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0 燈開得這麼亮，真的好麼？

　祁漠自己開的車。

　以為她是傷口疼才沒來，祁漠一路上的車速都很快，下了車便直接飆回了家，顧不上吃飯休息，直接上樓去找她。女傭說，她一直都在房間。

　他面色關切地推了門，裡面的情景倒是讓他一愣—掇—

　她坐在床上，邊看電視邊吃東西勻。

　純白的薄被被她拉得皺巴巴的，呈扇形蓋在她的腿上，被面上擺滿了各種零食︰薯片、話梅、蜜餞、芒果乾……琳瑯滿目的一堆，有些眼生的包裝他甚至叫不上名字。

　而她本人正抱著一桶薯片在吃。

　她前面的長發垂了一撮下來，而後面的頭髮則是胡亂地綁了個馬尾，應該被壓過，所以又鬆鬆散散地吊著，讓她整個人“隨意”得像是……剛剛睡醒的模樣。

　看到祁漠進來，她也只是挑眉看了一眼，小臉上沒有多大的表情，很快又把目光重新移回了電視屏幕，同時往嘴裡塞了一塊薯片——“卡擦！”

　清脆爽口。

　祁漠皺了皺眉。

　他倒是沒在乎她這副不修邊幅的模樣，也暫時性地忘記了二樓不準吃東西的禁令，甚至連問她為什麼不來接他都忘了。他只是看著那堆小山似的零食，眉心收緊︰她身體剛好，能吃這麼多垃圾食品嗎？

　況且，她不是今天拆了線，傷口應該還疼著麼……

　祁漠抬腳過去，直接伸手奪了她手上的薯片桶，斂眉在她眼前晃了晃，面色有些不悅︰“你能吃這些東西麼？”

　言下之意︰你的身體，能吃這些？

　喬桑榆怔了一下。

　然後她突然想起來——祁漠之間說過，不要在二樓吃東西，她顯然又犯了他的禁忌。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心情不好，而且是糟透了的那種不好，所以她才吃東西發洩。

　“那就不吃了。”她傲氣地答，不想在他面前有任何示弱，只是手上還捏著的一個薯片，委實有些尷尬。

　這片……

　丟也不是，吃也不是。

　喬桑榆正猶豫著，沒想到祁漠卻在此時俯身下來，低頭湊近了她，就著她的手，直接把那塊薯片吃了下去。他面色自然，喬桑榆則是徹底傻住了。

　而且是——

　她甚至不知道將為什麼傻愣住？

　因為祁漠吃了她手上的東西？

　因為他那麼表情自然地吃了她的東西？

　還是因為他自己都破壞了二樓不吃東西的規矩？

　喬桑榆不知原因。

　她只能錯愕又呆愣地盯著祁漠，等著那爽脆的聲音薯片被他咀嚼完，然後，她聽到祁漠慢條斯理的評價︰“這個不管飽，而且都是添加劑……”

　一邊說著，他的身體又往前傾了傾，離她更近，讓喬桑榆心中一緊，反射性地往後一避。

　祁漠並沒想對她做什麼。

　他也沒有發現她躲閃的這個細小動作，只是傾身過去，從她身體的另一側撈起薯片桶的蓋子，動手蓋上，然後把薯片豎在了茶几上︰“……還是別吃了。”

　喬桑榆沒搭話。

　祁漠索性把她被面上的東西也理了一通，那些垃圾零食幾乎都被他扔到了一邊，也讓她身邊的地方徹底空了出來。然後，他便動作自然地去掀她的被子。

　喬桑榆一驚，反射性地壓住︰“幹什麼？”

　“我看看傷口。”祁漠冷靜地答，並沒有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任何不對，“還疼不疼？刀口長得怎麼樣？”

　他覺得自己看一眼是天經地義，但是喬桑榆卻緊壓著被子不肯放。甚至，喬桑榆在聽到他的要求後，更是用兩手壓上來，詫異又憤然地瞪著他。

　“祁漠！”喬桑榆惱怒又無語，都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

　闌尾炎的手術傷口在右下腹，她的刀口就在右下腹。那是什麼位置概念？就是如果要看的話，她得拉下她的褲子，還得拉下一點她的底\褲……

　“傷在那邊，你覺得合適嗎？”喬桑榆冷冷提醒他。

　祁漠尷尬地一愣。

　的確不合適。雖然他心裡覺得沒什麼，但是就這樣扒開看……好像是太急進了一點。

　“那疼嗎？”他只能鬆開她的被子，轉而口頭問她。

　喬桑榆搖了搖頭，卻是拉住了被子，把自己裹得更緊。

　“那就好。”祁漠勾了勾唇角︰“我不看了。”

