望他也這麼想。
他會露出怎樣的表情呢。僅憑他的影子,無法得知。
他的表情在鐵頭盔遮擋下,無論如何都是看不見的。
稍微有一點可惜。
他安靜地說道。
「【你應該是知曉一切的吧】。」
心臟跳動。
臉頰微熱。
她將劍秤的手杖貼近自己,凜然挺直身子。
啊啊,聲音如果沒有顫抖就好了。
「──是的,正是如此。」
是嗎。她聽到了他的低語。
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和第一次見面時,和坐在被褥上談話時一樣。
不知為什麼,她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也十分不甘。
她直到現在才注意到,自己好像在期待什麼變化發生。
擁有這份不可思議的心情是頭一次。
「但是,你是怎麼注意的呢?」
「並不是注意到的。」
他向歪頭詢問的她回答道。
「我打算去問所有可能知道的人。」
「全員……」劍之乙女小聲呢喃,「……什麼呀,是那樣啊。」
她有些氣餒,不禁鼓起了臉頰。
啊啊,真是粗俗。自己剛剛還想著不想跟小孩子一樣的。
「早知道,再敷衍些就好了……」
她輕輕吐出一口氣,看向他──看向黑色的身影。
「但作為最初被問到的人,我覺得……並不討厭。」
她的嘴唇慢慢勾起一個弧度。
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這個動作是有意為之,還是自然而然。
「我能聽下你懷疑我的理由嗎?」
「有幾個。」
她的視野中,黑色身影緩慢移動。
他的步伐粗魯隨意,漫不經心。但沒有發出聲音。
她十分喜歡他走路的方式。
「那個白色的……叫什麼來著。」
「沼龍?」
啊啊,他低語道。確實是那個名字。
「我不認為我們遭遇到它是個偶然。」
「那麼你認為那是某人的計畫?」
「至少沼龍一邊擊退我們,一邊又在襲擊哥布林。」
「您有些偏執了吧?」
「這般宏偉的遺跡竟然沒地圖,也沒有委託冒険者退治老鼠,只被冒険者棄之不理。」
他緩緩搖著頭,回答她的問題。
「不可能沒有人監視。」
「知道得很詳細呢。」
「……啊。」
哥布林殺手說。
「關於冒険者的事,我是很熟悉。」
對他坦率的回答,她從喉嚨裡發出了笑聲。
「就是說,有人監視著地下……那是使徒。」
「……」
她什麼都沒說,只是臉上掛著笑,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肯定他的話,會不甘心──但是,否定的話,會慚愧。
如他所說,沼龍是侍奉至高神的秩序的守護者,是都市地下的守護獸。
被雨淋到的寒冷,戰火的紛擾,哥布林的惡臭,插入鱗片和肌膚的生銹劍刃。
自己為了把與沼龍共通感覺這件事蒙混過去而入浴。
一想到在那兒向女神官展現的醜態,她的臉頰就不由得發熱。
「真是諷刺呀。」她的喉嚨顫抖著。
「最高神的神使所守護的只是這條街、什麼的……」
「你應該注意到了。」
──殺死女人的、當場將腸子從肚腹中拖出來的、將屍體就那麼放置不理的──。
「【那並不是哥布林做的】。」
正是如此。
哥布林醜惡膽小,狡猾得無可救藥,是十分殘虐的角色。
它們根本不會在人的領域內不緊不慢地將獵物解體然後吃掉。
被囚禁了的可憐姑娘,一直都是被運送到巢穴去,哥布林們在那裡蹂躪她們的尊嚴與貞操。
或者是在俘虜充足的情況下,哥布林們就將她們當成玩具擺弄至死。
沒錯,獵物們不會就這麼簡單地被殺掉。
她全部都知道。
「……是。」
現在她也想得起來,那些烙印在眼中的光景。
自己被關在陰暗的石洞中,被夥伴和自己的排泄物染髒,她每每想起那悲慘的遭遇就要落淚……
她的雙瞳,是被火把燒瞎的。已經是十年多之前的事了。
「事件的黑幕,那個魔神什麼的餘黨……使用那面鏡子企圖著什麼。」
他們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
在和自己這方完全沒有關係的地方,就已經和一切都做了個了斷。
她倚靠柱子,把目光移向外面她看不見的景色。
「因為。」
她眼前是朦朧的,白晝的世界。她眺望著那漫無邊際的白色,歎息一聲。
她的行為就像是別人就無聊的話題和她搭話的村姑的行為一樣。
「因為,如果被哥布林襲擊,我一定又會哭出來的……」
曾經劍之乙女自身和某個邪教對峙過。那個邪教的暗中動作,她有所耳聞。
悲慘的生祭的儀式。只要知道儀式的痕跡,就能察覺他們在企圖什麼。
若這只是對自己的復仇的話,那事情就好辦了,但是……
──哥布林。
她的腿在戰栗。握緊天秤劍,終於站直。有眼帶將表情隱藏住太好了。
自己能對誰傾訴呢?
