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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皇帝的白月光》第13章
13、第十三章

  攝政王府,偏廳。

  王府的門客,大都是從北地跟過來的,也有幾位是攝政王歸來後招攬的,唯獨張遠一人算是少年相識,在淩昭奉命戍守邊疆前,就立志追隨他左右,地位非同一般。

  此刻,秦衍之手裡捧著一份書函,越看越是驚奇,抬頭看向座上的人:「張先生,這……」

  張遠頷首:「這是大理寺卿朱大人給我看了,又由我抄寫下來的。據我所知,朝中至少有三人持有同樣的密詔,皆是先帝十分器重的肱股之臣。」

  秦衍之眉宇緊鎖:「可是沒道理。太子尚在,若是先帝早料到王爺有稱帝之心,又為何會交代臣子盡心輔佐王爺?難道人之將死,良心發現——」他看了眼淩昭的臉色,不敢再往下說去。

  先帝會良心發現,懊悔當年橫刀奪愛的舊事嗎?

  淩昭坐在上首,廳內燈燭通明,映出他寒意彌漫的眼,臉部線條是那般剛毅冷硬,滿室的燭光燈影都柔和不了半分。

  小時候,他和身為太子的淩暄算不得親近,但也絕不曾交惡。

  淩暄是太子,將來會是帝王,和他是兄弟更是君臣,他也早就認了,保家衛國開疆拓土,絕無二話。

  若不是那年的變故,也許他這輩子都不會想到染指皇位。

  從江晚晴成為太子妃的一刻起,他和淩暄只能是仇人。

  他不由想起了不久前,見淩暄的最後一面。

  當時淩暄病重,穿著一襲絲綢薄衫,斜靠榻上,桌子上放著筆墨紙硯,他卻再無力氣執筆作畫,只是讓小太監研墨,輕嗅墨香。

  看見自己進來,也隻抬了抬眼皮:「七弟,一別多年,你看起來……更礙眼了。」

  有氣無力的說完一句,他開始咳嗽,咳得坐起身,等他放下袖子,紙上已然有幾點腥紅的血珠暈染開。

  太監嚇白了臉,張口欲傳太醫。

  淩暄的容色慘澹如紙,懨懨道:「再用上十副藥,也未必能拖上半天性命……咳咳咳,平白害朕受罪。」

  他一邊說,一邊咳嗽,偏要硬撐著執起筆,就著那幾點咳出的血,畫了疏疏落落幾朵紅梅,落筆後欣賞一番,微笑道:「送去長華宮,就說是朕的遺作,留個紀念。」

  太監領旨退下了,淩暄側眸看他,唇角那一抹疲倦的笑容,深了幾許:「還恨朕?」

  淩昭無動於衷地站在那裡,冷眼看著將死的帝王。

  他在戰場上看過太多死人,此刻映在他眼裡的,仿佛只是其中之一,並無任何特殊。

  淩暄低笑了聲,和顏悅色道:「七弟,你記住,生在帝王家,就不應奢求公平,求人不如求己,敗者不配擁有藉口——終究是你無能。」他低垂著眸,不再去看久未相見的弟弟:「朕的一生已經走到盡頭,而你們的路,還很長。」

  這輕描淡寫的幾句話,有悔恨嗎?

  ——沒有。

  淩昭從思緒中回神,看向張遠:「他們有投誠之意,本王也有容人之心。」

  張遠微笑道:「王爺寬宏大量,將來必為一代明君。」

  淩昭道:「但是也不可不防他們暗藏禍心,你命人暗地裡盯緊,有什麼風吹草動,立刻來報。」

  張遠愣了愣,目中有驚訝的神色。

  淩昭皺眉:「怎麼了?」

  張遠展眉笑了笑,搖頭:「不,沒什麼,只是認識王爺這麼多年,王爺……真的變了許多。」

  淩昭看著他,等他往下說。

  張遠歎了口氣,看不出來是欣慰或是感慨:「當年,王爺雖然也是少言寡語,可本性爽朗,待人赤誠,不願輕易起疑心,如今……」他欠了欠身,拱手道:「王爺在北地苦熬七年,其中的艱辛,終究沒有白費了。」

