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萬能的男人
與段嫣然當年的痛苦不同,段少言似乎在修煉這方面極有天賦。
在葉武靜安別墅的靜室內打坐,到天地暮色四合時,他已筋脈皆通,雖然期間歷經幾次紊亂,但都是一些細小的差錯。
葉武從旁撥正幾次,也就順利渡過了。
當天晚上,段少言修煉結束,雖然汗溼重衫,但卻頓覺神清氣爽,身輕體健。
葉武站在窗前,純白的薄紗簾拂動,她朝他笑了笑。
“恭喜你,段少言。”
“……”
“你出師了。”
爲了慶祝段少言的修行課程圓滿結束,葉武讓管家差人去市場裏挑些新鮮食材來烹煮。
段少言並不領情,斂着眸子,說是要走。
以前是他揪着葉武,讓她來教自己,現在卻反了過來,成了葉武追着他。
不過段少言追葉武,用的是鋼鐵般冷硬的態度,大約可以總結成威逼利誘強行拖走。
但葉武不一樣,她勾引人,素來是懷柔的。
“時候不早了,你會主宅也沒什麼吃的,就留下來吧。”葉武坐在椅子上,她時常懶得穿鞋,於是靜安別墅就依她的性子,終年鋪着厚重綿軟的地毯,“我又不會下毒害你。”
段少言瞥了她一眼。
女人說的落落大方,坦坦蕩蕩,但是就他對這個傢伙的瞭解,下毒確實不會,下一些別的亂七八糟的藥就很難說了。
“不用了。”段少言說,“我不習慣在外處用餐。”
“我這裏是外處?”
“此處是你私宅。”
葉武嗤笑一聲:“你先前闖我臥室的時候,怎麼不說那是我閨房?”
段少言:“……”
“食材我都遣人去買了,晚上我親自掌勺。”
見段少言仍是不語,葉武輕輕嘆了口氣,擡起手,拉住他的衣角。
“少爺。”兩個字在葉武齒間浸淫,再輕輕吐出來時帶着淡緋色的溫婉。她頓了頓,細狹的鳳眼微微眯起,笑着道,“這是我第一次下廚,怕做不好,你賞我個面子,好不好?”
頂鮮的食材很快就被下人採購回來了。
葉武進了廚房,側目,從門後面偷看了坐在外面的段少言兩眼。
青年的側顏也十分美好,抿着嘴不說話的模樣,又是禁慾,又是誘人。
一種陌生的燒熱在她胸腔裏甦醒,像是某種新奇的種子,着陸在她心臟上,種子開始發芽,長出些細軟的根鬚,扎進了她搏動的臟器,新生的根系太柔軟,不痛,但很癢。
葉武眨眨眼,這種從未感受過的滋味不禁令她有些好奇。
玩弄男人她駕輕就熟,但是面對這一廚房的食材,她就很有些捉襟見肘了。
比對着菜譜,想燒滿漢全席的葉師父擼着袖子,面前四個鍋,兩隻烤箱,三個微波爐同時運轉。
“糖,三湯勺。”
她手指戳着書頁,眯着眼睛,一個字一個字念過去。
“醋,兩湯勺。老抽,一茶勺。”
放下書本,撓撓頭,葉武有些迷惑,自言自語道。
“老抽是什麼?”
段少言是被廚房裏飄出來的黑煙驚到,闖進來的。
進來的時候,葉武面前的所有鍋子都是旺火,烤箱都是最高度數,微波爐裏面的錫箔紙都已經在擦着幽藍色的火光。
那個白癡還在擰着眉頭和菜譜較勁:“待醬汁收至三分之一時,加入稀奶油攪拌均勻。”
段少言:“……”
迅速關了所有的火,打滅快要爆炸的微博爐,以及冒着濃重黑煙的烤箱,段少言一把奪過她的書,劈頭蓋臉一頓罵:
“葉武,你是不是沒腦子?這麼大的濃煙你看不到?你眼睛是被稀奶油糊住了?”
葉武一愣一愣的,眼睛瞪得圓溜,赤着的腳因爲踩在廚房的地磚上久了,有些冷,腳趾頭凍得紅紅的,圓潤的趾頭微微搓動着。
段少言把菜譜塞回她懷裏,陰沉着臉。
“出去。”
葉武不服氣了:“我做都沒做,你怎麼知道我做不好?”
段少言不說話,揭開幾個鍋蓋,裏面一片焦黑。
葉武:“……出去就出去。”
慍怒地坐回餐桌旁,從半敞開的廚房門裏,看着男人把那些焦炭全部倒掉,鍋子丟進水池裏,嘩嘩地衝洗。
葉武不禁有些挫敗。
“段少言。”
過了一會兒,她坐在位置上,盤着腿,側過頭喊他。
“我給你燒……”
男人正在刷鍋,寬闊的後背隨着手上的動作而起伏着,聞言殺氣騰騰地側過臉,將鋼絲球狠狠一扔。
“你什麼都不準燒。”
葉武看了看金邊掐絲大掛鐘,長嘆一口氣:“可是都已經八點多了,我餓。”
段少言閉了閉眼睛,忍耐着:“讓廚子做。”
葉武垂頭喪氣地:“廚子被我趕走了。”
“……嗯?”
“廚子被我趕走了。”葉武乾巴巴地重複,似乎有點後悔這個決定。
段少言轉過身,走出來,一邊擦拭着手上的水漬,一邊低頭看着葉武,半晌問她:“怎麼回事?”
