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

　　顧婉根本沒有想到秦志軍還是要回部隊的， 而且這麼快部隊就來電話了， 她心裡慌得很， 在秦志軍回了一趟房間出來問她和秦曉妹要不要跟著去縣城的時候，她心不在焉的拒絕了。

　　等秦志軍走了不多久，她也就回家了。

　　這些天因為大部分時候都和秦志軍在一起， 其實她沒有天天去關注那個胎記， 可是像受傷那日那樣疼痛倒沒再出現了， 尾巴沒有繼續長，卻也沒有消失。

　　解開衣裳和布條看了看，褪色部分已經恢復了很多， 如今那一塊是玫粉色， 可是這節骨眼上秦志軍快回部隊了，她一時真不知該怎麼辦，在屋裡想了半天也是一籌莫展，當時那隻契約獸一句話留得不明不白， 說她這時候嫁人會害了對方。

　　也不知道秦志軍急著去縣城做什麼， 只好等他回來了問一下他歸隊的具體時間了。

　　穿回衣服的時候， 貼身穿的背心勒得她難受死了，最近胸部時常隱隱發痛， 怕跟裡衣不合身有些關係。顧婉去找祝鳳仙說想要點布票和錢買兩身裡衣， 祝鳳仙眉頭皺得都能夾死蚊子了。

　　「女孩子裡衣買得那麼勤做什麼， 那東西穿在裡邊又沒人能看得到， 咱家也沒多少布票， 哪能都緊著你一個人霍霍， 回頭你嫂子能沒意見啊。」

　　顧婉叫她說得紅了臉，可裡衣穿著實在不合適很難受，只是這原因她卻說不出口。

　　祝鳳仙見她那樣子，就勸道：「前些時候志軍不是還給你買了條很好看的裙子嗎？穿出來滿村裡不知道多少人得眼讒死，裡衣什麼的你就別那麼講究了。」

　　顧婉沒有再多講什麼，點了點頭回自己屋了，等祝鳳仙一出門，她隻拿了把柴刀就直接往山上去了，背簍和之前慣用的那根棍子都沒敢拿，怕家裡人發現那兩樣東西不見了回頭猜到她打山雞攢私房錢。

　　打從上回在山裡受了傷，沒人再讓她往山裡去了，可她自己心裡清楚，那隻金雕跟山裡普通的鳥獸不一樣的，哪可能總遇到。與其問她媽要錢去買東西，還不如自己悄悄進山裡打點東西背到食品站換錢來得實際。

　　獵山雞對她來說很順手，一個多小時就收穫了四隻，她把東西在山上找了個地方藏好，提了柴刀砍了一小捆柴就回家去了。

　　這時候已經到了做午飯的時間，王水英見她拎著捆柴，眼睛亮了亮，問道：「小婉，你去山上了？」

　　顧婉不大撒謊，表情就不是那麼自然，只得垂了頭不看她大嫂，低聲應了一句：「嗯，就在邊上打了點柴。」

　　王水英往顧婉手上，那捆柴裡都瞄了一圈，沒瞧到山雞，有點兒失望。

　　從顧婉受傷後，她有一陣子沒吃肉了。按理說以前也是幾個月才吃一回，現在不過六七天，她倒覺得難熬了起來，嘴巴被養讒了啊。

　　可她也不敢叫小姑子去弄野味給她吃啊，出了事誰負責啊。

　　吃過午飯，趁著大家休息了顧婉拿了個舊蛇皮袋到山邊把藏好的東西裝了起來，繞了點路直接往鎮上去了，鄉食品站和供銷社都設在鎮上。

　　從青湖村到鎮上步行大約要四五十分鐘，她到鄉食品站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了，這年頭買賣東西叫投機倒把，頭幾年抓得厲害，賣給鄉食品站這種是走正規管道，只要東西來路正倒是不怕的。

　　不過顧婉是頭一回到食品站賣東西，心裡其實挺緊張的，只是她的擔心明顯多餘了，負責收貨的售貨員多一句話都懶得問，拎了稱杆子一過稱，挪著秤砣直到那稱杆子翹得不能再翹了，才道：「十二斤。」

　　捏住吊稱砣的那根繩，把準星給顧婉看了一眼，東西往肉案上一放，拿了旁邊一把老舊的算盤，叭叭叭撥了幾下算珠，道：「這樣沒去毛沒去內臟的，收上來是六毛五一斤，十二斤一共是七塊八毛錢。」

　　顧婉從食品站售貨員手上接過那七塊八毛錢時，拿著她人生中第一筆鉅款激動得手都有點顫了。

　　因著怕在鎮裡會碰到熟人，她趕緊把錢放進了口袋裡，小心臟呯呯跳得厲害。

　　正尋思著要往街對面的供銷社去看看，就聽有人喊她的名字。她做賊心虛嚇了好大一跳，回頭，卻見周靖的車子停在路邊，他人坐在駕駛座正朝她望來。

　　顧婉驚訝，不是已經走了嗎？

　　周靖見真是她，開了車門下來，臉帶笑意說道：「這麼巧，還真是你，我以為認錯人了，來鎮上買肉？」

　　顧婉不著痕跡的往後退了幾步，和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搖了搖頭道：「不是，隨便逛逛，周大哥你不是回去了嗎？」

　　她自認自己後退的舉動並不明顯，可周靖什麼人，哪可能看不出來，雖然對她沒了什麼想法，可見她這樣避著自己心裡終歸是失落。

　　「我在省裡開了酒樓，前些時候只是有事暫時離開了，之後會有比較長一段時間在省城，今天過來給秦大哥家和你家都帶了些禮物，這段時間叨擾你們了。我這正要往你家去，你什麼時候回？坐我的車回吧。」

