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鬥法場上
「沒、什麼都沒有啊……」宣子方無辜地望著君兆御,差點以為自己心裡的那點不平衡被君兆御發現了,立時轉移話題道:「哦對了,聽說萬瞬門也沒有加入聯盟軍?萬瞬門與七殺門不是盟友麼?」
君兆御神色略見一絲僵硬,隨後笑了笑道:「之前與七殺門的合作,不過是各取所需,若我說的話令你感到憤怒,那並不是我的本意。那次攻上無上宗,是因為師父鶴羽真人需要伏魔井中的一樣物事,師命難違,然而我實則並無意要傷害任何一名無上宗的弟子……至於詭韜老祖與仙魔二族聯盟一事我也知道一些內情,但我也絕不會插手,你盡可放心,若是最後蘇道友落敗,我也 能護得你周全。」
「如果你這番話在深藍湖畔前的時候就說出來,或許我還會感動一番……可是現在,很抱歉,我不能完全相信你說的話,而且……」宣子方聳了聳肩,露出一抹無奈又無所謂的笑容:「我也不需要你護著我。因為你也說了,聯盟之事你不會插手,所以別人滿門屠盡你也不管事,如今道修第一宗門可是萬瞬門,多少門派都為你們馬首是瞻。然而一旦出了事,萬瞬門卻獨善其身,我區區一名道修之人,實在承擔不起君掌門的'特殊優待'。」
君兆御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幸好他的涵養很好,沒有當面撕破臉皮,可滿臉的陰雲慘淡之狀也讓宣子方不敢再和他搭話。反正換成是別人他也會照樣諷刺,只不過因為這人是君兆御,所以在諷刺的時候稍微毒舌了一點。
真的只有一點點而已。
宣子方看君兆御的臉陰沉得快要滴出水來了,不由抿了抿唇,生怕他念頭一換把他帶到個僻靜的地方殺人洩憤,有些遲疑道:「咳……還有多久能見到我師叔?」
「就在前面。」君兆御此時說話的聲音略顯沙啞,有點失魂落魄的感覺。
「哦……」
「子方……」君兆御忍不住回過頭,兩手放在宣子方的肩膀上,險些把宣子方嚇了一跳,這謙謙君子很少會這樣失禮吧?「我終於明白,為何你會選擇蘇紀了……恕我冒昧一問,你……你到底是怎麼看待我的?」抱著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君兆御終於忍不住問。
「嗯?」宣子方眨了眨眼睛,完全跟不上君兆御的思維。在他看來,君兆御現在應該是十分憤怒,因為他道破了君兆御這個完美君子形象下的陰暗面。可是從剛剛君兆御的問話來看,又好像對自己並不是特別憎恨,好像還有些怨念。被人突然這麼一問,宣子方只好硬著頭皮,半天擠了一句話出來:「你……你長得很好看,跟你走在一起特別有壓力。」
這是宣子方最真心的話了,可這話說出來,君兆御卻有些傻眼了。
他本想著,最壞的結果也就是「你很好,可是你不適合我」之類的答案,結果沒想到宣子方會因為他長得好看而有壓力。
這句拒絕人的話,既不委婉,也不鮮明,被問者完全不知道對方在暗戀自己,順其自然地反而說出了一種君兆御思前想後都沒有想過的答案。
身體僵硬了不過片刻,君兆御首先笑了出來:「……原來如此。」
宣子方還有些雲裡霧裡:「怎麼啦?」
「沒什麼……」君兆御恢復之前儒雅謙和的形象,鬆開了宣子方的肩膀道:「看來,我還是做得不夠……」君兆御看了一眼宣子方,就指了指前面的一個小院:「蘇紀就在裡面,我就不進去了。」
「哦,謝謝你啊。」宣子方沖他笑了笑。
君兆御目送著宣子方的背影,最後苦笑了一下。
「師叔!」宣子方敲了敲房門,沒聽見裡面的動靜,疑惑地推開了門:「不在嗎……」