葉武仰天翻了個白眼:“看着煩。我把這個宅子裏,除了管家之外的人,都撤掉了,這幾天正在招新的。”
段少言皺皺眉:“你又玩膩了?”
“沒。”葉武嗓音顯得很乾癟,像是屋檐下風乾的老鹹魚,盡失水分,“玩夠了,不想玩了。”
段少言望着她。
葉武:“以後宅子裏還是少些鶯鶯燕燕比較好。”
說這話的時候,仍是有些心酸。
雖說她只不過把李雲安當個長期穩定的歡好伴侶,並非戀人,但畢竟十六年了,養只狗都該經歷生老病死,盡忠了主人一輩子。
但她偏生不幸,養了只白眼狼。
即使不是李雲安的配偶,她也莫名覺得自己頭頂發綠,仔細想一想,這個溫柔的男人竟然揹着她和老家的舊相好結婚生子,拿着她的藥給老相好治病,她就恨得牙癢癢。
還他媽的生二胎,滾!
如果把男色比作火鍋,許風那件事情,她頂多覺得像是佐料裏吃出一根頭髮,閉閉眼也就過去了。
但是李雲安,卻是鍋底的一隻癩蛤/蟆,她自得其樂地在湯裏頭涮了半天,吃了肥牛肥羊魚滑蝦滑千葉豆腐等等菜餚,吃的熱火朝天不亦樂乎,最後撈湯底,撈出一隻泡的漲開來的死蛤/蟆。
胃裏頭的苦汁都要吐出來,她即使再愛火鍋,卻也是不想動箸了。
非但不想動箸,可能之後很久,聞到火鍋味,她都會不自覺地胃裏頭一陣翻江倒海。
想了想,怕段少言看出來自己心中仍是在意李雲安這件事,葉武還要很好面子地補上一句。
“我年紀大了,怕吵怕鬧。”
沉默一會兒,段少言“嗯”了一聲,停頓片刻,問:“誰都不要了嗎?”
“都不要了。”
“以後不招了?”
“不招了。”
青年垂落睫簾,半晌之後,起身,忽然伸出手,摸了摸葉武的頭。
“食材還有剩的,我去做一點。”
“啊?”歷經幾天冷漠後,段少言突如其來的和緩,讓葉武有些噎到,不明所以地擡眼望着他,也不知道是哪裏討好了這個男人。
生薑切成了細絲,灑在鱖魚上,倒了料酒,擱了火腿片,放到了已經燒滾的蒸鍋裏。
排骨汆水,醬油番茄濃縮汁冰糖和陳醋勾兌,調成酸甜恰好的糖醋汁。
醃製了些許,裹着生粉和椒鹽,大蝦下到滾油裏,鍋中剎時喧囂歡鬧,沸反盈天。
段少言單手抄着炒鍋,袖子捲起,掂鍋的動作又快又穩,緊實有力的手腕經絡凸起,肌肉性感,線條流暢。
忽的火光驟起,剎那映得男人眸間明亮,像是冰冷的刺刀在高溫下成了融融鐵水,熊熊烈火照着他臉龐,犀冷的容顏在這食物的香氣和燦爛的人間煙火中逐漸變得模糊。
看上去竟有了些溫柔的錯覺。
葉武呆呆地坐在餐桌前,看着男人把菜一盤一盤端上桌,清蒸鱖魚,糖醋排骨,椒鹽大蝦,上湯菠菜,叉燒滑蛋。
雖說都是簡單的家常菜,但是色香味俱全,嚐了一口,味道竟然也不輸給原先的廚子。
葉武:“……你還拜了個廚師學藝?”
段少言笑了笑,在她對面坐下,拿起筷子:“想什麼呢。”
“那你……”
“我只有一個師父。”他心平氣和地說道,“吃飯吧。”
用過晚飯,葉武從冰箱裏舀了兩盞冰激凌,開心果味和榛子味,又灑了些餅乾碎在上面,滴了些朗姆酒,端出來和段少言分着吃。
兩個人坐在沙發上,一邊看電視,一邊吃着甜點,屋子裏的氣氛竟然難得很安詳。
電視上在放葉武喜歡的綜藝節目,這一期的特約嘉賓是她十分喜愛的演員林子勿,葉武咬着冰激凌勺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大屏幕上那個無懈可擊的美男子,看得有些入神。
“師父。”
“……”
“師父。”
“啊……?什麼?”
段少言眉峯微起:“你口水流下來了。”
葉武閉上嘴巴,一抹嘴角,手指微凝,但很快又恢復了鎮定,很威嚴地說:“哦,冰激凌太好吃了。”
段少言不置評論,但眼神有些不太善良。
再陪着她坐了了一會兒,拖着腮,冷冷地瞧着電視機裏的綜藝,他實在很想不通,這種拍攝明星互動的節目和動物世界有什麼區別,也非常搞不明白,爲什麼一羣女人會對着男明星失聲尖叫成那副德行。
他看着看着就有些頭疼,拿手按了按太陽穴,臉色愈發沉冷。
偏生葉武這個不長眼睛的,看到電視裏林子勿脫了衣服下到水裏和另一個男明星比賽游泳,一時沒忍住,捶着沙發嚎道:“不行!這人我想要!”
說着就一臉肅穆地扭頭,看向坐在自己旁邊的青年,眼睛發亮:“段少言!”
“……幹什麼?”
葉武臭不要臉地說:“你去幫我把這個人弄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