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初見成效
京城的時序較楣州略慢上一些, 楣州的暑氣已經十分明顯, 田間勞的人已是一半光著膀子一半只穿坎肩,京城的人還能穿得住單衣、戴得住頭巾。
衣著整齊的僕從取了信函, 細步快趨,站到了書房外面。看守書房的侍從見到來者,從穿前長廊走到庭院裡, 問道︰「有給郎君的書信?」
「是。楣州來的。」
侍從專職看守書房, 管著蕭禮往來信函、文書的收發歸類,對蕭禮的往來關係頗為熟悉。「楣州」二字入耳,背上的皮膚便繃得死緊︰「快些拿來。」
接了信函, 一看上面的字跡認得是蕭度的, 侍從不敢怠慢,將信件分到緊急的一類裡,寫了張簽子夾好。拿鑰匙開了一隻匣子,將信裝了進去再鎖起來, 又往一本手賬簿上記錄下來。手賬簿分幾欄, 分別是收信時間、信函來源地、寄信人、何人轉交等幾類。
待蕭禮自大理寺回來, 見過父母、處理了些瑣事, 坐到書房裡的時候, 侍從上前,遞了一張寫著數行事項的紙張來︰「郎君, 今日一應往來的信函文書都在這裡了。」
蕭禮掃過一眼,指著「楣州」二字道︰「這封信呢?」
「已在匣中。」
蕭禮點點頭,取了鑰匙開了匣子, 抽出蕭度的家書來讀。看信之前,蕭禮的心情是忐忑的,他對能否成功改造蕭度並沒有十足的把握,蕭度太驕傲,如沉下心來,以蕭度的資質做好楣州司馬是沒有問題的,如果有逆反心理,南轅北轍豈不令人頭痛?
看完了第一頁,蕭禮的心落回了肚裡——蕭度的筆觸很沉穩,直接說楣州與京城全然不同,京外別有天地。【這個傻子,又不是沒有出過京,到現在才知道京外與京內不一樣,看來以前是沒走過心。】那便代表蕭度現在走心了,蕭禮不自覺地面帶微笑。
家書的描述確實走心,蕭度寫了他到楣州的經歷,王刺史的平庸、張軌迫切回京的願望、袁樵俯身做事、兩位夫人待他也挺寬容,以及被梁玉鄙視了一回。蕭度寫得詳細,也是為了向蕭禮表白,證明自己現在走正道了,向家裡呼叫支援絕非胡鬧。
末了,蕭度向蕭禮、蕭司空提了幾項請求和建議︰一、王刺史是個平庸之輩,楣州若要成為富庶之地,恐怕是不能靠他的。主官平庸,袁、宋又幹練,擔心楣州會有矛盾,如果政事堂有什麼安排,還請慎重。二、「虧欠劉氏良多」,請求代為轉圜,同時由劉及李,請大嫂代為看望未婚妻李氏。三、梁玉要造新式的紡車,他打算幫個忙,請家裡找幾個能工巧匠。
蕭禮邊看邊點頭︰「看來是有些長進了。」將信放到一邊,蕭禮記下了這幾件事情,預備向父母稟告完了之後再做答復,心裡已對幾件事有了安排預案。接下來便是處理慣了的許多事務,蕭禮一頭進無邊的難題裡。蕭司空漸漸放手讓長子接管了不少原本由蕭司空親力親為的事情,蕭禮自己的公事也不輕鬆,楊仕達一案的主犯都押到了京城,蕭禮為審這樁案子忙了個不可開交。
將要掌燈了,侍從來催促︰「郎君,到晚膳的時辰了。」
今天蕭家不開宴,蕭司空將「韜光養晦」執行得非常自然,飲宴待客的次數明顯減少了,示人以「年高,養生,不可飲酒縱-欲」的形象。這與他的實際情況很符合,蕭司空的年齡到了可以自稱一聲「老夫」的時候了。
家族內的事務也漸漸移到了長子蕭禮的身上,蕭司空有意助長子樹立權威,自己盯著另一件事情。
自打蕭度出了事,蕭司空與大長公主夫婦重新審視起自己的兒孫來,在家中隨心所欲的大長公主也將規矩重新揀起來。