一隻腳剛邁了進去,宣子方就落入了一個溫暖結實的懷抱,聞著對方身上好聞的味道,宣子方十分順從地靠在對方的胸膛上。蘇紀的語調低沉而有力,嚴肅中帶了點斥責,卻又還有一分無可奈何的寵溺:「你來這裡做什麼!」
「聽說師叔要跟詭韜老祖鬥法,我就特地從雲津寺趕過來給你加油了……」宣子方仰起頭,瞇著眼笑道。
蘇紀雖然不知加油是何意思,卻能理解懷中的這個人也是擔心自己才會跟過來,然而在看到柳風與李洵的身影後,蘇紀冷著臉道:「是柳風告訴你的?」
「嗯,他也是擔心你,這事不怪他,是我自己要來的。」宣子方一見蘇紀的臉色一沉,就知道他不喜柳風在他走後到雲津寺把這事告訴自己,正如自己擔心師叔一樣,師叔也會擔心他,不希望他為此分心。
然而柳風的擅作主張卻也算是對掌教嚴令的挑釁,何況柳風一直跟著蘇紀,對蘇紀的性情喜好最為熟悉,因而蘇紀冷聲道:「不能姑息,柳風就在外頭跪上一天吧。」
柳風急道:「掌教!」
「你讓他跪一天,那明天豈不是不能看到你和老祖鬥法了?」還是宣子方出來打圓場,儘管柳風對宣子方的態度並不是很友好,宣子方全都當成這是他搶了柳風柳雲的主人和自己吃醋罷了,不會和他們認真計較,他也很能理解柳風對蘇紀的掛心。「師叔,讓他遲一天再罰跪吧。」
宣子方說著,眼睛閃亮亮地看向了蘇紀。
蘇紀被他這樣的神情弄得毫無辦法,只好僵硬地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
「我有話要與你說。」蘇紀輕聲對宣子方道,隨手關上了房門,把另外二人晾在院子裡。
「我也有話要和師叔說……」宣子方眨了眨眼睛。
蘇紀剛要開口去說他在萬瞬門無意中發現之事,卻見宣子方開始埋頭脫衣服。少年身材修長勻亭,即使看了那麼多年,蘇紀也完全不會覺得膩。而視野中的少年正慢慢褪下他的外袍、中衣乃至褻衣……白皙圓潤的半個肩頭以及若隱若現的鎖骨露了出來,讓蘇紀一時忘了他要說的是什麼了:「你……你這是在做什麼!」
「雙修啊!」宣子方理所當然道:「趁今天還有一天,趕快幫你提升一下戰鬥力!」
蘇紀只覺得想笑,卻只是抿了抿唇沒有笑出來,這般主動的宣子方實在是少見,平時讓他乖乖躺好都會彆扭半天,蘇紀認真地思考了下以後要不要經常去下戰帖的可能性。略想了下,蘇紀差點就破了功,忙拉著宣子方道:「不需要雙修。」
「師叔?」宣子方不解地看了過去。
「咳,等過了明天,你想怎麼雙修,師叔都可以陪你……」蘇紀替宣子方裹好衣服,撇開目光,盡量控制住自己的理性:「你先聽我說。首先,明日不管結果如何,你都要回到雲津寺。其次,我聽聞詭韜老祖有一張極為厲害的槐黃琴,這張琴我估計就是當日……總之,我會設法讓你認一認,若真是當年松華派遺落的那件法寶,師叔必會為你討回個公道的。」
「等等師叔!你要怎麼設法讓我認啊……」
蘇紀並未直接回答宣子方,取而代之的是第二次鬥法台之上,蘇紀鋒雪劍一出鞘,就用上了十足的狠勁去攻擊詭韜老祖。劍意無定,將詭韜老祖四面八方的退路全數堵住,蘇紀卻並未停下,手中祭出六張明黃色的符紙,六張毫無例外的都是火系術法,與蘇紀本身的火靈根相呼應。劍意與真火相融合,徹底交織成一片全無死角的巨網,逐漸向詭韜老祖壓去……
而詭韜老祖儘管面露驚訝之色,卻還是不慌不忙地捻起指訣,口中念念有詞。
不多時,他的腳下便出現了一片泥沼。泥沼將劍意與真火交織而成的巨網逐漸吞噬,當泥沼將劍網打開了一個缺口,蘇紀的靈力還在調轉中時,詭韜老祖飛快地掠空而起,手中赫然翻出了一張琴!
槐黃琴!
