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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鬼花妖辦事處》第20章
第20章純情蛇妖的初戀

  「你為什麼叫柳池?」女生坐在馬路牙子上吃全家桶,她嘴裡塞的鼓囊囊的,問旁邊衣著考究,胳膊上搭著灰色西裝外套的男人。

  「我在池子裡出生。」

  女生小聲打了個飽嗝,一抹嘴,接過男人遞來的紙巾,說道:「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隻妖超逗!一本正經逗人開心。」

  穿著灰西裝的男人扭過臉去,看著對面閃爍又模糊的霓虹燈,笑道:「我以前也不知道……我會有逗人開心這一天。」

  所有的故事,都有個開始,無論喜悲。柳池的故事也不例外。

  柳池和女生的父親有合作,對方家裡是做房地產投資的,一起吃過飯,就這麼認識的。

  認識她時,她還是個高二生,那次餐桌上,柳池舉杯對她父親說:「曹總,相逢何必曾相識,你我有緣,我們走一杯。」

  一直埋頭吃飯的女生抬起頭,咽了口中的食物,月牙眼一彎,笑出了聲。

  柳池瞥見,目光凝住不動,繼而笑問:「是我說錯了?」

  女生沒給他留面子,說:「叔叔,這句話可不能亂用,它的前一句是同是天涯淪落人,官場失意,心中抑鬱。」

  建國時大掃盲,柳池讀過幾天書,兩千三百個漢語常用字他都認識,但僅限於此。

  這是第一次被小姑娘指出錯誤,他舉著酒杯,好久沒放下。女生的爸爸斥女兒:「又顯擺,好好吃你的飯。」

  柳池笑:「令愛博學,這樣……我跟令愛碰一杯。」

  女生說:「不用了,我不喝酒,也不博學,高中語文知識罷了。」

  柳池堅持走來,給自己倒了酒,碰了她倒滿果汁的玻璃杯,仰頭喝幹,向她亮了底:「小孩子隨意。」

  女生赤\裸\裸盯著他的喉結看,之後笑著喝光了果汁,也給他亮了底。

  他倆,五月份認識。

  高二暑假,柳池厚著臉皮,各種尋理由見她。

  「燕莎?你這個名字有什麼來歷嗎?」

  女生卻說:「別,大叔,你先告訴我你多大年紀,再找理由湊近乎。」

  柳池默了好久,回過神滿身翻找身份證,他忘了身份證上寫的多大了,索性找給她看。

  柳池把身份證遞給她時,莫名其妙地抖了手。

  女生接過,像老師閱卷,哼哼了兩聲,柳池手腳拘束,乖乖站好讓她比對照片,忍不住問:「這年紀……還好吧?」

  「大哥,你這身份證照片蠻不錯的嘛。」女生笑了,她轉著手中的身份證,又說,「當然真人更帥。」

  柳池如釋重負,又忽然愣住,他面對她時,怎麼會是這個反應?

