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6章 江湖未有歸期路（3）

　「你沒有說錯。」秦琛很平靜，眼眸如古井水，波瀾不驚。

　甚至，他的心裏頭有一絲輕鬆。

　沈迪是屬於溫致遠的，他怎麼都搶不走，他也沒有想過去搶，能陪著沈迪走過八年，他已然滿足。

　他從未遇到過一個比沈迪善良、純粹的姑娘，他總覺得，自己的愛情已經很圓滿。

　「嗯？」溫致遠不解秦琛的話，擡起眼楮看向他。

　秦琛淡淡道︰「她愛你。」

　「什麼？」溫致遠不解，默默等著秦琛的下文。

　「她從未變過心，她愛的人一直都是你。」秦琛嘆了一口氣，「而不是我。」

　溫致遠的拳頭握緊了，抿緊雙脣，心口有幾分震撼。

　秦琛繼續道︰「八年前她跟你提分手，就是怕耽誤你，她比誰都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很小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的病是天生的，治不好。只不過八年前，她從醫生那裏偷偷得知，自己活不過十年，甚至，隨時會有意外。」

　溫致遠的瞳孔緊縮，肩膀在顫抖。

　全身每一粒細胞都在充斥、叫囂、沸騰著，血液倒灌，渾身冰涼。

　腦子就像是突然炸裂一樣，一顆心沉淪進地獄，萬劫不復。

　臉也在一剎那刷白，毫無血色。

　秦琛的聲音不大，但一字一句都猶如雷聲轟鳴，在他的耳畔回響不絕︰「阿迪的想法是，長痛不如短痛，如果終有一別，她不想看到你傷心難過，更不想你因為她而耽誤前程。她跟我說過，你已經放棄了家裏的集團，甚至沒有回國侍奉雙親，她其實挺內疚的。」

　溫致遠的眼楮瞬間通紅，布滿水霧……

　他捂住臉龐，淚水下意識地就流了出來。

　一個男人這樣哭大概是挺丟臉的，但他已經無所謂……

　傻姑娘，她怎麼那麼傻……

　秦琛的心也跟著痛了，看到溫致遠這樣，他的心裏也沒有很好過。

　秦琛的聲音帶了幾分哽咽︰「那時候我以為她沒有男朋友，在她朋友的生日派對上跟她表了白，一開始她是拒絕了我的，但後來，她主動找了我。她問我是不是真心的，如果是，願不願意陪她演一出戲。」

　「她跟我說了她的想法，本來我以為這麼做不對，但直到她給我看了她的病歷。她說她也不知道能活多久，也許是十年，也許是一天。我不忍心，私心裏也想陪在她身邊，就答應了。」秦琛道。

　溫致遠已然淚流滿面，說不出一句話來。

　「後來你也知道了，她跟你鬧了分手，所有人都覺得是她的錯，都覺得她無理取鬧、做作，包括謝管家都不解。其實，她的想法很簡單，她愛你，她希望你過得好，這比朝夕相伴更讓她欣慰。」

　秦琛的聲音在耳邊不斷回響，溫致遠默默聽著，思緒飄回八年前。

　「其實這八年，她一直都想看到你幸福，比如結婚、生子，有一個幸福的家。不過，你讓她失望了。」說到這兒，秦琛訕訕一笑。

　同樣是男人，他其實是懂溫致遠的。

　溫致遠對沈迪的愛，不比沈迪對他的少。

　所以，恐怕溫致遠也是這麼想的，想看著沈迪結婚，幸福。

　「這八年，她很想你，但除了我，誰也不知道。她害怕自己入戲不夠深，被你看出破綻，所以，這些事，她連最親近的謝管家都沒有說。謝管家也是最近才發現真相的……」秦琛道。

　溫致遠滿臉痛苦︰「她以前連撒謊都不會的……」

　「是。」秦琛不否認，「就算是現在，她也不擅長撒謊。只是她有多愛你，就有多努力地去瞞著你。」

　就連秦琛都承認，這些年來，沈迪就算遇見溫致遠，也能努力剋制住自己的全部情緒。

　「可她不知道，只有和她在一起纔是我最大的幸福，哪怕一天，一個小時，一分鐘……」溫致遠嗓音哽咽，泣不成聲。

　「她其實很懂你，她知道，如果她說自己愛上了我，你一定會成全的。」秦琛道，「你們都是一樣的人，希望彼此幸福。」

　溫致遠眼前全部都是沈迪的模樣，這個傻瓜，除了她，誰也給不了他幸福。

　茶館裏的人投來異樣的目光，他們大概都在詫異，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為什麼會哭成這般模樣。

　溫致遠的心在劇烈跳動，此時此刻，他只有一個願望，好好陪在她身邊。

　「這八年來，我沒有辜負對你的承諾，我對阿迪算是問心無愧。」秦琛道。

　溫致遠知道，這些年來，秦琛對沈迪很好。

　「謝謝。」溫致遠唯有道一聲謝。

　只是，他們縱使再有高超的醫術，都無法救治沈迪……

　風從窗口吹進來，滿屋子裏都是清茶的氣息，一點一點在空氣中氤氳開來，混合著悲涼的分子。

　「不，我也算是欺騙了你，如果我早些告訴你真相，也許你會繼續留在阿迪身邊，她對你的思念不會那麼重。」秦琛道。

　「再說這些，已經沒有太大意義。」溫致遠淡淡道，「反倒是我，更應該愧疚。」

　只能說他真得太相信沈迪了，以為她不會撒謊，可她撒的最大的一個謊就是對他的。

　他很無奈，也很無力。

　「阿迪的病歷你既然看了，那從今天開始，你陪著她吧，我不想讓她最後的時光裏充滿遺憾。」秦琛嘆息。

　溫致遠沉重地點頭︰「謝謝你告訴我這些，謝謝你讓我陪她走一程。」

　「不用謝我，相反，謝謝你讓我陪阿迪走了八年。」秦琛道，「你看，我陪了她八年，也抹不去你在她心裏四年的時光。她最愛的人一直都是你，你不用懷疑。我和她，什麼都沒有發生，她待我如兄長。」

　看著溫致遠錯愕的目光，秦琛繼續道︰「所謂的訂婚，你應該也能猜到了，不過是阿迪看你這麼多年都沒有結婚，想逼你一次的。沒想到，我們已經訂婚了，你還是對她念念不忘。」

　「我想看著她走進婚姻殿堂……」溫致遠說出了實話。

　「我也猜到了。」秦琛點點頭，「你後悔嗎？沒有給她一個婚禮。」

　溫致遠頷首︰「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