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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汙》第54章
第五十三章 無意識勾引

 顧茫望着他, 赤/裸的腳趾在桌子下面不安地來回蹭了兩下。

 忽然道:“我和飯兜會一起取暖。”

 墨熄淡然看着他:“所以呢。”

 “你的衣服少,你也冷,我的衣服少,我也冷。你冷我冷, 我們湊在一起, 就熱了。”

 “……”

 墨熄是個斷袖,顧茫是他的舊情人。哪怕理智的城牆高築,鎖得住逾越之舉,卻也不可能鎖得住身體的某些本能。他很清楚自己對顧茫有很強烈的反應, 若真衣衫單薄湊在一起, 恐怕就不是熱這麼簡單的事情了。

 墨熄因此有種被蓄意勾引的慍怒,儘管這種“勾引”可以說是他自己一廂的胡思亂想, 但他的臉色還是明顯地沉了下來。

 他盯着顧茫看了一會兒,忽地鬆開捏着對方下巴的手指, 幾乎是有些嫌惡地扯過一張宣紙擦了擦, 冷冷道:“別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不行嗎?”

 “你以爲你是什麼東西。”

 顧茫聞言, 沒有任何傷心的神色, 他只是回望着墨熄, 並將所有情緒都那樣直白地寫在臉上。墨熄可以輕而易舉地在他的眼裏看到茫然、困惑, 怔忡……但卻沒有什麼令自己心生快慰的情緒。

 如果顧茫能因他尖刻的話語感到傷心, 哪怕只有一星半點,墨熄覺得自己也不會這般躁鬱。

 顧茫答道:“我以爲, 我是同伴。你的同伴。”

 墨熄沒吭聲, 片刻之後, 擡起手指,單指勾住了顧茫脖頸上的鎖奴環,指尖慢慢往下,在漆黑鐵鎖圈墜着的鐵片上撥弄了兩下。

 他低着頭,說道:“你覺得,我會和戴着這種東西的人做同伴?”

 “你是叛臣,我是你的死仇。”墨熄輕聲道,“不會變的。顧茫,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隨着年終尾祭將近,墨熄越來越確認顧茫是真的沒有假裝。他確實因爲失去了兩魄,喪失了全部的記憶與心智。

 墨熄爲此陰鷙了許久。

 這一日,墨熄自朝中歸來,得了一個消息,說姜藥師終於從外頭雲遊歸來。姜拂黎是重華第一煉藥宗師,廣涉疑難雜症,顧茫的事情指不上別人,但姜拂黎還是能指望指望的。於是墨熄抱着最後一線希望,帶了顧茫,前往姜宅拜會。

 姜拂黎性格非常桀驁古怪,重華貪嗔癡,貪是慕容憐,癡是慕容楚衣,至於嗔,說的是對逆的境界生嗔恨,沒稱心如意就發脾氣,不理智,意氣用事——姜拂黎姜藥師是也。

 這位姜藥師恃才放曠,嘴上從不積德,做事更是我行我素。

 “聽說他回府之後,得知了之前他夫人見李清淺那件事,氣得一整天都沒和他夫人說話,還問他夫人腦子是不是有病,有病早點吃藥。”

 “哎呀,他爲什麼呀?”

 “具體也不清楚,大概是覺得他夫人太冒失了吧。他好像還去嶽府找慕容楚衣罵人了,說慕容楚衣不該多管閒事牽扯上他夫人。”

 “哈哈,癡對上了嗔,慕容楚衣沒和他打起來?”

 “慕容楚衣壓根就不在府上,姜拂黎砸了嶽府的十來套茶具才怒氣衝衝地回去了,放言如果慕容楚衣再敢連累他夫人,他就親自上門把慕容楚衣綁起來丟到鼎爐裏做成藥丸。聽說還把攔着他的嶽小公子給罵哭了呢。”

 “哇,這麼兇啊……”

 便是如此。

 墨熄不是沒和姜拂黎接觸過,對此人的印象實在太差,若非無人可求,他也真的不想去姜府拜會。

 但是他轉頭,看到院中和飯兜一起眯着眼睛曬太陽的顧茫,又覺得這一趟是非跑不可的了。

 姜府的大廳內,左右兩盞纏枝落星燈正在盡心盡職地熊熊燃燒着,千盞鯨油燈燭將夜晚照成白晝。廳堂所有擺件皆是做工考究的上上品,用度比尋常修士居所精緻百倍,甚至可以稱之爲奢靡。