  九月,東北天寒,蛇們懶洋洋的,有些索性請了長假,變回原形縮家冬眠。

  柳池卻天天往外跑,別人問,他總說:「談生意去。」

  其實,是去陪曹燕莎吃晚飯。

  曹燕莎開學後,精力大多放在了第一輪複習上,連出來吃晚飯也帶著測試卷,她做題時,柳池先點餐,魚蝦剝好挑刺,粥暖著,她做完題開吃,柳池就幫她對答案。

  曹燕莎看出他對試卷很陌生,問他:「你什麼學歷?高中輟學?」

  好在蛇不會臉紅,柳池慢慢搖頭:「我沒文化,沒正經上過學。」

  「呃……一直做生意?我爸說你是替人洗錢的。」女孩子膽子大,聽到什麼都敢往外說。

  柳池手指放在唇邊,輕輕道:「小聲點。」

  曹燕莎立刻壓低了聲音,湊近他:「你真是?」

  柳池低頭,說:「這道題也錯了,今天沒昨天對的多。」

  十月份。

  柳池在學校附近的酒店訂了間房,他說自己要冬眠,請了長假,實則是窩在這裡,每天等曹燕莎來。

  但曹燕莎並不是每天都來,她忙著高考複習,一周只來個兩三次。

  姑娘每次帶著試卷來,都會說一句話:「完了完了,被我爸知道我到這裡來跟你開房,肯定要打死我。」

  她不來時,柳池懶得動,門前總掛著請勿打擾的牌子,但聽到她敲門,柳池會迅速開門,忙著訂餐,忙著給她改題。

  「你改題上癮了。」燕莎說,姑娘雖然會到他這裡來,但絕不過夜,柳池也從不提要求。

  這種奇怪的曖昧關係一直持續著。

  天氣降溫,他們升溫。

  直到年底,曹燕莎在房間裡看電影,蟒蛇災難片,柳池盤腿坐在旁邊陪看,問她:「你怕蛇嗎?」

  「一般。」曹燕莎說,「比起蛇,我更怕蟲子老鼠什麼的……」

  柳池眼睛亮了,歡喜的想:「這不就很好嗎?她怕的都是我能解決的,她不怕我。」

  也是那天,柳池說:「你做好準備,我想和你說件事。」

  他拉過曹燕莎的手,慢慢放在口中,用牙齒輕輕碰了碰。

  吃驚過後,曹燕莎笑眯眯道:「所以……你其實是隻吸血鬼嗎?」

  柳池垂著眼,含著她的手指,似是歎了口氣,而後,他像是下定了決心,抬起頭,金色的蛇瞳映著對面滿臉驚異的姑娘,輕輕地用蛇信子舔了她的指尖。

  燕莎猛地收回了手。

  柳池等著宣判,摘掉了眼鏡,低著頭,等她反應。

  燕莎抱著手語無倫次,胡說了好多,才逐漸找回理智,「……真的不是人?」

  她的反應比自己想的要好太多。

  柳池仍是不願抬頭,低聲說:「不是……是蛇。」

  燕莎也低下頭,去看他的表情,看到柳池那雙金色眼瞳,燕莎說:「那什麼……我想說,挺牛的,毫無破綻。」

  她的指尖戳了戳柳池的肩膀,柳池沒有躲,按住她的手,不鬆開。

  他想說什麼,但抬起頭,卻惆悵的什麼都說不出口。

  他目光太熾熱,對面的姑娘連忙後撤,收回手:「你想幹什麼?」

  柳池慢慢靠近她,逼到牆角,冰冷的唇一點點,沿著顫慄的肌膚,觸碰到了她溫熱的嘴唇。

  燕莎緊緊貼著牆,舉手擋住了他,說:「你要吃了我?」

  柳池真誠又無辜的搖頭。

  「那你……你想親我?」她紅著臉,忽然說出這樣的話,這句話像是驚醒了柳池,他愣了一愣,不敢再朝前去。

  燕莎說:「……我下月十八歲。」

  柳池不明所以。

  「就,能談戀愛的年紀。」她一口氣說了出來,「可以親的。」

  柳池想起來了,人類十八成人。

  他呆愣完,握著她的手,搖頭,再搖頭,輕輕吻著她的手:「……讓我靜下來,讓我靜下來……」

  燕莎看著他,輕輕蹙著眉,她心底是怕的,但更深的地方,是渴望,瘋狂的渴望。

  他很好,她喜歡。

  喜歡,無法理智,也無法克制。

  她看著這隻蛇妖蹙眉,滿臉惆悵,不知所措的喃喃著讓他靜下來,燕莎不由自主念道:「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

  柳池猛地回魂,金色的眸子一動不動看著她:「這是什麼詩?」

  「晏殊的,課外閱讀上有。」燕莎說,「是說到你心坎了嗎?」

  柳池依然握著她的手,喃喃:「原來……原來這就是情……」

  一月底。

  柳池淺吻著姑娘,燕莎說:「我覺得自己很瘋。」

  柳池輕輕舔著她的唇:「瘋?和妖戀愛嗎?」

  姑娘說:「不是,是快高考了,我卻在戀愛,這種行為很瘋。」

  「會影響考試嗎?」

  「這不廢話。」

  二月。

  「有什麼辦法能和你關係……穩定一些,穩定到天荒地老的那種?」

  「人妖殊途。」柳池笑,給她改卷子對答案,「不過,死的時候還惦記著我,魂就會留下,到那時,我找陰司儲君想辦法……你可走鬼道,這樣魂魄不散,還有身體,和人一樣,就有辦法留在世間。」

