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理越亂

　高夏穿了一身黑色大衣，手上還拿着剛摘下的帽子和口罩，看到開門的是個陌生的中年男人，他也不由得一愣，趕緊抬頭看了眼門牌號。

　2704，是左寧的公寓没错。

　“找方經綸？”神色凝重的方父往旁边側了側身，“他在裡面。”

　見来的人是高夏，左寧和方經綸也都神色微變。左寧是又驚又喜，方經綸则是又驚又恨——不僅因為從此多了一個情敵和他搶着照顧左寧，更是因為眼下他那兩位腦迴路清奇的父母越發怪異的神情。

　高夏本是想着一進門就衝上前去给左寧一個大大的擁抱，可如今礙於長輩在場，他也只能盡量收斂着，不過從相貌上他已能斷定，這兩位是方經綸的父母。

　“你真的是高夏？”方媽媽的神色已經複雜得難以用言語形容。

　这位活躍在銀幕上老少通吃的國民偶像，也曾是她很喜欢的一個明星，可如今他又和自己的兒子傳了同性緋聞，她實在不知道该是何種心情。

　方經綸在心裡狠狠地翻了個白眼，無力地看着自己老媽：“别腦補了，我跟他什麼關係都没有，如果非要定義，那我和他，算是情敵吧。”

　“情敵？”方媽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瞪大眼睛，“高夏微博承認的女朋友就是寧寧？你不是說寧寧這兩年一直都是單身嗎？難不成你騙我的？你……你是在挖牆腳？你怎麼能做這種不道德的事？”

　見老妈這反應，方經綸简直哭笑不得：“这年頭，也就只有你還會信那些明星的鬼话。我說老媽，這是我的事情，讓我自己處理行不行？你們之前不是都不干涉我的事嗎，怎么突然……”

　“你是同性戀的新聞傳得沸沸揚揚，醫院上下、街坊邻居全知道了，他们私底下都說你長这么大一直没交女朋友，是因為在偷偷交男朋友，你说我跟你爸怎麼能不管？”

　方媽媽瞥了眼高夏，又看了眼左寧，正色道，“既然今天，你們三個都在，那我剛好把要問的都問清楚。經綸，你最後再跟我說一遍，新聞上說的是不是真的？”

　“真不是！”方經綸無奈地嘆息一聲，“剛才你們也看到了，我跟寧寧，我们正準備……反正我要真是同性戀，幹嘛還跟她做那種事？”

　“網上不是說還有双性戀？”

　方經綸一時啞然，没想到他這老媽功課做得還挺足，這下他是真沒辦法證明自己了。

　礙於外人的身份，左寧一直也不好插話，但看着這麼個鳥籠居然還越來越理不清，她只能開口替方經綸解释：“伯父伯母，網上那些新聞，都是假的，是有人為了重傷高夏，才故意扭曲事實，方經綸是無辜的受害者，他確實……不是你們想的那樣，這個我和高夏都能作證。”

　被點了名，高夏自然也接口道：“叔叔阿姨，因為我的緣故害得方經綸遭受非議，也讓你们二位一直擔擾，真的很抱歉，不過我和方經綸之間確實没發生過任何事，我今天來这也不是找方經綸，而是找左寧，你们盡管放心。”

　疑惑的目光在面前三個年輕人身上不住徘徊，方媽媽認真思索了許久才又道：“寧寧，我想和你單獨聊聊，可以嗎？”

　對於這個一直都待自己很好的長輩，左寧根本没法拒绝，也不願意拒绝。

　等方家父子都去了隔壁方經綸的公寓，高夏也回了自己公寓後，方媽媽才開口道：“寧寧，你知道我一直都很喜歡你，也早就把你當自己人看待，既然你們都說經綸他不是……如果網上的傳言真是假的，那我現在，想問你另一個問題。可能伯母跟你問這個很唐突，也不太禮貌，但我確實很擔心經綸，所以……”

　“我理解的，伯母，有什麼問题您盡管問吧，我一定如實回答。”

　“那我直說了，你和高夏……究竟是什么關係？當初被拍到和高夏接吻，後来他又承认是他女朋友的那個女孩，是你吧？我現在仔細想想，照片上的那個背影，確實很像你，而且網上的聲明也说高夏一直都有穩定交往的女友，如果那個人是你，那經綸说你這兩年一直都是單身，他不是在瞎說嗎？”

　她的話說得很含蓄，語氣也已盡可能温柔，並未带有任何攻擊性，可這樣的問题被問出來，左寧還是有些難堪，確又没法對她撒谎：“嗯，是我，我們之間……一直都不是男女朋友關係。”

　“那你們……你们當時那麼親密，现在……也還保持着很親密的關係吗？”

　有些話，左寧根本没法對一個她一直很感激的長輩說出口，可從她垂眸静默的神情裡，却也能看出許多。

　“那麼……我那天在醫院看到的那幾個男人呢？我當時以為他們只是你的追求者，我知道，像你這麼優秀的女孩，有那麼多追求者很正常，我也替你開心，可你和他們……是不是也……”

　話止於此，左寧早已明白其中意思，便又沉默著點了點頭。

　这一次的回答，换来了方妈妈同样的沉默。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從沙發上起身，滿含歉意地看着左寧：“寧寧，我和經綸他爸今天做的事，確實很不禮貌，可我還是希望你能理解。自從知道新聞那一刻起，我們就没真正安心過，一直想找經綸談談，問清楚情况，但又怕網上說的事是真的，那他势必承受着很大壓力，我們便不敢輕易同他開口。所以今天在醫院偶然看到你們，我才會做出那麼不理智的事，至於剛才問你那些問題，我知道這是你的隐私，可我……”

　“伯母您放心吧，我理解的。”

　“你能理解就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左寧没起身去送，但門外的動靜她能透過緊閉的房門依稀廳到一些。

　方媽媽似乎是要求方經綸立刻跟她回家一趟，但方經綸拒绝了，然後就是兩人都有些不悦的談話，偶爾伴随着方父對方經綸的呵斥，以及對自己妻子的安慰。

　頓了頓，左寧還是拄着拐杖拉開了公寓門，對着隔壁門口一臉無奈的方經綸道：“跟伯母回去吧，她可能有事要跟你说，你也好久没回家了，該去陪陪家人。”

　其實她大概已能猜到方經綸回家後會面對什麼，但該來的，總是躲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