被稱為劍之乙女的英雄,竟然說──
【請從哥布林那兒把我救出來,之類的】。
「誰都想不到吧。」
她說著,散落身披的薄布,輕輕摸著自己的肩膀。
她的嘴角惡作劇似地上翹,用戲謔的口吻詢問他。
「你打算拿我怎麼樣?」
「不怎麼樣。」
但他的說話方式果然沒變。義務的、平緩的、機械的、冷漠的。
「因為你不是哥布林。」
她鼓起撅起了嘴,像是鬧別扭──不對,就是在鬧別扭。她想。
「所以你不問我這樣做的理由麼。」
「說的話,我就聽。」
呼。她口中吐出怠倦的歎息。
「我想要被理解。」
風刮過草木枝葉,引得其一陣搖晃。
害怕,艱辛,痛苦,恐懼得不得了。
在世間發生了那種事,執行那種事的東西在這個世界上。
「……我只想要被理解罷了。」
……街道的地下,蔓延的哥布林。
它們每晚從水路爬出來襲擊街道上的人類。
把冒険者送去,他們也再沒回來,也不知道誰在何時會犧牲。
床的下方,門的影子,潛藏著哥布林。睡著了的話,就會被襲擊。
大家一定都很害怕吧。
自己也一樣。
「結果,誰也沒有理解我。」
沒錯,歸根結底「只不過」是那種事。
雖然大家都有可能被哥布林殺掉,但沒有人選擇心懷恐懼地活下去。
因為死的是「某人」,而不是自己。
「……把《轉移》的鏡子獻上來,就可以了。」
她盡全力露出賣弄風情的微笑。
連自己也明白的,那是到現在快要消失的靠不住的笑容。
「你的話一定,是你的話一定會理解我的吧……」
他像是要打斷她的話一般說道。
「那個,扔掉了。」
「誒……?」
她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笑容以外的表情。除了吃驚,還有一些困惑。
「……那可是古代的遺物,價值千金的財寶啊?」
「其它的哥布林說不定會學習到使用的方法。」
但他像沒有興趣般,冷淡直率地說。
「把鏡子用混凝土裹著上,沉到水裡去了。它會成為那個白色的很好的睡床吧。」
他的──影子微微晃動。用理所當然的口氣如此說道。
「……呵呵,您真是……真是一位有趣的人。」
他的一如往常,反而不令她感到稀奇了。
她產生了一種輕飄飄浮起來似的,奇妙的舒暢感。
「真是不受拘束的人呢。」
「或許吧。」
「呐,我有一件事想問你可以嗎?」
自己不一定能給出回答。他低吟道。
「退治哥布林時,有什麼……改變了嗎?」
她像是天真爛漫的,吐露出秘密的少女一樣,伸開雙臂詢問道……
勇者──勇者不一樣。
勇者殲滅了邪教団,拯救了正義、世界、為和平。
而從哥布林那兒救助膽怯可憐的小姑娘,則絶不會得到同樣的結果。
人們平靜生活,河水流動,什麼都不會變。都沒有變。
所以誰也不會來救自己。
自己充其量是個沒有名字的神官,就算自己一時大意被哥布林襲擊淩辱。
就算自己再在洞穴中哭喊,再遭受到何種殘忍的對待。
就算在被稱作劍之乙女的女人之一的、某個十五歳的少女再祈求救贖。
也沒有人會在意。
否則,自己怎麼會提出發出「退治哥布林」的委託呢。
「什麼……什麼都沒有發生改變嗎?」
「我認為那樣就好。」
他沒有片刻遲疑地答道。
「你說,自己收到了非常殘忍的對待。」
沒錯,她點頭承認。
「我見証過那種情形,從最初到最後。」
所以。他繼續說。