 正值飯後,管家備了豐厚茶點,命人去後宅通稟姜家的掌櫃姜拂黎。

 他們本以爲姜拂黎會馬上出現,但卻意外等了很久,墨熄闔眸養神,顧茫則一直在端着盤子吃東西。青色越瓷盤裏盛着桃酥花糕蜜餞鮮果,他一樣不落全部塞進嘴裏,吃完了自己這盤,舔舔嘴脣覺得意猶未盡,又伸手去撈墨熄的那盤,並且還偷偷瞄了墨熄一眼,見對方連睫毛都沒動,於是就放心大膽地又埋頭開吃。

 誰知墨熄忽然問:“你很餓麼。”

 顧茫怔了一下,含混道:“你要嗎?還剩點兒,我以爲你不吃……”

 墨熄淡淡地:“我不吃。”

 “好,好,那我替你解決掉。”最後兩個字其實已經很難分辨,因爲顧茫又往自己嘴裏塞了一大塊核桃酥,儘管鼓鼓囊囊的腮幫子非常努力地滾動,也只能發出嗚嚕嗚嚕的怪聲。

 墨熄雖然沒說什麼,但劍眉卻微微蹙了那麼一點,他不想再看顧茫寒磣的吃相,轉頭問管家:“怎麼這麼久?你家主上是不是有事情,臨時抽不出身?”

 管家答道:“掌櫃在給長豐君的女兒醫病呢,應當就快好了。”

 墨熄蹙眉道:“近日總是聽聞長豐君之事,他女兒得了什麼病症?”

 “狂心症。”管家說,“長豐君家的小姐靈核太暴虐了,年歲又太幼小,控制不住自己。她已經在修真學宮打傷了好多公子小姐啦,唉……”說着說着,就有些不忍心,“她才七歲,不發病的時候很是安靜乖巧,也很有禮貌,但卻沒人願意與她相處,怪可憐的。”

 “醫得好麼?”

 “一時半會兒是醫不好的。”管家說,“修真學宮的意思是,如果她再傷人,就要毀去她的靈核,將她黜出學宮。”

 墨熄聽了,沉默片刻,問道:“那不是從今往後再也無法修煉了?”

 “非但是不能修煉,她那靈核毀起來十分兇險,弄不好是要損毀心智,會變傻的。”

 “……”

 “長豐君夫婦老來得女,卻不想是這般情境,眼淚都流乾了。唉,其實啊,長豐千金也一直在努力剋制自己,想要慢慢地控制自己的靈核之力……她是不斷地在變好,只不過……”管家嘆了口氣,“羲和君是知道的,學宮多是貴胄子嗣,誰也不願冒這風險,與狂心症的孩子同入同出。長豐君求了好久,託了好多關係,才勉強容她留到了今日——但其他貴族老爺的意見都很大,若是再有傷人事件發生,無論打了誰家的孩子,她怕是都留不住了。”

 墨熄立刻想到了長豐君之前給自己送禮的事情,原來竟是因爲這般緣故。

 他正欲說話,卻聽得內堂裏傳來一個男子威嚴的嗓音:“老周,囉裏囉嗦的,誰讓你胡亂透露病人的事情?”

 管家立刻閉嘴了。

 墨熄側過頭,見金絲屏風後步出一個約摸三十出頭的男子,這個男子穿着考究華貴的淡青色繡袍,衣襟重重交疊,腰封扣得端正。他嘩地一拂廣袖,在尊位上毫不客氣地回身落座,而後擡起一雙瞳色淺淡的杏眼,端的是面容清寒,眉目傲慢。

 墨熄道:“姜藥師。”

 姜拂黎手指搭在扶椅上,掃了來客一眼,薄薄的嘴脣一碰一合,一句寒暄也沒有,直接就道:“你身體康健。不用治。”

 墨熄問:“那他呢。”

 姜拂黎又掃了顧茫一眼:“他五毒俱全,沒得治。”

 儘管先前墨熄就對顧茫存有記憶一事已經不抱什麼希望了,但親耳聽到姜拂黎的否認,還是忍不住心中一沉。

 墨熄閉了閉眼睛,不死心地問:“一點恢復的可能也沒有?”

 “有啊。”姜拂黎微挑了眉,冷笑兩聲,“上窮碧落下黃泉,找到他溢散的兩個魂魄,什麼事情都解決了。問題是羲和君知道哪裏去找麼?”