晚飯照例是一起用。子孫排序,依禮而進,食不言。吃完了飯,蕭司空啜著清茶,過問兒孫一日的公務、課業。
蕭禮道︰「聖人催促楊仕達一案早些結案,好在崔中丞與張老將軍已取得一些口供,楣州亦有文書到,除了時間緊了些,倒不是很難。唔,三郎來信了。」
大長公主身子微微前傾︰「他對你說什麼了?」蕭禮猜,她下一句可能會是「還要不要好好教訓他?」
蕭禮道︰「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看來是長進了一些,也知道自己之前荒唐了。」
蕭司空哼了一聲。蕭度也給父母寫了信,只是信寫得極標準,又正式,官樣文章地承認了自己之前太不懂事,又表決心說會好好做官,大長公主第一個嫌蕭度敷衍,蕭司空第二個懷疑蕭度還有事沒老實交代。
大長公主性急︰「你給我仔細說來!」
蕭司空道︰「哎,不急不急,到書房來慢慢說。二郎!」
蕭績「錚」一下坐得筆直。他因魯莽受過罰,近來又重新得到了任命,被蕭司空設法放到了崇文館去。崇文館是個與弘文館差不離的地方,蕭績不是一個很坐得住的人,不幸頂頭的上司由親爹兼任,天天看書、天天校書,差點沒看成個鬥雞眼,苦不堪言。
「阿爹知道的,我們就是校書……」
蕭司空目光掃過來,蕭績伸直脖子咽了口口水︰「我、我預備整理本朝實錄!」皇帝表兄眼看步入老年,是得整理一下了。
蕭司空沒罵他,接著問孫子,長孫可以有蔭職了,蕭司空沒讓他出仕,依舊壓在國子學裡老實讀書。到了孫子輩,蕭司空的態度就和藹許多,關切地問了兩房五個孫子的功課,又對大長公主道︰「孫女兒們的功課也不要疏忽了,多讀經史。這幾年婦人辦的傻事,坑害夫家、娘家的可不少,我家女兒可不能這般。」
大長公主道︰「知道。」
日常的事情還有最後一件,蕭司空扶著侍從的手起來,側過半個身子,向大長公主伸出手,將她拉起來。才威嚴地說︰「大郎、二郎,跟我過來。你們幾個,再去溫習功課。」
大長公主就勢跟進了書房。近來蕭司空的書房安靜了許多,往日門庭若市,經過篩選被帶到書房來的官員也不少,議論的都朝廷大事,現在卻很少見到這樣的場面了,多半是自家人、極親近的門生。今天更妙,只有這一家四口。
父母上座,蕭禮與蕭績垂手而立,蕭司空問道︰「他都說了什麼?」
二十來歲的年輕人,許多話寧願與兄弟姐妹、朋友、同學講,也要瞞著父母,仿佛跟父母說了自己就比別人矮一截似的。蕭禮說的都是蕭司空與大長公主的信上沒有的,蕭績動動嘴唇,被蕭禮掃了一眼,老實閉嘴不敢動了。
蕭司空道︰「這是廢話,楣州刺史若是個精明強幹的人,楊仕達怎麼能招到這許多流亡之人、還敢與朝廷講價錢了?」
蕭禮道︰「他能看出來,可見也是用心了的。且自劉氏退婚,他從不曾提及此事,如今自己講了,可見是正視自己的荒唐了。」
蕭司空搖頭道︰「年輕人不怕不明白道理,就怕沒有毅力。知道了有什麼用?一時做到了又有什麼用?再看下去!唔——梁氏又怎麼了?」
「信裡說是建了一個紡織的坊,很有條理。」
大長公主道︰「那就幫唄,又不是什麼為難的事情,多找幾個給她。我看老三有點缺心眼,怎麼不與我講?這可不是他一個人的事兒!」盟友的選擇是很重要的,梁府可能不大值得,梁玉就很值得交好了。大長公主到現在還後悔竟讓豐邑公主搶了先,她的護衛難道不比豐邑公主更多、更好嗎?