「我不明白你的心情。」
他──哥布林殺手乾脆地斷言道。
「──────」
她──劍之乙女始終呆立在一旁。
她對著飄浮在白晝的世界中的朦朧影子,祈求似似的將手伸出。
「……是幫不了我的意思嗎?」
「沒錯。」
他沒有去抓住那雙手。他說罷,無情地背向她。
她心情似乎如同被推到地獄的最底層,她垂下頭,有氣無力地笑了。
接近放棄的心情席捲而來。她已經習慣了。
──這是經常發生的事。
這種情感,曾經將乙女的魂魄,徹徹底底粉碎。
最後見到的可怕光景仍然烙印在她的眼中。
每到了夜晚,那情形就會清晰出現在她面前,讓她備受煎熬。
她繼續被一群哥布林玷污侵犯,掠奪蹂躪。
沒有人去救她,一個也沒有。
所以這種折磨永遠都不會結束──
誰也不會來拯救她。
永遠。
直到永遠。
「但是。」
耳邊響起的話語,令她抬起頭。
「哥布林出現的話,就叫我。」
黑色的影子,他的背影,已經相當遙遠了。
但那冷淡的、無感情的聲音,她聽得清清楚楚。
「【由我來殺死哥布林】。」
「啊……」
她當場脫力一般跪在地上。
美麗的臉皺作一団。
從她捂住的口中發出嗚咽聲,淚水不受控制地從她的眼角滑落。
自己究竟有多久,沒在做夢以外的時候哭出來了呢。
「即使……在夢中……?」
「啊。」
「也會來嗎……?」
「啊。」
為什麼。她的疑問,消失在在顫抖得無法發聲的喉嚨中。
他回答得乾脆俐落。
「因為我是哥布林殺手。」
殺死哥布林的人。被稱為哥布林殺手的黑影走遠了。
為了減毀哥布林。
「啊……」
劍之乙女不由緊緊抱住自己豐滿的雙胸。
自己再不是純潔之人。
但自己從沒想到會有這樣的一天。
自己再沒想過,自己會產生這種心情。
她的確得到了,她原以為自己永遠也無法得到的東西。
沒什麼。
不過是壊掉的女人和壊掉的男人談了一次話。僅此而已。
但她如今知曉了胸口溫暖光芒的真面目。
時隱時現的星星之火,突然熊熊燃燒。
打個比方來說,那是能與誰人一同用以取暖的暖爐之火。
自己能將一切託付與對方,不需擔心,只需安心入眠。
在那兒沒有不安與恐怖。
也不會在黑暗中顫抖著哭號,不會被惡夢驚起。
自己究竟有多渴望安心入眠的夜晚呐。
自己究竟有多渴求不懼黑暗的夜晚呐。
「我、我對……」
她抽抽搭搭地哭著說道。
在眼帶後面看不見的眼瞳不斷流下淚水,她用手拼命拭去。
她的胸口撕裂一般交織著痛苦與喜悅。她喊出了自己的心意。
「對您有愛慕之情!」
那份言語會不會傳達到──只有神知道。
§
在遠方的雲卷成漩渦,雨後的天空下。
一輛馬車筆直穿過曠野的街道。
它由東至西,從中央行到邊境。
裡面的乘客是行商而去的人。與家族相見而去的人。或是回來的人。
是赴往開拓之地的人。或是移居鄉下的寒酸之人。
這輛馬車似乎是公共馬車,乘坐馬車上乘客的表情悲喜交加。
那些人之中有五個冒険者的身姿。
圍坐在一起的他們,各自以不同的姿勢休息。
注意到他們的人會覺得那副模樣像在訴說「啊啊,一件工作結束了」吧。
但沒有人能知道他們經歷了什麼樣的冒険。
對當事者除外的人來說,那種事情無關緊要。
退治龍是傳說中的故事,所以他人根本不會考慮到他們是被龍襲擊了。
因為冒険者的任務,往往就是那樣的。
「嗯……啊!真愉快啊……!」
