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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汙》第71章
第七十章 從頭來過

一滴露水從柏葉上滴答而落。

墨熄寬袖在清風裏獵獵飄飛, 他站在戰魂山英烈陵的松柏坡上,遙望着逶迤碑林之間,那個小小的影子。

這是第一日的深夜, 星垂四野。

與慕容憐一番交鋒後, 顧茫就真的在戰魂山一座墳接一座墳地磕了過去。慕容憐給他的明明只是羞辱,顧茫卻把這當做了一條出路, 他用十頭牛也拉不回來的固執, 想要以此證明自己重新萌發的心志。

“你真的要這麼做?”

“真的。”

“哪怕什麼都不能改變?”

“能改變的。”顧茫說,“至少我自己能好受些。”

於是慕容憐知道自己得逞了, 而墨熄知道顧茫已做出選擇不會回頭。

後來,慕容憐走了, 墨熄也必須離開。顧茫一個人在鳥雀啁啾的墓園叩首跪拜, 後來, 倦鳥也歸林了, 夕陽墜落,吳鉤霜寒, 萬籟俱寂裏, 唯顧茫是這座亡人之城的動靜, 一叩一拜。

再後來,墨熄放心不下, 又獨自返回了戰魂山頂, 他不便於露面, 於是站在松柏坡上遙遙地看着那個白色的身影。

顧茫跪了一夜, 他便也在樹下看了一夜, 待到天明破曉,有掃墓祭拜的人來了,墨熄也就悄無聲地離去了。他還有朝會,並不能時時刻刻留在英烈陵。

不知是不是慕容憐在刻意煽風點火,顧茫在戰魂山叩拜英靈的事情就像插了翅膀,不消一個上午,就傳遍了整個重華城。

“這廝又在打什麼算盤?”

“聽說是忽然之間開了竅,覺得自己以前做了錯事,想要謝罪啦。”

“他真有這份心?別是黃鼠狼給雞拜年。”

“去看看吧?”

重華城的高階顯貴,白日裏是沒有任何空暇去戰魂山找事兒的,但是還有些平日裏遊手好閒的散人,聽到這件事就和蚊子嗅見了血一窩蜂地涌去了英烈陵,說是去掃墓,其實也就是爲了去親眼見見這番熱鬧。

這些人儘管礙於羲和君的面子,不會直接去和顧茫爲難,但冷言譏諷的卻不再少數。

於是顧茫跪着,而他們卻以袖掩口,互相低語:“還真跪得有模有樣,以前他在望舒君的別院裏伺候客人的時候可沒見着他態度這麼好。怎麼到了羲和君手裏調/教了半年許,乖巧成這樣了?”

“羲和君手段好唄。”

“要我說,羲和君這人吃軟不吃硬大家都知道,姓顧的一定也是摸透了羲和君的性子,所以假裝懺悔,惺惺作態,騙人騙鬼。”

“原來如此!還是你說的有道理,哎呀,是啊,真要他真那麼愧疚,爲什麼不乾脆自盡?”

“果然還是個騙子!”

顧茫充耳不聞,便在這指指點點中拾級而上,一邊拜,一路磕,口中不斷重複着慕容憐教過他的話:

“叛臣顧茫,萬死難贖血罪。”

他念的那麼虔誠,好像這句話像是一句往生咒,能將他罪惡的魂靈從無涯苦海里渡出。

可恨他的人太多了,唾棄他的人太多,他在苦海里掙扎,岸上的人卻朝他砸石頭,跟他說回去吧,溺死吧,你這一輩子也就配這樣的結局。

顧茫在這逆流中不斷重複着跪拜的動作,額頭千次萬次磕在硬冷的石面上。他腳步沉重,身體頹唐,但眼睛卻閃着光亮,支撐着他拾級而上。

彎下他的脊骨,低下他的頭顱。

“叛臣顧茫。”

虔誠合掌,從天地金輝,到夜幕蒼茫。

“萬死難贖血罪……”

到第三日的時候,天空陰雲密佈,重華城下起了綿綿春雨,顧茫衣着本就單薄,在料峭春寒悽風楚雨裏跪的久了,身子終是有些撐不住。他手足並用強撐着爬上又一層石階,在第一個玉碑前跪地。他嘴脣翕動着,想說話卻實在發不出聲,雨水順着他的臉龐悽迷而落。

他仰起頭,仰望着那巍峨莊嚴的英烈碑。

“第七代望舒君慕容玄,英靈長眠。”

原來已磕到了慕容憐的父親……

顧茫看着那一行威嚴的金字,碑文那麼清正肅淨,而他像蜷縮在神祇前的一灘爛泥,一抔土灰。他嘴脣哆嗦着,已經幾乎發不出聲的喉管蠕動着,努力地低喃開口:“叛臣顧茫……”

