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葉楚知道,上一世,莫清寒來到上海的時候,他的檔案已經不存在了。
所以,他們今生才清楚,莫清寒沒來上海的那段時間,他在漢陽監獄服刑。
莫清寒的那批手下離開監獄後,那些檔案被嚴密封鎖。他們到了華東地區繼續做事。
現在檔案還沒有被完全銷毀,所以才能抓住把柄。
黑店的那條地道正是他們的出入點。陸淮和葉楚守住這家黑店,就能等到莫清寒的人。
葉楚的視線繼續掃過那張白紙上的名字。
看見了一個有些眼熟的名字,她微微皺起了眉。
葉楚伸出手,她的手指落在了一個名字上,樊景昀。
陸淮:「這個人是誰?」
葉楚很快搜尋著自己的記憶,她記了起來:「寒塔寺方丈。」
上海雖已經進入新舊交替的時代,但是,老一輩的人仍有宗教信仰。
自從葉楚的祖父離世後,祖母就常年燒香拜佛,她時常去寒塔寺聽方丈講經。
葉老太太會在葉家提起這件事,因此,葉楚也聽過不少寒塔寺的事情。
葉楚曾聽她講過,這位方丈出家前,俗名就是樊景昀。後來他的法號是淨雲,旁人稱他一句淨雲大師。
葉楚沒有想到,原來他曾經是漢陽監獄的人。
上一世,淨雲大師一直都沒有露出馬腳,寒塔寺雖處上海郊外,卻照樣吸引許多香客。
寒塔寺香火鼎盛,很多人都來聽方丈講經。
那些香客中不乏名流權貴,若是淨雲大師從他們那裡得知了消息。這對莫清寒來說,也是一個不小的助力。
誰曾想過,佛門清淨之地,會隱藏著這樣的秘密。
陸淮冷笑了一聲:「看來,我們需要找個人去寒塔寺看看了。」
葉楚不假思索:「我的祖母同方丈認識,我隨她去就是了。」
陸淮略有遲疑,他尚且沒有調查清楚寒塔寺的背景,並不想讓葉楚隻身犯險。
但是,陸淮尊重葉楚的想法,他不能總是將她抓緊。這樣反倒是限制了她的自由。
陸淮問:「若是遇見了莫清寒的偽裝,你該如何?」
葉楚笑了:「那裡是上海,他怎敢動我?」
「更何況,莫清寒不知道我們合作一事,我倒是能儘快發現他的偽裝。」
陸淮心中思索,暗衛會一直看著葉楚,寒塔寺又香客眾多,想必莫清寒不敢在眾目睽睽之下做什麼。
他想要隱藏身份,就不能親自出手。
陸淮同意了:「回上海後,你找機會去趟寒塔寺。」
葉楚點了點頭:「好。」
陸淮拿起了打火機,彈開蓋子,手指一按,火光亮了起來。
燃燒著的火苗靠近素淨的白紙,瞬間吞噬了那一抹白色。
火光蔓延整張紙,所經之處變得焦黑。
那張黑名單在他們的眼前燒毀,淪為灰燼。
這家旅店,魚龍混雜,這裡的人不能信任。
陸淮和葉楚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一切都已經記在陸淮的腦中,回到上海後再複製一份就可以了。
天已經黑透,今夜沒有月亮,旅店房間裡,陸淮和葉楚安靜站著。
陸淮忽的開了口:「葉楚,這幾日你沒有睡好,今晚回去好好睡一覺。」
葉楚怔了幾秒,他怎麼知道自己沒有休息好?