背靠著行李箱的精靈弓箭手,為緩解肩膀僵硬,伸了個懶腰。
長長的耳朵心情很好似地豎起,表情也十分柔和。
盤腿而坐,一手托腮的矮人術士無奈地道。
「明明你被哥布林壓倒了哭成那副模樣,還真敢說啊。」
「誒呀,因為勝利了,壽命延長了不是很好嗎?」
而且也取得了報酬,她把弄手掌上的皮革袋子。
袋子裡面塞滿了金幣。
儘管如此,對她來說報酬什麼的無所謂,那只是附加品。
「嘛,那面《轉移》的鏡子倒有些可惜。」
蜥蜴人僧侶盤起尾巴回應。
他用舌頭舔舔鼻尖,翻著某個小冊子。
在用混凝土裹住那面《轉移》鏡子、將它沉下水之前,他盡可能做好了關於鏡子特徵的記錄。
「小僧得到了有價值的資料,和消滅異端的功德。小僧已經十二分的滿意了。」
「嘛,老夫能用這筆錢拿來買好吃的就沒怨言了。」
「矮人盡想著吃呢。」
「誒呀,對矮人而言就是這麼一回事兒啦。」
精靈弓箭手與矮人術士兩人一如既往在拌嘴,十分熱鬧。
在遠一點的地方撲通坐下的女神官,心情愉悅地聽著他們二人拌嘴。
──自己可以認為,已經結束了嗎。恐怕是結束了吧。
雖然她覺得,是誰在使用《轉移》招致哥布林災禍……
雖然那已經是和他們的冒険毫無瓜葛的別的故事了。
「……」
她向旁邊瞥了旁邊一眼。
哥布林殺手倚著裝貨台的柵欄和車篷坐下。
他雙手抱劍,戴著鐵頭盔低下頭。
在馬車駛離水之街的時候,他就已經睡著了。
「……沒辦法呀。」
女神官撲哧一笑,從包中取出薄毛毯。
他在休息的時候,鎧甲頭盔也不會離身吧。
把毛毯蓋上他的雙肩,她在他旁邊重新坐下。
把雙手放在膝上,挺直脊樑,將錫杖放在一邊。
沒錯,他是哥布林殺手。因此,他會如此就是沒有辦法的事。
既然在與哥布林對峙,那麼就不能放鬆警惕。
所以女神官才沒有對他提出任何疑問。
向劍之乙女報告回來後的他,只告訴她「結束了」
她想那樣就好。
結束了,他就不得不休息了。
「啊呀?」
女神官注意到他抱著除了劍以外的另一樣東西。
小小的鳥籠──是金絲雀的。
金絲雀停在籠中的木頭上閉著眼,跟主人一起睡著了。
他好好地給了它餌吃,似在照料金絲雀。
他意外地負責任,這很有他的風格。
「它的名字,您有在考慮嗎?」
他就是那樣的人。雖然在照顧它,但一定沒在想名字。
等回到邊境的街道他睡醒後後,要好好確認一下。
「叫金絲雀就好了。」如果他這麼說就太過分啦。
「嘿嘿。」
她注意著不吵醒他和金絲雀。然後她悄悄伸出手。
她用纖細的之間撚起一根從金絲雀身上掉下的羽毛。
她將羽毛從鳥籠的縫隙中慢慢取出,將它舉到車篷間隙射入的光線下。
輕薄的黃綠色羽毛閃閃發光。
女神官輕輕將它插在他頭盔的間隙上。
草綠色的羽毛雖然和髒兮兮的鐵頭盔有些不相稱,她沒有放在心上。
他多少也好看了些,應該會原諒她的。
「辛苦您了,哥布林殺手先生。」
「等回去了。」
突然從鐵頭盔中響起低語。
女神官眨了眨眼,「真是的」,她噘嘴道。
「如果起來了,就請說我起來了。」
「剛醒。」
慢吞吞起身的他的聲音比平常要慢一些。
雖然她想他真的在睡覺,但還是抱怨出聲。
「因為戴著鐵頭盔,所以我不知道您是否在睡覺。」
「是嗎。」
哥布林殺手從包里拉出水袋,喝了一兩口裡面的水。