  曹燕莎領悟到了精髓:「人與妖不長久,鬼和妖就是絕配。」

  柳池有些緊張地問她:「你會留戀我嗎?」

  「你怎麼這麼純情。」曹燕莎大笑起來,「你看起來超像處處留情的花花公子,沒想到竟然這麼純……」

  鶯飛草長的月份。

  柳池坦白:「我並不是好人,我做過很多事,有很多令人不齒的……」

  「你超好的。」燕莎打斷他,「你那顆心,比好多人強多了,我不哄你,是真的。如果靈魂有顏色,你一定是特純的那種顏色,比我都乾淨。」

  三月。

  柳池說:「你身上有仙位。」

  「你能看到?長什麼樣子?」

  「像背了個書包在身後……」柳池一隻眼睛慢慢變成金色,歪頭看著她的背。

  燕莎說:「別動,保持住。」

  「什麼?」

  「你超帥的。」燕莎說,「我從年初開始,每天都很開心,我什麼運氣,竟然撿了隻妖!你仔細想一想,是不是超厲害?我跟一隻長這麼帥的妖在戀愛啊!」

  「我懂得不多,沒讀過書……」柳池搖頭,對自己很不滿。

  燕莎說:「不然,你跟我一起上課?蛇俯身什麼感覺?」

  「會很冷……」

  「我穿厚點,快夏天了,來吧,讓你體驗一下高三的氛圍。」燕莎說,「沒有副作用吧?」

  柳池搖頭:「我不要你魂壽。」

  「看來你也很贊同這個辦法!」燕莎笑的像上午八點的陽光,溫暖溫柔,「那就來吧,我想跟你天天待在一起。」

  於是,燕莎在學校會自言自語,晚上睡覺時,也會偷偷笑,像是跟誰在逗樂。

  五月份的一天。早課結束,有男生約燕莎到走廊,一邊拍著籃球,一邊向她表白,並說,高考請一起努力,所以你報哪個學校?

  燕莎說:「等等,我問一下。」

  她捂著心臟,樂了好久,自言自語道:「吃醋了!別不理我呀……」

  自顧自的笑了一會兒,燕莎說:「對不起啊,我有對象了。」語氣自豪。

  晚上,蛇影從身體裡剝離出來,輕輕吻了她的面頰。

  這是第一次,親耳聽她在外人面前承認自己,它控制不住自己的開心。

  五月底,

  五家在黑龍江開年會,柳池離開瀋陽,臨走鼓勵她加油。

  燕莎送他到機場,給他比OK:「妥妥的,等你回來請我吃飯,我帶通知書去!」

  柳池一個人走,跟其他成員錯開時間,就是為了不讓他們知道,他陷入了情網。

  他不願他們打擾到這份好感情,他小心翼翼呵護著,一個人享受著愛的滋味。

  他不敢賭燕莎對他的感情是否會持久,那份執著是否會讓她在去世後魂留人士,同他攜手鬼途。但不可否認的是,他用情了,他動心了,他在外地的那些日子無時無刻不在想她,第一次有了回家的念頭。

  想回去,想築愛巢,想每天和她待在一起,哪怕只是看她看書,看她學習,一天不說話也好,只要能看到她,足夠了。

  九月,柳池回瀋陽,燕莎魂已經散了。

  高考那天,她騎著自行車去考場,路上刹車不及時,撞到了停在路邊的麵包車,摔了,摔到了頭,搶救無效,第二天離世。

  從此,柳池與她的此生共度,再無可能。

  十月,柳家做東宴請其他四家當家人,席間,大病初愈的柳池突然發瘋,掀了桌子走人。

  柳白龍說他太累,壓力大,控制不住情緒也有情可原,因而網開一面,只給他降了級。

  二代變成三代,特區的科級也撤了。

  那一年,柳池強迫自己進入冬眠狀態,又一個春天,再醒來時,他終於正常了。

  因為心如死水,再無波瀾。

  這段短暫戀情被他埋在了心底,從未對外人提過。

  只有柳瑤,因是他的下屬,當年俯身在燕莎身上到學校上課時,柳池跟柳瑤說過。

  「我去二中聽課,這陣子,你先替我照應著生意。」

  柳瑤或許知道他對那姑娘不一般,但柳池從未對柳瑤提過,他和燕莎之間早已確定關係。

  曹燕莎是他心底用高壓電網圍起來的禁區,誰碰他都會瘋,他呵護著所有關於她的回憶,圍起一層又一層的荊棘,遮住,蓋上,只在一個人的時候,掏出來放在手心,舔一舔,在舌尖的苦澀中,一遍又一遍的悲傷。