春雷驚動,沉悶猶如天幕化作巨鼓被轟然擂響。

顧茫顫抖地擡起像是灌了鉛的雙掌,在額前合十,而後合上眼睛,佝僂地蜷跪下去。

“萬死……難贖血罪……”

天雷空破。

彷彿被此雷霆之威震碎,這一跪之下,顧茫沒有再起身。三日三夜的叩首,不眠不休,終於讓他支撐不住昏了過去。

見他狼狽不堪地倒在了雨裏,蜷在了慕容玄的墓前,那些原本就是來瞧熱鬧的人就像禿鷲聞到了死物,立刻湊上去靠近了看。他們睨着那具**的單薄身子——顧茫暴走事件他們是知道的,因此顧茫清醒的時候,他們並不敢太過放肆,講話也多是悉悉索索的。但顧茫此時昏迷不醒,疲憊至極,某些人的膽子也就大了起來。

“這個狗奴才,說是誠心謝罪,還沒磕完就軟弱不堪地倒下去了,真暈還假暈啊?”

“踢一腳不就知道了。”

於是有人上前踢了踢顧茫蒼白的臉頰,等了一會兒,仍不見顧茫有任何動靜——“他是真的昏死過去了!”

嘩地一下子熱鬧起來,便如堤壩撕開個口子。

“讓他來戰魂山磕頭的,又不是讓他來戰魂山睡覺的!”

“該打!”

說來也是有趣,此刻聚集到戰魂山的這些人,大多都並不是什麼將門虎子,英烈之後。真正與顧茫有直接血仇的那些高階貴族並不會特意爬那麼久的山,哼哧哼哧花上一整天就爲了瞧個熱鬧,他們只想看到顧茫伏法,如果不能伏法,他們寧可不去看這個人,看着還嫌惡心。

而至於手中真正掌握着能力與權力的那一簇人,譬如夢澤公主,譬如姜拂黎,譬如嶽鈞天慕容楚衣,這一層的貴族與能臣,就更不可能來趟着一趟渾水。

所以說物以類聚,能特意湊到山頂上看顧茫出醜的都是些品性相似的蠅苟之徒,大多沒什麼本事,也閒得發慌。明明顧茫並無直接欠着他們人命債,這波人卻比真正的英靈後嗣還要情緒激動,意欲打抱不平。

而這世上的打抱不平大抵可以分爲兩種:

一是真的心意難平,有事說事。

二是真的無所事事,沒事找事。

此刻圍聚戰魂山之流自是屬於第二種,但除了這些沒事找事的人之外,也有零星幾個真正來戰魂山祭拜掃墓的路人撞上了這一幕。於是一團粥粥亂象中,忽然傳出一個孩子輕輕的聲音,脆生生的童稚音色,帶着哭腔,再也忍不住了嗚咽道:“叔伯姨娘,你們……你們能不能不要打他了……”

話未說完,就被一隻大手捂住。

那些人回過頭來,初時不知是誰家千金居然敢直接開口阻攔,還有些慌,心道別是什麼大貴族家的閨女吧?但當他們看清說話的人時,心慌簡直蕩平得比漣漪還快,轉瞬換作兇狠嘴臉:“長豐君?你女兒又在發什麼瘋?”

原來方纔出聲的孩子就是小蘭兒。

小蘭兒今日也雖父親來陵園祭掃,沒想到竟會遇上如此情形。

她自患病起就處處遭受白眼,沒人敢跟她玩耍,沒人願意聽她說話,除了爹爹,就再也無誰與她笑過。

雖然在藥師府一見,她與顧茫其實只說了幾句話,但就那幾句,那一隻停在她鬢角的蜻蜓,竟已是她那麼多年第一次得到的天真爛漫。此時見到大哥哥被這樣欺辱,眼淚不禁簌簌地滾了下來。

長豐君忙道:“對不住,對不住。”

那些人卻不依不饒,嘲諷道:“說你女兒是瘋狗還真沒錯,居然幫着這種噁心東西求情。”

“管好你女兒的爛嘴吧,她現在還能在學宮上課都是我們看你可憐,給你的機會,要是不識相,遲早挖了她這禍患的靈核!”

竟更有甚者,尖酸刻薄道:“長豐君你女兒別該是小小年紀就好色吧,看上這條狗啦?”