　　顧婉忙拒絕，「謝謝了，我還有些事，一會兒自己回就行了。」

　　果然，周靖其實一早料到了她的答案。這丫頭其實從一開始就刻意跟他保持著距離，一開始只以為她膽小害羞，日子久了也就確定了她只是避著自己。

　　他也不是那愛自討沒趣的，知道她和秦志軍有婚約後也不再想其它，不過是些朦朦朧朧的好感，並不至於就割捨不下了。他笑了笑，正要說什麼，就聽有人喊道：「周靖！」

　　他回頭，路邊一輛停下的村巴邊，剛下車的秦志軍大步走了過來。

　　「你沒回B市嗎？」

　　周靖心說也太巧，看一眼顧婉，想來是在這裡等秦志軍了。他把在省城開了酒店的事又說了一遍，說這番來是往青湖村一趟，給兩家人帶了些禮，又問秦志軍是不是一起回。

　　秦志軍下意識去看顧婉，見顧婉搖頭，心裡鬆了許多，笑著道：「我和婉婉再買點東西，一會兒再回去，你哥來電話說你給他求了鐘道長的藥，現在已經是完全恢復了，你那天就為了求藥追著去的吧。」

　　周靖點頭，笑著道：「鐘道長確實有手段，說來他還托我帶了東西給小婉，我去拿過來。」

　　顧婉聽說鐘道長托他帶了東西，眼睛就是一亮，第一反應是那金雕煉的藥。

　　果不其然，周靖回了車上一趟拿了一個小瓷瓶走了過來，她激動的往前迎了一步，忽想到什麼忙又後退，轉而對秦志軍道：「秦大哥，你先幫我收著一下吧，回去再給我。」

　　秦志軍點頭接過周靖手裡的瓷瓶，眼裡卻閃過深思。

　　他原本應該是在村裡下車的，可剛才在村巴上卻看到了小丫頭和周靖，那時小丫頭似乎就後退了好幾步，這不太尋常。

　　他心急喊司機停車，一時並沒有深想，可這會兒她接個東西都叫他代勞，那退避的樣子，和當時躲著自己何其像。

　　想到那樣一個可能，他整個人都不大好了，看向顧婉的目光就帶上了探究。

　　等周靖開車走了，秦志軍問她要買什麼時，顧婉哪裡敢在他的陪同下買裡衣，也不敢說自己去了山裡，只說是來鎮上隨意逛逛，正準備回去。

　　「那怎麼不坐周靖的車回？我以為你還要再逛一會兒。」他似不經意的問。

　　顧婉哪敢坐周靖的車，也沒聽出秦志軍話裡的試探，隨意岔過了話題往回走，邊問秦志軍道：「秦大哥，你要回部隊了嗎？」

　　「嗯，快了。」他回答得心不在焉。

　　回村的路靠山，另一邊是河，路有兩三米寬，是能通車的大道。兩人一左一右靠路沿走著，秦志軍心裡頗不是滋味，在一處通往山路的岔口忽然靠近顧婉拉住她的手把人往小路裡帶。

　　顧婉被他貼近哪還走得了，被他半攬半抱的進到了山裡。

　　「秦大哥，你……」

　　她不太明白秦志軍這是做什麼。

　　秦志軍等到了僻靜處把顧婉放了下來，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才問道：「丫頭，你，周靖靠得你近了你是不是會腿軟？」

　　顧婉眼一下睜大了，臉色變得蒼白了起來，心裡不知為什麼覺得有些慌亂。她和周靖之間清清白白，可秦志軍這麼問的時候，她莫名有一種自己不貞的微妙感覺。

　　「我……」她囁嚅著一時說不出話來，她不願意騙秦志軍，可是這話她卻說不出口，跟自己物件說，她被另一個男人靠近也會腿軟走不動路嗎？

　　她自己都覺得很難堪。

　　秦志軍看她臉都白了，睜著一雙大眼睛無措的看著自己話也說不出來，心裡有些後悔就這麼問了出來，小丫頭現在心裡肯定很亂，可他快被醋淹死了。

　　大概就是那種，自己是特別的，卻不是唯一的。

　　又會想到，萬一倆人獨處時小丫頭腿軟，那畫面他不敢想……

　　他在林間踱步，試圖壓下心裡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

　　顧婉不笨，她其實很敏感，秦志軍在想什麼她大致猜到了，心裡極度難堪，當初她媽讓她嫁給秦志華時，她就預料到她自己這樣的體質遲早有出醜的一天。

　　卻沒想到，不是嫁給秦志華在秦志軍那裡出醜，而是成了秦志軍的對象卻出來了另一個能影響到她的周靖。可她真沒有，唯一一次不小心撞到，她都儘量往門框上靠，沒讓周靖發現什麼端倪。

　　可她之前因為擔心妖化，幾次三番的去抱秦志軍，他現在能信她嗎？大概就覺得她根本不是個自珍自重的女孩子。

　　只是想到這些可能，顧婉就覺得身上的血液都要僵住了，就連呼吸時心臟都一陣陣緊縮，心窩處有一種無法形容的酸痛。

　　她心裡泛起一種深深的自我厭棄，根本不想看見秦志軍看待她時異樣的目光，恰秦志軍這時背對著她站在一米開外，她行動不受影響，幾乎想也不想的轉身就往山下跑。

　　等秦志軍聽到腳步聲回頭，看到顧婉蒼白著臉轉身跑走時，心猛的一悸，那一瞬間，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完了。

　　「顧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