當然他是戴著頭盔,從護面具的間隙中巧妙地喝,所以這証明他對她的話似乎沒放在心中。
──還是說,自己不說「摘掉頭盔」他就不會明白呢。
他向用食指抵在唇邊「嗯嗯」思考的女神官那兒瞥了一眼道。
「如果回去了」哥布林殺手重複和先前說了一樣的話,「我有想嘗試的東西。」
「有想嘗試的東西嗎?」
「是冰棒。」
「啊……」女神官似乎想到了什麼,她神情放鬆下來。在她身旁,蜥蜴人僧侶最先做出反應。
「是冰棒啊!小僧也可以一起去嗎?」
「想吃的話,沒問題。」哥布林殺手考慮了一會兒加了一句,「用牛奶做。」
「哦哦!那該是何等美味啊!」
他感慨地用尾巴拍打馬車內的地板,車夫想一探究竟地看向車篷裡。
「抱歉,什麼事都沒有。十分抱歉。」
女神官慌張地低下頭,車夫說了聲安靜一點就重新看向前方。
她歎了口氣撫摸胸脯,沒有被趕下馬車真是太好了。
矮人術士乾脆無視掉她的行為,笑著拍了拍大肚子。
「哦,弑神丸!做飯的事不交給矮人怎麼成!」
「是這樣嗎。」
「就是如此!」
哥布林殺手望向天空,沉吟片刻,點了點頭。
「那麼拜託了。」
矮人術士問他冰棒怎麼做,他用手勢,把步驟講給矮人術士聽。
然後蜥蜴人僧侶伸出爪子提出辦法,再由哥布林殺手加入說明。
雖然哥布林殺手很少說話,很難和人融洽相処。
「真是的。」
如今在這裡掌握全域的,卻非他莫屬。
僅是這麼想著,女神官小小的胸口,就充滿了暖意。
她收斂表情一臉認真,說了一聲「好」下定決心,舉起手。
「哥布林殺手先生,我也可以加入嗎?」
「無所謂。」
居然說無所謂。女神官撲哧地忍住笑,瞥了一眼精靈弓箭手。
靜坐在他對面,把頭扭到一邊的她,搖動耳朵。
哥布林殺手並沒察覺到她的動作,他冷淡地說。
「你呢?」
「……」精靈弓箭手的耳朵一顫,「我要加入。」
「是嗎。」哥布林殺手低聲說,發言一針見血,「失敗了,也別踢人。」
「唔……」
──他還在耿耿於懷嗎?
不,不對吧。精靈弓箭手低聲哼了一聲。
他是……嘛,嗯,就算被發脾氣的精靈飛踢,也不會耿耿於懷的類型。
當然對於自己的所作,一般人石灰生氣的。這一點暫且不論。
過了一會兒,精靈弓箭手吐出一口氣。她突然探出身子,面向他的方向。
「是是,我知道了。不會踢,不會踢你的所以讓我加入,可以了吧?」
「啊。」
鐵頭盔上下晃動。
頭盔中插著一根草綠色的羽毛,他會什麼時候發現?
在馬車中,到達街道,還是直到脫下之前都不會發現呢。
發現的時候又會怎樣?生氣,發笑,或者不在意?
這種事想想就覺得開心。精靈弓箭手不由得眯起像貓一樣的瞳孔。
「雖然任務是退治哥布林,這稍微讓人有些不滿。」
長長的耳朵上下抖動,她用指尖在半空中快速劃了一個圓。
潛入地下的遺跡,進行探索,陷入圈套,突破重圍。
與未知的怪物戰鬥,打倒它,發現了貴重的古代遺産。
和大家乘上喀噠喀噠行駛的馬車。
從中央到邊境,由東至西。
結束了冒険,回家去。
「……嘛,也不壊啊。」
不坦率的精靈低吟道,金絲雀睜開了眼睛吱吱吱唱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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