宣子方瞪大了眼睛去看那張琴,在琴弦還未彈動之時,宣子方就已經認出了那張琴正是曾經松華派的金丹宗師煉出來的琴!不過那時候這琴不叫槐黃,和如今的槐黃也不是一個樣子,應該是詭韜老祖此後對這琴多有改造和祭煉,從而將整張琴的氣質完全改變了。
原本的琴音悠揚清脆,奏響時如聞天籟;而現在的槐黃琴,音質黯啞頹靡,聽在耳中無比的刺耳難聽,感覺心神俱遭受到魑魅魍魎的侵襲。
琴音中暗藏殺機,無數如劍芒般難以捕捉到的殺意在濃烈的死氣之下更加難以分辨,登時鬥法的局面徹底倒向了詭韜老祖這邊!
然而蘇紀也並未坐以待斃束手就擒,他再度凝聚劍意,將無形的劍意凝聚成烈火的形態,頓時周圍的氣溫上升了許多。身處熾烈的環境之中,竟讓人從骨髓處漸然升起一股鑽心的冷,冷意與熱度碰撞在一起,又歸於一處,使人的身體難以承受……
詭韜老祖若是尋常修者,早就被這樣的劍意給吞噬了,可他非但不是個普通修者,而是得到過最純正的魔皇魔氣的魔修。將魔氣代替死氣領悟出一種新的修煉方法,詭韜老祖是當然不讓的魔修第一人,即使是在日後,他的名字也將會被後輩們記住。況且,詭韜老祖不止是一個修煉上的創新者,還是個野心不小的梟雄,從聯合仙魔二族一事並大肆打擊不服他的人的事上,詭韜老祖的性情可見一斑。
這不是一個會對別人低頭的人,也不是一個如此簡單就能撂倒的對手。
蘇紀眼中堅定而興奮的光芒越來越盛,眼見詭韜老祖又以琴音破除了他下手飛快且力道剛猛的一劍,眼中並未見到任何沮喪,對於蘇紀感興趣的對象,他從來不會缺乏耐心。而詭韜老祖正是蘇紀晉階一來求之不得的一個對手,即使對方的修為比他要高,即使他身上的法寶比他要好,蘇紀還是秉持著一顆追求劍意極致的心,用不斷的戰鬥來驗證他的道!
詭韜老祖眼中閃過一絲欣賞之色:「不錯!現在很難遇到像你這樣的後輩了,青崖的眼光不差!」
讚賞歸讚賞,詭韜老祖下手仍是不留情,時不時發出一聲肆意的狂笑。
對比起詭韜老祖,蘇紀的情況就不是那麼樂觀了。身上的道袍被殺意劃開,割破皮膚留下好幾道口子,有一處傷勢甚至從肩膀一直蜿蜒到小腹上,青色的道袍上沾滿了斑斑血跡,觸目驚心。
宣子方在底下看著,心中雖是支持蘇紀,可心裡已經越來越沒底了。
和比自己修為高的人鬥法,應該拼的不是靈力,而是法寶與應對能力,經驗豐富的人實則在對待修為比自己搞出一兩階的新手也不會差得很遠,總有一拼的可能性。可是蘇紀一開始就那靈力跟詭韜老祖拼,他身上的符篆還是宣子方硬塞進他法寶囊裡的,原本蘇紀的法寶囊中裝的最多的東西居然還是玉肌膏!比裝備都比不過人家好嗎!