織布是件正經事,蕭司空也默許了,又問了楊仕達案的審訊情況。蕭禮辦得無可挑剔,蕭司空含笑點頭,又將蕭績拎出來︰「你呢?能想到實錄,是你長進了,然後呢?」
「就……先看實錄。」
「看、看、看,知道怎麼看,怎麼整理嗎?」
「春、春秋筆法?」
蕭司空對兒子毫不客氣,將積攢的嘲諷全送給了次子︰「哦,學起聖人來了?覺得自己能寫《春秋》了?我能借著你的大名垂青史嗎?」
那是不能夠的,蕭績的學問在這一批貴介子弟裡都算不上頂尖︰「那個,兒子只是見賢思齊嘛。」
蕭司空罵道︰「一個兩個,都是自聰明!你的學問夠嗎?」
「不、不夠的。」
蕭司空不罵了,長嘆一聲︰「唉,那要是不夠,該怎麼辦呢?」
「舉、舉賢才?」
「你要找不到賢才怎麼辦呢?」蕭司空白了他一眼,「怕聰明反被聰明誤,你不會老老實實的嗎?」
「啊?!」
「做事第一是謹守本份,造房子先要夯地基,房子能建多大、多高,全看地基有多實。實務就是你的地基。」蕭司空又變成了個慈父,對兒子諄諄教導,務必讓蕭績放棄撈偏門的心思。
一日的教誨結束了,蕭司空覺得有些疲憊了,自我解嘲地道︰「直到幾年前,我還覺得自己的精力很旺盛。不想一閒下來,卻是越閒越懶了。罷啦,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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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蕭司空與大長公主的首肯,別的事情還在雲裡霧裡的時候,蕭度許諾幫梁玉找的工匠已經被塞進馬車送上路了。
京城是巧匠匯集的地方,大長公主發話,家令帶人長驅直入,辦好文書拿到被征調的工匠面前,這些工匠才知道自己要被發到兩千里外做活計。
「饒命啊!小人什麼違法的事情都沒幹!」被征調的工匠無一不是面如土色。楣州,正經流放的地方,兩千里的那種!他們因為手藝好常被貴人叫到府裡幹活,做活計不偷工減料,也沒聽說造出來的東西有什麼事故發生,更因隻埋頭做活,也沒機會去得罪貴人,怎麼就流放了呢?「小人冤枉啊!
大長公主的家令冷哼一聲︰「是好事!」
【你哄鬼!牢頭還會一邊送雞腿一邊說「明天是你的好日子,今天吃頓好的」呢!離家兩千里算個屁的好事!】
工匠更害怕了,直到家令搬出一堆錢來︰「不白用你們!你們去了,這些是給你們家人。」
工匠們這才收下錢,咬牙答應了。回到家裡,男女老幼抱頭痛哭,哭完了老娘老婆還得給他們收拾鋪蓋卷兒,弟弟兒子徒弟還得幫忙清點工具箱,該走兩千里還得走兩千里。
【現在砍了我的頭也值了,就是將我賣了,也換不來這許多錢。】帶著「你給的錢足夠買我的命了,家裡人能過得好點我死了也不值」的光棍心理,工匠們上路了。
一路辛苦自不必言,路遠長程,互相聊天權消遣。這一行木匠共有五人,三老兩少,三個老的也不過是五十上下的年紀,一個姓張,另一個也姓張,兩人認了個本家,一個行九,一個行六。行九的年長,行六的小一歲。言談間便有「九哥」、「六弟」的說法。第三個叫趙榫,挨不上這個本家,不過他有一個徒弟十分孝順,見師傅被徵召了來,也自願跟隨伺候師傅,這又是二張所艷羨的了。
最後一個年輕的錢同是木匠裡的一把好手,年輕,在木匠一行裡前途光明,正受著同行的羨慕嫉妒,冷不防因為太出挑被踢了兩千里。也不知道自己該擺出什麼表情來,就一路面無表情地坐在車上,晚上閒得沒慌,取一截木頭,慢慢做著各種手工。木匠手藝是他的飯碗,不管到了哪裡,手藝都不能丟。
天氣愈發的炎熱起來,路上越走越熱,行程剛過半,張九便病倒了。放在車上再走一百里,愈發不行了。「押送」他們的人十分著急,將他們帶到附近的一座大城裡延醫問藥。又耽誤了幾天的功夫,張九一口氣沒提上來,竟客死異鄉。
「押送」者還算有良心,一口薄棺,胡亂尋了個寺廟,便是張九一生的歸宿了。錢同的心裡沉甸甸的,遠遠望一眼寺裡的塔尖,又被「押送」者催促著上路了。
到楣州的時候已經是六月末了,夏天將盡,楣州依舊熱得死狗。盡管心中不樂,聽說楣州到了的時候,錢同與張六幾人還是露出了一點喜色——終於不用顛簸了。趙榫低聲對徒弟方卯說︰「仔細些,看清這裡的手藝。」