　她遲疑了一秒，手上的力道才松了松，整個人剛剛放鬆下來，誰想到祁漠卻是突然縱聲一躺，上了她的床，坐上了她的被面，離她很近，反而把她禁錮在被子下。

　“怎麼沒來接我？”他嗓音柔和，才想到這回事。

　說話的同時，他伸手想要摟她，卻被喬桑榆不動聲色地避開。

　一個躺被子裡，一個躺被子外，的確也是“不方便”，祁漠便也沒強求，只是維持這樣的狀態，坐在了她的身側。

　“我沒空。”喬桑榆淡淡地丟出三個字解釋，在祁漠的目光投射過來之際，挑了挑眉示意，“我要看電影。”反正，接他還不如自己看電影。

　順著她的目光，祁漠隨意地掃了眼屏幕，但上面的內容卻讓他目光一震——

　竟然是鬼片。

　視頻閃著幽暗的光，整個屏幕都是陰暗的冷色調，鏡頭搖擺不定地在叢林中穿梭，突然有一幕，一個女鬼從鏡頭上方出現，一張倒立的臉，猙獰地出現在鏡頭內。

　躺在床面上的兩人一時之間都沒有說話。

　然後，祁漠動手去拿了遙控器︰“我還沒吃飯，一起出去吃飯？”

　鬼片這東西……他沒多大情緒。

　“不要。”剛想按下關閉鍵，遙控器卻被她擋住，然後她直接把它奪在懷裡，“我要看完！”

　執拗的要求，像個孩子。

　祁漠失笑。

　“好吧。”他點了點頭，沒再繼續和她搶。他實在是又餓又困，只是放她一個人看鬼片實在更不合適，於是，祁漠索性往床上一躺，“我在這裡陪你。”

　終於靜下心來看電影——

　當第一個女鬼出來的時候，喬桑榆嚇得一顫，整個人在被子裡都抖了一下。祁漠面色如常，只是把目光從屏幕移回，安撫地拍了拍她的後背。

　當第二個女鬼出來的時候，喬桑榆呼吸一緊，沒有零食分散注意力，她的雙手無意識地抓住了被角。祁漠有些睏倦，卻還是無聲地擁住了她，這回喬桑榆沒躲。

　當第三個女鬼出來的時候，喬桑榆已下意識地往身側的懷抱縮了縮，但是祁漠沒有給她任何反應。喬桑榆有些納悶，不由轉頭，朝他看了一眼……

　祁漠早已無聊地睡了過去。

　雙眸緊閉、呼吸綿長。

　他睡熟了。

　喬桑榆看著祁漠，突然就沒有再把視線移回屏幕的心情。

　****

　她半撐著床面，靜看躺在身側的他。

　屏幕上的光影明滅，正好投射在他睡著的眉眼上。一週不見，他似乎清瘦了一點，眼眶下帶著淡淡的黑，讓人能感覺到他的勞累……

　她不知道他去A市幹了什麼？

　只是這疲憊的模樣，讓人看著不禁有些心疼。

　喬桑榆就這麼靜了數秒，然後，頹然地嘆了口氣。

　就是這樣。

　果然，還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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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漠隨隨便便一個動作，都能讓她胡思亂想半天。

　比如現在——

　他累了，往旁邊一躺。她應該想什麼？這是他的家，他愛躺哪兒躺哪兒……又或者，他又想拍什麼照片，需要她的“配合”……

　他腦子裡的是計畫，並不是她。

　她什麼都不該想。

　喬桑榆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她一個拿過這麼多獎的演員，演技竟還不如祁漠？

　視線在他熟睡的俊容上停留了半晌，喬桑榆終究還是無聲移開，心也跟著徹底涼了下來

　她輕手輕腳地掙開他的胳膊，掀開了被子，想要下床離開，索性把大床和房間都讓給他，可是剛一動，電影卻恰好到了最恐怖的片段——

　“啊！”

　主角發出淒厲的慘叫，再加上陰森的背景音，電影的整體響聲突然增大。喬桑榆一震，而祁漠也被當場驚醒。

　他躺著，剛剛從睡夢中醒來，眼底儘是迷濛和睏倦；她坐著，手還掀著被子，維持著打算離開的姿勢，臉上都是尷尬。

　但祁漠很快清醒過來。

　他記得她在看鬼片。

　“被嚇到了？”他開口，眸色惺忪，嗓音沙啞，唇角帶著淺淺的戲謔，“電影而已……”

　說話的同時，他張開手臂，直接把她抱了過來。

　喬桑榆措手不及，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整個人已和他換了位置——他已翻身坐起，後背靠上床頭；她則被他拉入懷中，他的雙手從後面環住她，讓她一往後，便能貼上他……