葉楚只是嗯了一聲。
陸淮又補了一句:「別再擔心了。」
葉楚耳根一熱,她轉過身去,道了一聲晚安。
今晚,一切塵埃落定後,兩人格外安心。他們沉沉睡了過去,一夜無夢。
這個有著地道的房間將被暗衛嚴密看守著,不許任何人進入。
另一頭,漢陽監獄。
監獄長站在黑夜裡,他的眼底陰沉。
先前那輛囚車已經離開了,聯繫不上司機,他派人去追捕了,現在還沒有消息。
那個罪犯新來不久,卻從監獄中帶走了一個很重要的人。
旁人不知道,但是監獄長明白得很,這個姓魏的並不是什麼普通殺手,他曾經是暗閣的首領。
魏崢進了監獄後,從不惹事,也不問江湖事。
但是,讓監獄長緊張的是,他們兩人被關在那件審訊室中,有沒有發現那個地道的秘密。
監獄長給旅店打了一個電話。
電話是夥計接的,他叫了黑店老闆過來。
從黑店老闆的回答中,監獄長知道現在旅店並無異樣,那條地道也沒有被人發現,他鬆了一口氣。
監獄裡不過是少了兩個囚犯罷了,只要他們的秘密沒有洩露,到時候他還能跟上面的人交待。
……
德仁堂。
天已經黑了,醫館裡沒什麼人,安靜得很。
空氣中彌漫著藥材的清香,若有似無的,揮之不去。
容沐身上也沾染了不少藥香,他有事要做,提早離開了醫館。
容沐回了家,他徑直走進書房。
容沐坐在桌旁,神情平靜溫和,氣質淡雅極了。
面前的桌上放著尚嫣寫給他的紙條,是他的人送來的。
上面寫到葉楚離開上海有一段時間了,一直沒有回來。
這件事是容沐吩咐尚嫣去做的。
容沐讓尚嫣去一趟葉公館,同葉楚交流,這麼一來,他就能確定葉楚的行蹤。
但是,尚嫣並沒有在葉公館見到葉楚。葉家的人同她說,葉楚此時不在上海。
根據尚嫣打探來的消息,葉楚和她的同學嚴曼曼一起去了北平,好像要在那裡待上一段時日。
嚴曼曼是葉楚的朋友,葉楚去北平的時候會住進嚴家宅子。
容沐知道嚴曼曼的身份,她是員警署長的獨生女,備受寵愛。
嚴曼曼的家在北平,但她在上海念書,逢年過節自然要回去。
這次,葉楚和嚴曼曼一起過去,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容沐斂下了神色,眸底晦暗不明。
另外一件事倒是令他起了疑心,這段時間,陸淮也不在上海。
容沐派人一直盯著和平飯店。
手下向容沐彙報,說陸淮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和平飯店了。
容沐不清楚陸淮究竟在哪裡。
葉楚和陸淮都離開上海了,這件事看似尋常。
可在容沐看來,裡面說不定有古怪。
於是,容沐又給尚嫣下達了一個命令。
若是嚴曼曼和葉楚一同去了北平,那麼過些時間,一定會回來。
容沐讓尚嫣盯牢葉公館,看葉楚什麼時候回來,她是不是一直和嚴曼曼待在北平。
容沐讓尚嫣一有消息後,就立即向他彙報。
……
旅店老闆知道陸淮救了他的家人後,對陸淮心生感激,告訴了陸淮一些事情。
老闆並不認識莫清寒,他只知道隔段時間會有人來到這個旅館。
這些人做事的時候,會把老闆支開,行事極為保密。
老闆只負責看守地道,至於這些人是為誰做事,又有什麼目的,老闆概不知情。
陸淮曉得,既然莫清寒控制了監獄的通道,而莫清寒又遠離漢陽,這裡必有他的人手,定期向他彙報。
若莫清寒在規定時間內,得不到他屬下的彙報,定會起疑。
所以,陸淮必須要找出這批人,剷除他們,再換上自己的人。
陸淮瞥了暗衛一眼,聲線淡淡:「最近這批人有沒有什麼異動?」
暗衛:「他們並未做任何可疑的事。」
陸淮知道,如今暗衛監視著這個旅店,莫清寒的人即便心急,也找不到機會下手。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讓莫清寒的人主動露出馬腳。
從老闆的口中,陸淮清楚旅店每週會有一個例會,參加的人都清楚密道的存在。
說不定莫清寒的人也會在其中。
他們若知道陸淮也知曉了密道一事,定會心生警惕,把這件事告訴莫清寒。
只不過如今他們一舉一動受人監視,不能如此行事罷了。
若陸淮讓暗衛放鬆對黑店的監視,這些人尋到機會,一定會向莫清寒報信。
或者,乾脆殺了自己,以絕後患。
陸淮目光微沉,告訴暗衛:「最近對他們的監視不必太過嚴密。」
同時,陸淮還讓暗衛給旅店老闆帶了幾句話,目的就是為了讓他們放鬆警惕,給莫清寒手下暴露身份的機會。
暗衛應是,便退下了。
得到陸淮的命令後,這幾日,暗衛對旅店的監視寬鬆了許多。
旅店的人慢慢也察覺到了這一點,有些人開始蠢蠢欲動。
今日,是旅店開會的日子。
在道上,這種會議被稱為聚會,每個組織或幫派都有著森嚴的等級制度,極少數人能參加聚會。
即便這僅僅是一家黑店,這種規矩也是存在的。
老闆坐在房間裡頭,等著他們過來。