  夜深了,張遠開口告辭。

  秦衍之送他到王府門前,回來的時候,卻見淩昭仍獨自坐著,便道:「王爺,您考慮事情周詳,張先生是為您高興。」

  淩昭目光平靜,漠然道:「這世上可以信任的人少,值得信任的,更少。」

  秦衍之恭敬地侍立在側。

  過了會兒,淩昭擰起眉,兩指按住鼻樑,沉聲道:「這幾日事務繁忙……」

  秦衍之接了下去:「王爺日理萬機,若有什麼需要吩咐的,屬下定當盡心竭力,為王爺分憂。」

  淩昭道:「你去找魏志忠,長華宮的一應用度,你叫他寫下來,必須精細,本王要親自過目。」

  秦衍之:「……」

  又來了。

  怪狗怪天熱怪沒冰盆怪長華宮風水不好,總之江家小姐不理他有千種萬種原因,什麼都可能,就不可能因為當真移情先帝,無心於他。

  淩昭想了想,生硬地添了句:「這些不可讓江氏知道。」

  秦衍之實在哭笑不得,忍著好笑,道:「王爺,左不過三五天,江……」他瞥了眼淩昭,彆扭的改口:「……江氏在長華宮將就一下,也不會有怨言的。」

  淩昭看了他一眼:「誰都能將就,她不能。」

  平南王府。

  清晨,晉陽郡主用過早膳,便穿著一身火紅色的衣裳,在涼亭裡練武,一條軟鞭揮得虎虎生威。

  旁邊站了許多小廝和丫鬟,十分配合地鼓掌喝彩。

  這時,一名小廝悄悄走近,對郡主的貼身侍女碧清說了幾句話。

  碧清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等郡主舞鞭子累了,忙走了過去,攆走了其他人,小小聲道:「郡主,今早宮門一開,小福子就過來傳話了,說昨兒雨下的好大,攝政王帶著秦大人去了一趟長華宮,出來的時候,臉都氣綠了!」

  晉陽郡主大喜,神采飛揚:「當真?」

  碧清笑道:「怎會有假?唉,咱們花了多少心思打點宮裡的人、疏通關係,這下終於派上用場了,總算不是白費力氣。」

  晉陽郡主將鞭子往石桌上一放,快步往回走,臉上是掩不住的得意和欣喜:「好哇!他現在總該曉得,只有本郡主才對他好,江晚晴早變心了。」

  碧清附和道:「是是是,郡主待王爺的真心,天地日月可鑒。」

  晉陽郡主換了一身嫩黃色的裙子,著人準備車馬,急著出門。

  碧清在旁出謀劃策:「郡主,奴婢聽人家說,男人碰了釘子、正失落的時候,只要你溫柔小意的在一邊陪伴,便可一舉拿下他的心!」

  晉陽郡主待了待,不確定的開口:「溫柔小意?」

  碧清抿唇笑道:「郡主別擔心,王爺既然喜歡江姑娘那樣的,您只要照著她的樣子——」

  晉陽郡主怒道:「我才不跟那裝腔作勢的女人學!」

  碧清急道:「郡主息怒。奴婢的意思是,王爺現在恨上了江姑娘,這時您耐下性子安慰他,叫他看清您女兒家的一片柔情,王爺定會覺得耳目一新,對您另眼相看。」

  晉陽郡主思索一會兒,嘀咕:「你說的也對……」抬起頭,又有些苦惱:「江晚晴都喜歡些什麼來著?」

  碧清答道:「江姑娘精於女紅、琴藝。」

  晉陽郡主擺了擺手,很是不屑:「不想學。」

  碧清又道:「詩詞歌賦?」

  晉陽郡主:「背不出來。」

  碧清苦苦思索良久,突然眼眸一亮:「有辦法了!」

  兩人準備了好些時候,出發已經過了午時,攝政王不在府裡,晉陽郡主等了又等,眼看天黑了下來,心裡緊張不已。

  好不容易聽說人回來了,晉陽郡主已經等的不耐煩,穿過九曲長廊,徑直走向大門口。

  淩昭從前門進來,看也不看迎面走來的主僕二人:「衍之,送客。」

  晉陽郡主瞪了秦衍之一眼,追過去:「我等了你幾個時辰,你也不問問我,最近過的怎麼樣了。」

  淩昭壓根沒理她,到了廳裡,來不及喝一口茶,便叫了王府的總管過來,查問了幾件事,然後又叫秦衍之著人送幾封信去某某大人府上,忙的一刻不停。

  晉陽郡主被他晾著,在旁邊看了會兒,起初生氣,漸漸的又心疼他如今位高權重,片刻不得閒。

  站足半個時辰,所有人都走了,才道:「我特意熬了一盅參棗雞湯,你這幾天辛苦了……」

  淩昭道:「帶回去。」

  晉陽郡主氣得想跳腳,碧清拼命給她使眼色,她才忍住了,又道:「我、我知道,王爺一直覺得我沒有規矩,近來我……」

  碧清鼓勵地看著她。

  晉陽郡主深吸一口氣:「近來我常讀弘揚婦德的文章,頗有心得,我有不懂的,還特地請了人來教我。」

  淩昭原本坐著寫字,聞言臉沉了下來,她以為他不信,急於證明自己:「我真的學了!你聽,女兒有三從,未嫁從父,出嫁從夫——」

  最後一句沒來得及出口,只聽『啪』的一聲,淩昭硬生生折斷了一支紫毫筆。

  晉陽郡主驚呆了,怔怔地看著他。

  淩昭扔掉斷筆,起身就走:「少讀廢紙,將來也是害人。」

  晉陽郡主嘴巴微微張著,看他寒著臉揚長而去,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顫巍巍指向他的背影,氣急敗壞叫道:「她讀這些東西你就喜歡,我讀就是害人,你——偏心偏心偏心!偏心眼兒!」

  碧清上前一步:「郡主——」

  晉陽郡主驀然回頭,神色猙獰,狠狠打了她一巴掌:「還不都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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