如此齷齪言論,世上任何一個正常的父親都不可能忍得下去。但長豐君並不屬於“正常”一疇的。他是已經被逼到絕境的麋鹿,面對磨牙吮血的虎狼,他能怎麼辦?哪怕再氣,氣得撕心,氣得發抖,他也只能把怒焰強忍下去。

儘管他脖頸的經絡都暴起了,他也只能陪着笑,喏喏的。

他們說得對,小蘭兒經不住任何一個小錯了,她隨時隨地都有可能被挖去靈核,逐出學宮。

長豐君一邊躬身道着歉,一邊倉皇把女兒抱起,帶着她離開這是非之地。出了陵園,他一鬆開捂着蘭兒的手,小丫頭就哭了。

她伏在他背上,哽咽道:“爹爹,那個大哥哥到底犯了什麼錯……”

長豐君摸着她的頭髮:“死罪啊,叛國死罪。蘭兒,不要再多話啦。”

“沒有辦法原諒他嗎?”

“罪無可赦,沒法兒原諒的。”

蘭兒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淌落:“可是……可是……”

她被父親抱着走下山道,她伏在父親肩頭,看着顧茫和那一圈人在視野裏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小孩子不諳世事,更不知顧茫早已無父無母,她哽咽道:“可是他這樣……他的爹孃看到了……該有多痛啊……”

如果他的爹爹媽媽看到了。

該有多痛啊……

可是小蘭兒並不明白,顧茫沒有爹孃了,他很早就失去了他的親人,然後,失去了他的兄弟,失去了他的軍隊,失去了榮耀與聲名——如今他除了一身污泥別無傍身之物。沒人會爲他痛,只有人爲了他的痛而撫掌稱快。

沒有人會在乎他的。

而那個唯一可以陪伴他的人,也被命運與地位的枷鎖捆縛着,早已身不由己。

——

“羲和君。”

軍政署的明堂內,完成了公務的墨熄正準備離開王城往戰魂山去。顧茫在陵園的這段時日裏,墨熄每天都以最快的速度處理好了軍務,然後就來到松柏坡上遠遠守着顧茫。

但是今日,他卻被侍官叫住了。

“何事?”

“東境急報,君上請您速去金鑾殿夜議。”

墨熄正欲扯鬆軍袍領襟的手頓住了。

侍官冰雪聰明,立刻覺出異樣:“羲和君可是另有要事?”

“東境什麼狀況?”

“雲國倒向燎國修黑魔之道,暗蓄了大量陰兵,東境的三座小鎮百姓俱被屠戮殺害……”

墨熄修長白皙的手指將剛剛鬆開一些的軍政署衣袍重新理好,說道:“你回稟君上,我整理過往陰兵宗卷後,立刻去金鑾殿議事。”

“那就恭候羲和君了。”

於是,金鑾殿的那個人一夜無眠,秉燭夜談。

而戰魂山的那個人,一夜昏沉,無人去管。

第四日清晨。

顧茫從昏迷中醒來。

他模模糊糊睜開眼睛,天已經放晴了,他躺在積水裏,渺遠清澈的青天彷彿一擡手就能觸碰到。顧茫動了動,覺得身上莫名多了幾處傷口,但他沒有在意。

“唔……”他揉了揉自己頭上腫起來的一個包。

是昏過去時摔的嗎?

還是頭磕多了所以腫了……

他想不明白,於是不去再想。

還剩最後十幾排石碑了,他慢慢爬起來,掬了點慕容玄墓碑前的積水,也沒有嫌髒,慢慢地喝到肚子裏,然後手腳並用地爬起,繼續往前磕去。

就像雨過天晴,雲色舒朗,他覺得自己的罪孽似乎也終於能少去那麼一寸一毫。他沒有停,他在向自己夢裏的厲鬼幽魂跪拜,在向過去與未來跪拜。

一級一玉階。

一碑一亡人。

墨熄是在半個時辰之後來的。在軍機署熬了一整夜,連續二十幾個時辰不曾閤眼令他眼圈都是紅的。別人熬夜忙完軍務之後是趕緊回家休息,他卻跟中了魘似的提着軍機署準備的早點吃食,獨自來到了戰魂山。

已經第四日了,顧茫在這裏拜了四天。四天四夜不眠不休對於從前的顧帥而言或許不算什麼,顧帥有最強大的靈核,足夠支撐他像火炬一樣曠日持久地燃燒光和熱。

但是現在的顧茫還剩什麼呢?只一具破損的殘軀,一個破碎的魂靈。

可他還要撐着。

墨熄就這樣默默地,遠遠地看着顧茫。

第九千一百六十一塊碑……第九千一百六十二塊碑……

顧茫在跪着,他就在替顧茫數着。

就快了。

就快跪完了。

到了晌午時分,顧茫終於重新爬到了墨熄父親的英靈碑前。他像個泥潭裏打過滾的小叫花子,渾身上下都是泥水,臉也髒了,額頭也破了,膝蓋早已血肉模糊。但他眼睛亮的出奇,任何一個看到這雙眼睛的人都不應當懷疑他的真心,擊碎他的希望。