 平日裏換作任何人與墨熄這樣說話,墨熄都該翻臉了。可姜拂黎的厲害之處就在於——全重華的人都不要看他,罵他奸商、黑心、發死人財。但全重華沒一個人會真的對他怎麼樣,就連君上也奈何不了他。

 因爲他是世間不可多得的神醫。

 墨熄看了盯着點心盤子發呆的顧茫一眼,轉頭問姜拂黎道:“……姜藥師有無他法,至少讓他想起些許。”

 “如果你只希望他想起些許,用不着任何辦法。”姜拂黎乾脆道,“他主掌記憶的一魄被抽去,但並非是前塵往事皆忘卻。隨着時日推移,他自然會恢復一些。”

 墨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能恢復多少?”

 “看他造化。”姜拂黎道,“不過如果缺失的兩魄沒有復位,大多數事情他都還是記不得的。”

 瞧見墨熄眼底閃過一瞬黯淡,姜拂黎冷笑道:“其實記憶這種事情,要麼全都恢復,要麼乾脆全部忘記,只存着些零零落落的殘片,那纔是最磨人的。如果我是他,倒寧可一直這樣迷茫下去——免去許多痛苦。”

 燭火噼箥,姜拂黎換了個更舒坦的姿勢,依靠在軟墊上,懶洋洋地:“再說了……人之神識飄忽不定,誰知道他忽然想起來的,會是哪一段往事?”

 姜拂黎的這句話讓墨熄心中咯噔一聲。

 是啊,若是隻隨着機緣,恢復一些殘缺不全的記憶,誰知道會是哪些?

 顧茫的前半生有着太多的祕密,也經受了太多的摧折。說淺了,有墨熄與他的私情,有慕容憐對他的折辱。說重了,有一些王八軍的軍密,有君上給他的欺壓。

 若是顧茫陡然間想起這些零星碎片,顧茫會如何自處?

 墨熄只略作一想,竟已覺得寒意砭骨。

 姜拂黎顯然看透了他的心思,不懷好意地笑了笑:“是不是很可怕?”

 “……”

 “萬一他又記起了當年君上是怎麼對待他的,缺了前因後果,大概就會愈發瘋魔不可控制。那時候羲和君你要再收拾起殘局來,可就麻煩極了。”

 墨熄掃了姜拂黎一眼,看着燈火中姜拂黎好整以暇的臉,說道:“你有藥。”

 他沒有用疑問句。

 姜拂黎冷笑道:“真聰明。姜某讓他恢復記憶的法子沒有,但是儘量讓他別想起那些黑暗回憶的藥方倒是可以開出很多。”

 這英俊的男人一副奸商嘴臉,轉着自己手上的翡翠扳指,像是待獸投籠的獵人:“你要不要?”

 墨熄自然是不差錢的主,黑皮戰靴包裹的長腿交疊着,一隻手肘反擱在椅背上,眼也沒擡,說:“開價。”

 “行啊。”金錢讓姜拂黎的神色稍悅,他說,“你比君上痛快。”

 “君上也知道他或許能恢復記憶?”

 “我何必要瞞他。”姜拂黎道,“不過他倒是希望顧茫不管三七二十一,想起一件是一件。”

 墨熄沉默一會兒道:“……你開藥吧。”

 姜拂黎道:“先說清楚了,這藥方是寧神靜氣的,雖然能夠起到一些遏制黑暗情緒的作用,但並不能絕對左右顧茫對記憶的選擇。他要是哪天還是想起了一些苦大仇深的事情,你一睜眼,發現他拿着刀子在對着你脖子比劃,姜某人概不退款。”他說完,白玉似的手指敲了敲木桌,擡起下巴囂傲地往藥師府的牌匾凌空一點——“一切都按姜府的規矩來。”

 墨熄連看都懶得再去看姜拂黎那塊破匾,這塊匾他年少時第一次看見就留下了極深的心裏陰影,從此對藥修濟世救人的形象大爲改觀。

 別的藥堂再不濟,也得在門面上掛個“懸壺濟世”,“童叟無欺”之類的開堂訓/誡。

 姜藥師的館子掛的是頂天立地的八個大字箴言:

 “誰鬧姜某,姜某殺誰。”

 姜拂黎頗不羈地問:“明白了嗎?”