方卯道︰「師傅,我都留意了,沒什麼精緻的活計。這驛站都是常見的手藝,就是用料與咱們常見的不大一樣。這裡的木頭保養怕也不同。」京城稍乾燥些,木器要保濕,楣州明顯的悶熱,防潮又成了重點。
趙榫道︰「看了城裡的再說。」
四人被送到了楣州城,大長公主府的人先去求見蕭度。木匠的事從未有人與王刺史提及,人來了也就談不上向王刺史匯報。負責降木匠送來的人與蕭度頗為熟識,說來慚愧,大長公主把蕭度往黑屋裡一關,負責看守、照料飲食的便是此人,三十來歲,姓王,現做著大長公主的家吏。
再次見面,兩人好似都忘了黑屋這一段。王家吏給蕭度行禮,蕭度客客氣氣地還了半禮,問道︰「家中一切安好?」
王家吏道︰「都很好,殿下聽說司馬銳意進取,開心得幾乎要落淚了。」
蕭度嘆道︰「是我年少輕狂,累得父母憂心。」
王家吏安慰幾句,將家書轉達給蕭度,繼而說起正事來︰「原找了五個人,四個是熟手,一個是自願侍候師傅的學徒,不合路上病死了一個,如今只有四個人了,不知您要如何安排?」
蕭度道︰「安葬了嗎?」
「司馬放心,他們離京的時候,府裡已經給了重金。下官也給病死的人收斂安葬了。」
蕭度道︰「時也,命也。你回京後,再與他家裡些錢,將他葬在何地告訴他的家人。」
「是。」
「人在哪裡?」
「正在堂外。」
蕭度與王家吏又辦交割,將張六等人安頓在準備好的院子裡,四個人住一個小院子,一人一間房,不用自己開火,蕭度給安排了個送飯的,一日三餐從蕭度的府裡送過去。蕭度道︰「先這麼安頓下來吧,待見過了那位小娘子,她要你們做什麼你們就做什麼。」
四人面面相覷,都不知道這是要幹什麼。一頭霧水地被送到了坊邊,幾人都猜這是要讓做什麼活計。張六以為是要造橋,趙榫覺得是是造別業,他一路往南發現建房的材料用木的越來越多,不似京城及往北夯土的居多。錢同則覺得是要造水碓,因為靠近河流,而造船又有專門造船的工匠。
梁玉正在坊裡,她的坊又經過了一番擴建,織機到了百張,紡車卻在她有意的控制之下並沒有添加太多。她拿錢去收絲麻線,按品質給錢,買了線來再由自家的女工織成布。附近的婦人在自己家裡做活也能補貼家用,只消過幾日拿紡好的線到梁玉指定的地點去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即可。
今天又有一個婦人來求梁玉︰「能不能先賒些麻與我,我在家裡紡了,再拿來,您看著給點工錢。」她的妹妹在梁玉這裡做紡線工,她因家裡有年邁的婆母臥病在床要照料走不開,又想做點零工存點錢,想出了這麼個主意來。
人窮的時候是要不起臉的,婦人腆著臉來求通融。小一些的坊輕易是不會允許的,一旦做工的人起了貪念卷了東西跑了,於小坊就是不小的一筆損失。
梁玉道︰「你先紡兩軸看看,交給那邊王大娘,她說你紡出來的能收,我便允你這麼幹。」
婦人跪地磕了一個頭,爬起來去找王大娘領浸好的麻來紡線。婦人離王大娘還有十步,蕭度帶著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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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比上個月又多了。】蕭度默數了往來坊取貨的人,心生感慨。這裡產的布行銷整個楣縣,每天都有十數台織機往下卸出織好的布帛,隱隱有了要將整個楣縣用布都包下來的趨勢。
蕭度比王刺史還要紮實,王刺州也往郊外田地裡走過幾遭,蕭度則將楣州幾個縣都轉了一遍。王刺史已約摸能夠說出楣州戶口、田畝等數,蕭度則能估計出這些人裡上等富戶有多少,中戶有多少,下戶有多少,等到朝廷要開始收稅了,大概的賦稅能征到多少。
據袁樵說,王刺史對征稅還算樂觀,但是蕭度卻對王刺史的結論嗤之以鼻︰「怎麼可能有這許多?!還有許多工程要做,和雇也要耗費錢帛。刺史說的那是上州的數目,楣州是下州。照著上州去收稅,又要加徭役,不是事情幹不成就是將人再逼進深山裡。」
梁玉與袁樵都對蕭度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