顧茫仔仔細細地磕了三個頭。

結束了。

他重重鬆了口氣,踉蹌着想要站直身子,可因爲跪得實在太久,他一站起來就往地上栽去——

可預料中的痛,卻並沒有來。

忽然有一陣風掠來,有人扶住他,將他滿身污泥的身軀帶進懷裏,那個人身上的味道很淡,卻是顧茫熟稔的梔子蜜香。那個人的手雖然竭力剋制,卻在微微顫抖。

顧茫回過頭,看到墨熄的臉。

墨熄一直在暗處忍耐着,煎熬着,陪顧茫等着這一場謝罪的終結。而這一切結束後的攙扶,他等着,已經等很久很久了。

顧茫看了看墨熄,又看了看墨熄握着自己胳膊的手,慢慢地,他髒兮兮的臉上露出一個幾乎算是輕鬆的笑,可是眉眼倏地彎起,眼淚卻燙熱地滾落了。

顧茫心知丟人,胡亂抹了一把,他想說話,可重複了幾萬遍“叛臣顧茫,萬事難贖其罪”之後,他喉結滾動,一時竟也不會再說別的了,只又哭又笑地看着他。

他太笨了,破損的腦子轉不過來,可他急着想表達自己,手忙腳亂間顧茫擡起手,戳了戳自己的胸口。

“你明白……我的心了嗎?我沒有騙你。”

顧茫一字一句,笨拙地厲害,他努力想咧嘴露出個笑,可淚水又禁不住地先滾了下來。

“我沒有,說謊。”

“……”

“是真的……這一次……都是真的……”

墨熄的魂靈都快被私心與國仇撕成兩半了。他什麼話也說不出,最後只沉默着將顧茫扶到山巔的休憩石凳邊。

顧茫望着山階林立的玉碑,他喃喃道:“真好,我都跪完了……”

山巔的清風輕輕吹着。

“可以重新開始了……”

此刻顧茫每說一句話都像在拿刀子割墨熄的心,他低下頭,他把一隻楠竹飯壺在石凳上放落,這隻壺是他從軍政署的膳堂裏直接拿來的,施加過靈力,菜餚的滋味與溫熱都能在壺裏得到很好的保存。他把裏面的食物端出來。

他不去看顧茫,低聲道:“先吃飯吧。”

草菇瘦肉生滾粥,米糕,醬汁濃郁入口即化的東坡燉肉,配着甜麪醬的黃瓜細段,還有幾個宣軟的饅頭。

墨熄把筷子遞給他。

顧茫並沒有接,他有些窘迫地伸出灰乎乎的手,努力在衣服上蹭了蹭,發現怎麼也蹭不乾淨,於是呆坐遠處出神。

墨熄嘆了口氣,拿出自己潔淨的帕絹,用引水符倒了點水在上面,然後對顧茫說:“手拿來。”

“髒的……”

墨熄沒再說第二遍,只將顧茫的手拉過來,指尖相觸的時候,他明顯感覺到顧茫的手在自己掌心裏顫了一下。

墨熄低着眼簾,用沾了水的帕子慢慢地、仔細地將顧茫的手擦拭。

最後那雙手乾淨了,他原本潔白無垢的手絹卻污髒了。

墨熄道:“吃吧。”

顧茫看着饅頭和肉,他是真的餓得厲害了,喉嚨吞嚥着:“吃肉和饅頭,可以不用筷子嗎?”他舉起剛剛擦完的手給墨熄看,“你看,乾淨的。”

“……”墨熄掃了一眼,那些細碎的傷疤在潔淨的手掌上反而愈發刺目,他將目光轉開去,說道,“就今天一次。”

顧茫立刻點了點頭,餓慘了地抓起饅頭咬了一大口。

墨熄明明自己也枯熬了一夜水米未進,卻還是看着他,竭力以一種並不太在意的語氣道:“沒人和你搶。”

迴應他的是顧茫的停不下來的悽慘吃相,和塞滿了饅頭的嘴裏發出的一聲意義不明的嗚咽。

墨熄的語氣於是又軟了些,輕輕地:“……你慢點吃。”

迴應他的又是一聲意義不明的喉音,堵在饅頭和燒肉裏。算起來他們已經太久沒有那麼平和地獨處過了,墨熄竟有那麼一瞬間,很想像過去一樣摸摸他的頭,但最後只是擡了一下手,沒有碰上,便就垂落了。

可只是這樣一個細微的動作,也被顧茫覺察到,顧茫誤會了他的意思,愣了一下,塞着一嘴的饅頭,卻還用顫巍巍的手把剩下的一半掰開。

蒸汽竄上來。

顧茫把小的自己留着,大的遞給他,腮幫鼓鼓,藍眼睛水洗過般清透地睜着。

“你也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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