 墨熄面色不變地答:“開藥。”

 姜拂黎道:“好,一個療程,七萬金貝幣。”

 “噗——”這個價格連姜府的周管家都聽不下去了,但立刻轉成了咳嗽,“咳咳,我,風寒,風寒。”

 姜拂黎乜他一眼,白牙森森地一笑:“行啊,一會兒給你吃藥。”

 周管家:“……”

 墨熄從乾坤囊裏取貝幣金票,顧茫卻在這時把頭探過來了,他在落梅別苑待了這麼久,聽的最明白的就是“貝幣”二字。

 現在他的同伴要花錢了,要花貝幣,不但要花貝幣,還要花金貝幣,不但要花金貝幣,居然一出手就是七萬金……

 他要接多久的客才能賺足那麼多錢啊。

 眼看着墨熄就要把錢給那個兇巴巴的杏花眼雄性,顧茫不幹了。忽地出手,一把抓住了墨熄的手腕,嚴肅地搖了搖頭。

 “別給。”

 墨熄看了他一眼,說:“我的錢。”

 “……”

 “鬆手。”

 顧茫想了想,想不出什麼阻止他的理由,只得嘆了口氣,默默地把手鬆開了。然後問道:“沒錢了。我們會不會餓肚子?”

 墨熄不理他,只將七張面值萬金的貝幣票放在了桌上,長指一推,推給了姜拂黎。

 姜拂黎恐怕看他夫人都沒有過那麼和氣的眼神,他接了貝幣票,命管家拿了紙筆,然後從桌上拉過一隻紫檀細盒,取出裏面的一隻清目水晶鏡架在左眼前,冷白手指執拿着狼毫寫了起來。

 大抵是離開落梅別苑後,日子過得不再那麼昏暗,顧茫身上的血性開始逐漸恢復,如今已不是那種太過寡淡無波的狀態了。

 好奇心也多少回到了這具舊痕累累的軀體裏。

 因此看到姜拂黎戴了水晶目鏡,他就問:“這是什麼?”

 姜拂黎語氣很淡,“目鏡。”

 “你爲什麼要戴?”

 “我夜盲。”

 “夜盲是什麼?”

 “就是晚上看不清東西。”

 “那你爲什麼只戴一隻?”

 “我只盲左眼。”

 顧茫哦了一聲,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說道:“夜盲要在暗處纔看不到,可你這屋子閃閃發光這麼亮。”

 “法術傷害,非是常疾。姜某左眼一到晚上就盲,點再多燈也只能讓右眼看得方便。”

 “……”

 姜拂黎視線冷冷地從水晶鏡後面透出來:“顧帥還有問題嗎。姜某寫藥方的時候不喜被人打擾。”

 顧茫誠懇道:“沒了。”

 藥方上寫了七十餘種草藥,姜拂黎命人取來金算珠,白淨的手指在算珠上打得飛快,他一邊核對價目,一邊把關這些藥草之間是否有存在相沖危險。

 “就這張方子,你留好。”姜拂黎道,“明日來我這裏取藥。”

 墨熄收了藥方,和姜拂黎實在沒有更多可以談的,差不多了,他們也就該走了。

 不過這個時候,姜拂黎卻又把他喚住了:“留步。”

 “藥師還有指點?”

 “還有一件事。”姜拂黎看了左右僕役一眼,說:“你們先下去。”

 “是。”

 衆人退了,堂內只剩下他們三人,姜拂黎慢慢地把盞中茶水喝完,然後擡起眸道:“羲和君,姜某問一句無關緊要的。那天李清淺劍靈來尋內子,你是不是也在現場?”

 墨熄頷首。

 姜拂黎神情有一瞬不那麼自然,他問:“你是否聽清了內子與他說了什麼?”

 “姜夫人聲音很輕,不曾有聞。”

 姜拂黎似乎對這個答案頗爲不滿,水色淡薄的嘴脣微微動了兩下,像是在暗自罵人。罵完之後,他又問道:“紅芍劍是否存有殘留的部件?”

 “留了個劍柄。”

 姜拂黎眼神陡地銳利起來:“在誰手裏?”

 “慕容楚衣。你問這個做什麼。”

 姜拂黎不答,只是在聽到慕容楚衣的名字時就直接罵了一句娘,他陰着臉想了一會兒,說道:“算了,也沒什麼好再查的。”

 他說罷,起身整頓衣衫,而後用下巴尖點了點顧茫道,“對了,羲和君,姜某有件事還要叮囑你。如果你想要讓這個人不想起那些烏糟過往,除了按時服藥之外,還有一件事很重要。”

 “請教藥師。”

 姜拂黎豎起一根手指,擺了兩下,說:“少讓他看到與之相關的舊物,人之思緒,最是難以琢磨。或許想盡辦法也拾回不了的記憶,只消一陣氣味,就能重新勾起。——你千萬記着我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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