蕭度過來,梁玉依舊親自去迎接。蕭度道︰「幸不辱命,人我給三娘帶來啦。」
梁玉大喜︰「小先生只給我找來一個鐘九,至今也沒有造出我要的東西來。王大娘總管我要絲麻,這下可是解了我的圍的。」
張六等人這才知道自己要給誰幹活。梁玉的大名在京城生活的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見過她真人的卻沒有多少。將人與名對上了號,張六等人面面相覷︰這可不是一個安份的人吶,也不知道要幹什麼……
梁玉對他們一笑,四個齊齊打了個寒顫。
梁玉道︰「事情就拜託你們啦!」
張六等人低頭弓腰︰「敢問娘子,您要造什麼呢?」
「水紡車。」
【就知道這活不好幹!這是啥?沒聽過啊!我要是沒聽過,多半這東西就很稀罕。】
何止稀罕?以前就沒人造出來過,梁玉讓他們去造︰「木料我已經給你們備下了,幫工一聲招呼也都有,你們說吧,要多少!」梁玉有底氣說這個話,她的坊盈利可觀,布在楣州的銷量很好。因為每一次工序都是選最熟練、活計最好的人去做,她的布質量就比別人的好。又是管理得宜,坊的產出也高,每天都有新布下機,布就是錢,而女工們的工錢並不高。
從此,張六等人就被扣在了河邊。梁玉給他們搭了個工棚,活計在那裡做,天黑有車送進城。梁玉有想法,幾人有工藝,梁玉才將要求說出來,幾人已經差不多有了個腹稿。楣州的工匠聽到梁玉的想法的時候也有腹稿,所不同的是,張六等人有將腹稿變成現實的能力。
他們經過反復的試驗,在餃接上又加幾個零件,秋收之後,巨大的水輪在河上立了起來。張六等人最後建起來水力紡車極大,水流衝擊水輪,帶動了輪車,一次能同時轉動二十餘軸紗錠。而現在的腳踏紡車,至多能同時帶動五枚。
水輪吱吱地響,梁玉從水輪一路走到紗錠前,看著二十幾支紗錠不斷旋轉,大喜過望︰「成了!還要勞煩你們幾位再造幾個,事成之後,你們要想留下來呢,我絕不虧待,要想回家,我與你們盤纏,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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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六等人累日勞,極想歸家,說︰「我等願意回家。」只有錢同想了一想,問道︰「娘子還有旁的東西要造嗎?若是有,我就留下來。」
梁玉道︰「那你就留一留。不過要緩一緩,我得先將眼下的事情理順了。」有了這種紡車,整個工序人員的配置比例肯定要變,向外收絲麻線紗的事也得改。從她這裡領料做活計交貨的人生計也要受影響。她可以不管這些人,但是這是楣縣,是袁樵治理的地方。窮到領料做活計的人,斷了這賺錢的門路會變得更窮。窮人多了,對地方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再來是水力紡車,肯定還會有人仿造。硬按著頭不讓人去仿造也費勁,說出去還不好聽,怎麼處理也得謹慎。
暫且是沒有精力去造別的東西的,即便她想,也得先消化完了水力紡車的影響再去造。
梁玉先給張六等人酬勞,將錢同安置了下來,繼而去向蕭度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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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玉到蕭度府上的時候,袁樵也在,兩人正在商議兩道政令︰一、禁止溺嬰;二、組織生徒、貢士的選拔。
他們說話也不避梁玉,反而跟她提了這兩件事。梁玉道︰「恭喜恭喜!」
蕭度奇道︰「何喜之有?」
「看來楣州今年是豐足了,否則無法禁止溺嬰。百姓安撫了,就要安撫士紳,士紳安撫完了,楣州也就大治了,是也不是?我再為你們添一件——水紡車造好了。豐收完了,還得想法子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