房裡光線晦暗,頂上是一盞燈,昏黃的燈光落下。
開會的人陸陸續續地走了進來,他們坐在桌邊。
他們沒有開口說話,房裡冷清得很。
老闆這次開會是為了安撫人心。
老闆率先開口:「大家也看見了,這些天,旅店裡發生了一些事,但是我覺得那批人並沒有惡意。」
「那個男人和我說過,他們來這裡只是為了做一些事情。只要我們不離開旅店,他們並不會限制我們的自由。」
這些話是陸淮派人告訴黑店老闆的。
老闆心裡清楚,雖然那些人話是這樣說的,但旅店的人若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陸淮絕不會留情。
「我們該做什麼,便做什麼。」老闆語氣意味深長,「不過,做事前心裡掂量著點。」
其他人聽了後,沉默不語。
他們曉得,再也不能動壞心思。想起那日被那些人拿槍指著的情形,他們還心有餘悸。
這時,一個聲音忽的響了起來。
「那對男女到底是什麼人,他們真的不會害我們的性命嗎?」
老闆看了過去,是潘適。
潘適又開口:「有這些人在,我們做事束手束腳的,做什麼都不方便。」
莫清寒在旅店裡安插了一些人手,潘適就是其中之一。
平日他們會注意旅店的情形,只要發現不對之處,會立即向莫清寒彙報。
潘適的身份,其他人並不知情,只有莫清寒的手下才會清楚。
這幾日,發生了這樣的事,潘適想向上面的人報信。
但是周圍荒蕪,他們的電話又被人看管,連酒館都去不了,更別提通風報信了。
潘適極為心急,再這樣下去,一點消息都傳不出去,說不定會影響主子的計畫。
房間裡的其他人雖然沒說話,從他們的神情可以看出,他們與潘適也是一樣的想法。
老闆知道,前幾天陸淮從地道裡帶了一個姓魏的人出來,他們的目的只是想救出這個人罷了。
因此,不久後,他們應該就會離開了。
老闆知道旅店的人都是道上混的,難免有些心浮氣躁,所以,他開口說了一句。
「再等幾天,他們離開後,我們就安全了。」
其他人不再講話,一個個走出了房間。
潘適緊皺著眉,主子為了防止手下叛變,給每個人都餵了解藥。
今晚是他給上頭彙報情況的規定時間,只有消息送出去,他才能拿到解藥。
否則,潘適就會毒發身亡。
潘適聯繫了幾個莫清寒的手下,他們決定孤注一擲,今天就對陸淮下手。
……
旅館的人在開會,葉楚和陸淮在另一個房間裡等待著。
例會結束後,他們就會查探一番,看看有沒有人露出馬腳。
當然,這件事極為重要,他們還要做一些別的準備。
桌上擺著一個黑色的箱子,陸淮開了鎖,箱子打開,裡面放著不同型號的槍支彈藥。
葉楚略加挑選,陸淮則隨意拿起,槍已經備好,他們還帶上了充足的子彈。
子彈上了膛,槍進入準備狀態,隨時能夠使用。
他們每人各拿了兩把槍,一把別在腰間,一把放在上衣口袋,以備不時之需。
箱子被蓋了回去,鑰匙一擰,重新上鎖,他們將箱子擱在了房間裡。
陸淮看了葉楚一眼:「準備好了嗎?」
葉楚點頭,她加重了語氣:「嗯。」
他們知道,旅店的例會已經結束。若是有人心虛,定會在今晚暴露。
打開了房門後,陸淮和葉楚走了出來。他站在那裡,她很快環上了他的手臂,動作極為嫺熟,沒有半點尷尬。
他們挽著手,並肩走著,一同離開了房間。
夜深了,許是眾人已經入睡,旅店的走廊愈發寂靜。
先前他們曉得有幾個人下了樓,估計那些人是在商議如何對付他們。
陸淮和葉楚走下樓梯,他們刻意走得重了些,腳步聲清晰極了。
暗衛分散在旅店的不同位置,聽到了兩人的腳步聲,會立即提高警惕。
陸淮和葉楚到了大堂,眼神不經意掃了一眼。
大堂的角落裡站著旅店的人,也站著陸淮的暗衛。
暗衛雖盯著旅店的人,但是,這裡的氣氛似乎有些不大對。
陸淮和葉楚緩步朝著大堂中間走去,靠得極近。
他們的一舉一動都落進了旁人眼中。
這時,葉楚瞥見了陸淮身後那人的表情,他雖看上去面色平靜,但身體卻緊繃著。
仿佛在等待著什麼。
或許他是在等一個殺他們的時機。
葉楚的聲音委婉:「夫君,我的頭有些疼了。」
陸淮笑了:「夫人,不如我們回房吧。」
他們之間看似親密無間,這段對話聽上去也並無異樣。
葉楚的眼睛一冷,陸淮微微眯起眼睛。
陸淮和葉楚四目相接,眼神交流一秒,立即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有人要動手了。
陸淮和葉楚立即鬆了手,兩人的身子分開。
他們的動作極快,同時拔出槍來,槍口指著彼此。
此刻,身後的人已經起了異動,那些人也舉起了槍。
兩方的舉動,幾乎同時完成,堪堪差了一秒。
這時,陸淮和葉楚扣動了扳機,朝著他們身後開槍。
子彈從槍口射出,破風而去!
一時之間,寂靜的旅店大堂,槍聲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