　“看到哪兒了？”祁漠低下頭淺聲問她，他的雙臂還保持環著她的姿態，擁著她陪她一起看向屏幕，“什麼比較嚇人？”

　他睡了一會兒，完全不記得劇情。

　喬桑榆的身體僵著。從祁漠抱上她開始，她的心裡便是一片寒涼，等到他又溫柔地和她低語，薄唇似擦過她的耳廓時，她終於忍無可忍，猛地拿過遙控器，直接按下了關機鍵——

　屏幕上的光影戛然而止。

　“看完了。”喬桑榆丟開遙控，嗓音冷清，“鬆手。”

　她不想玩曖昧，也不是那種玩曖\昧的人。既然他們之間“什麼都沒有”，他還故意抱她……他不覺得噁心嗎？

　“嗯？”祁漠應了一聲，卻無賴著不放，他的下巴反而抵上她的肩膀，手掌摩挲過去，試圖去玩她的手指，“既然看完了，那陪我去吃飯？”

　他一直在等她。

　“我吃過了。”喬桑榆依舊是拒絕，執拗地甩開他握過來的手，語氣有些惱，“祁漠，你就沒有其他事可以做嗎？”

　老這麼耍她有意思？

　他怎麼不索性去包個三線小明星玩？或者告訴她具體什麼時候需要“配合他的計畫”？她就當是接個親密戲的通告，能忍就忍，能配合就配合了！

　“生氣了？”祁漠莞爾，因為她發脾氣的小模樣。

　從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她氣得發紅的臉頰，再往下，便是縴長白皙的頸……他的心念微動，心中決意不再逗弄她，手上卻遲遲地沒有放開。

　他兀自猜想︰她生氣，因為自己說好了帶禮物給她，卻遲遲沒有拿出來？

　還真是小女生的脾氣。

　禮物，他是打算吃飯的時候送她的，因為比較鄭重。

　“我當然有事要做。”祁漠

　低語，別有深意地在她耳畔輕嘆，在喬桑榆的後背輕拍了兩下，催促，“你要不要先起來？”起來陪他一起去吃飯。

　他的手一鬆開，喬桑榆便連忙從他的懷抱中掙脫出來。

　只是她的身體還沒有痊癒，動作也沒有恢復靈敏，這麼突然一掙，反而自己的身形踉蹌了一下，向前栽倒在了床面上，發出“嘶”地一聲痛呼……

　祁漠面色一緊，想要去拉她都來不及。

　“怎麼樣？”他連忙傾身過去查看，想要看她的傷口，卻被喬桑榆止住。於是他只能尷尷尬尬地撐在床面上，而喬桑榆……正好栽在他的身下。

　這樣的姿勢，祁漠起先並沒有發覺。

　直到她的那陣痛楚過去，面色恢復平和，祁漠才意識到這層曖\昧。四目相對，她的眸中還帶著淡淡的水光，在燈光的投射下熠熠閃光，那淺粉色的唇，也閃耀著誘\人的色澤……

　祁漠突然間有些心猿意馬。

　距離上次吻她，已經時隔一週。

　他不禁有些想念……

　喬桑榆整個人都僵住。

　她眼看著祁漠漸漸俯身下來，離她越來越近……她很清楚，他想要做什麼。放在身側的雙拳已然緊緊捏住，她不知所措地忍著，心裡不停地做著思想建設︰只是計畫而已，她大不了就配合一下……

　就當螢屏初\吻，獻了就獻了！

　喬桑榆說服自己閉上眼楮，說服自己順從他的一切。可是當屬於他的溫熱氣息噴灑在她臉上，當感覺到他的鼻息近得完全縈繞上她，她終究還是怯懦了……

　她做不到。

　她只能頹然地承認︰面對祁漠，比演戲更難！

　“祁漠。”她驟然睜眼雙眼，只覺得天花板上的吊燈格外刺眼，她冷清出聲，嗓音很淺很淡，“燈開得這麼亮，不太好吧？”把他的臉一起照明顯了，難道他還想跟她一起曝光？

　她很好心地提醒他這個計畫中的“漏洞”。

　祁漠一愣，繼而失笑。

　她……害羞？

　“那我關燈可以麼？”他戲謔著請示，輕柔又紳士地踫了踫她的臉頰，“等我。”

　他調暗了燈又折返回來。

　喬桑榆卻已經坐了起來，她抬頭靜看著他的方向，藉著幽暗的光線，他能清晰地看到她的目光……帶著幾分冷。祁漠還沒有來得及開口，便聽到她的聲音傳過來——

　“攝影機在哪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