若是師叔是故意為了讓詭韜老祖在一開始就拿出那張琴的話……
宣子方面露憂色,雙目緊緊盯著場上,下唇已經被自己咬得紅腫起來了。此時詭韜老祖已經撤下了殺意之陣,嘴角勾一道詭異陰森的弧度,兩隻如同枯枝般的手在琴面上飛快撥動,瞬間,蘇紀的周圍發生了明顯的變化——他已經被詭韜老祖套在迷陣之中了。
宣子方對人雙目失焦的模樣最為熟悉,迷陣本身就是他用得最多的鬥法手段。詭韜老祖用陣比宣子方老辣,專門挑了幻覺最是逼真的高深的迷陣,身處迷陣之中的人則必須分辨幻覺的真假,而那幻覺卻需直面那人心底裡最不願面對的事……和當年堇璧師叔的鏡幻迷陣十分相似,但鏡幻迷陣與之相比還稍顯柔和了些,若看不破這個迷陣,那麼陣中之人的神識將永遠被禁錮在迷陣之中。
詭韜老祖自然不可能做到這一步就放鬆了,殺意一波一波地湧向了蘇紀,可蘇紀只能靜靜地站在原地。神識還陷在迷陣中無法自拔,身上全是一道道刀割般的新傷,血流不止,蘇紀仍似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只是站在原地挨打。
這一幕看得宣子方心疼不已,簡直想衝上去把詭韜老祖這個老混蛋打趴下去,然而他不能輕舉妄動,這迷陣最煩人之處就是打斷了施法,很有可能會將蘇紀的神識也一併抹去。
青色的道袍被血水浸成了暗紅色,蘇紀身上儘管還有一絲本能反應,可長久以往身體很快便要撐不下去了。這場鬥法只定輸贏,不計生死,詭韜老祖雖有心取蘇紀的性命,心裡卻在盤算過後發現蘇紀活著能讓他更順利地接手無上宗,因而如同貓戲老鼠般,以殺意在蘇紀的身上製造大大小小的傷,卻不會動到他的髒器根本。
眼見蘇紀的身子搖搖欲墜,詭韜老祖的臉上已經掛上了勝利的微笑,就在此時,蘇紀握著鋒雪劍的右手微微一緊。
蘇紀緩緩睜開了眼,滿眼的血絲:「……真不湊巧,唯獨此事,我絕對不能讓步!」
沒有人知道蘇紀在幻境中看到了什麼,卻見蘇紀全身上下的氣勢都發生了變化。蘇紀的眼神變得冷靜、肅殺,即使身上幾乎沒有一塊好肉了,他仍挺直了腰背,目不斜視地盯著詭韜老祖,手中的鋒雪劍散發出更為冷冽的鋒芒。
如同地獄中走出來的修羅,蘇紀面容冷峻,目光肅殺中又閃耀著一團火光。面對詭韜老祖故技重施的殺意與迷陣的雙管齊下,蘇紀雙手握住劍柄,橫劍直劈,竟是斬斷了朝他鋪天蓋地而來的殺意!隨即蘇紀輕抖手腕,挽了一個劍花,又迅速刺向了招架愈顯無力的詭韜老祖!
一蓬鮮血灑下,蘇紀漠然地抹去了臉上的血跡,回頭對宣子方點了點頭。
蘇紀勝了。
蘇紀深深地看了一眼宣子方,一個眼神,就包含了許多只有宣子方能讀得懂的內容。看到宣子方為他擔憂的模樣,蘇紀很想笑一笑讓他別著急,卻架不住眼皮沉重,一頭栽了下去。
「師叔!」宣子方這個時候也管不了那麼多了,直接衝上了鬥法台,接住了倒下的蘇紀。這一接,他才發現蘇紀的傷口還在淌血,而他臂彎中的男人臉色亦無比蒼白,昏迷的時候,眉頭還是緊緊皺著的,可見是疼得很了。但也由此可見,當時師叔是以何等驚人的意志力強撐起來,在最後的關頭甚至對劍意的領悟更上一層,將詭韜老祖打了個措手不及。
「未到……最後,還算不得……輸……」詭韜老祖並不服輸,勉勉強強支起了身體,還帶著血跡的嘴又彎了彎,抖開一張連環雷爆符,朝宣子方和蘇紀二人丟了過去!
「危險,子方!」「師兄小心!」君兆御與柳風等人同時發出一聲驚叫。
宣子方咯吱咯吱地捏緊了拳頭,看都沒看就直接撒了一張符篆過去,兩張符紙碰撞在一起,詭韜老祖的符紙居然輕飄飄地落在了地上,什麼都沒有發生。而扔向詭韜老祖的那張符卻在落到目標的衣袍角時瞬間炸開,赫然便是連采玉曾在無上宗使用過的連環雷火雙爆符,而且還是改良版的!
「麻蛋,敢欺負我師叔!」宣子方低罵一聲,老虎不發威真當他是弱受啊!
經過宣子方改造的雙爆符,融入了罡雷與真火,效果比普通的雷火符要好得多了。
詭韜老祖立時便淹沒在一片爆炸聲中,宣子方沒等看到他的下場就抱著蘇紀去找治傷的人了,反正詭韜老祖就算拼盡修為逃脫出去,這次損傷太多,日後也再也興不起風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