  那個姑娘,帶給了他鮮活的心跳,又在最後,帶走了他的心跳。

  柳池從回憶中清醒,臉色蒼白。

  現在,這本該由自己帶到墳墓裡去的秘密,卻出現在他面前。

  燕莎的照片就在他面前,柳池的理智分崩離析,一隻腳懸在發瘋的邊緣。

  他問柳赫:「都誰知道?是誰告訴你們的?」

  柳赫說:「六哥……你、你不知道嗎?打一開始……七爺就知道這個姑娘,當年她離世,魂雖然散了,但身體完整,仙位也沒壞掉,七爺就讓他們把身體拿了回來,當年還找的錦蛇要拼成妖,給你留念想……可先前那些錦蛇出差錯的概率很大,那條俯身的不太聽話,最後不理想,七爺就給處理了……你當時沒回來,還是柳錢他們一家幫忙處理的屍體……」

  「七爺還說,六哥你有文化,喜歡學生型的……那姑娘可惜,最後也沒能讓她做個蛇妖,感覺對不住你,所以讓我們都不提的……」

  柳池渾身已經木了,面如死灰,魂似生生被人撕碎丟棄,身體搖搖欲墜。

  柳池笑聲像哭:「你們把她做成……你們竟然……」

  「六哥,六哥都過去了!」柳赫連連後退,「你放下吧……」

  柳池一陣眩暈,眼前一片模糊。

  是柳錢一家處理的屍體……他們還能怎麼處理?!他知道……他知道的,所謂的處理,就是把失敗的,死去的半妖殘娃屍體扔到水潭裡。

  不聽話的錦蛇……柳白龍會怎麼殺了她?那是她的身體……那是她的身體!

  他竟然!

  他竟然!!

  柳池滑坐在地,臉上掛著淒涼的笑,一個一個,慢慢把手指上的戒指摘下。

  「六哥……人都去了,別再傷心了。」柳赫說,「七爺前些日子還說過,怕你孤單,讓六代他們都上點心,他們確實也把六哥放心上,前幾天特地找的照片,想給六哥一個……」

  柳赫話沒說完,也再說不完了。

  柳池的牙刀從他的下巴穿到天靈蓋,捅穿了七寸。

  血透了半身,柳池面無表情,抽出牙刀,甩去刃上的毒液和血。

  他硬生生扯開了手銬,割破的手腕向下淌著血。

  沈曉陽抖了一抖,不怕死地問:「你……還好嗎?」

  柳池說:「910107,我住的地方,暗室的密碼,裡面有帳本記錄,還有你們想要的……什麼都有,只要經我手的,我都留的有樣本。」

  肖隱做了個手勢,一隻鬼影飄走。

  柳池跨過地上的屍體,擦了臉上的血,說:「柳白龍的宅子裡,有足夠定死罪的東西,他地下室的密碼,我知道。」

  門外,空中特勤司前來報告:「逃犯抓到,初步確認他們供出的殺妖拋屍主使叫柳池,現是柳家的第三代當家人物……」

  孫狸看向柳池,終於知道他之前所說的天真,是指什麼。

  柳池冷笑:「是嗎?不必他們指認了,不管殺妖屍塔還是拋屍,我都背上,無所謂了。」

  他殺心已起,只想殺掉柳白龍,自己的生死已全不在意。

  柳赫不知道,但他卻明白。

  柳白龍才不會為了他,把燕莎做成半妖殘娃。柳白龍從知道他和燕莎在一起後,就對她產生了興趣。

  一個能吸引到蛇妖的人,柳白龍一定會好奇,一定興致盎然想知道究竟……

  還有那不聽話的錦蛇……柳池頭痛欲裂,閉上眼,淚掉了下來,和著血滴落。

  他怎會不知,柳白龍口中不聽話的錦蛇是什麼下場?

  虐殺。

  虐殺!

  「我要殺了他……」柳池低聲重複著這句話,一遍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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