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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令》第116章
第116章

  陳則銘擡起頭,盯著跪倒在地的路從雲,「不,這不是自作主張,你在救我。」

  路從雲擡頭,「將軍這一戰救的人更多。」

  陳則銘脫口而出:「不!……不是。」

  路從雲訝然。

  陳則銘低聲喃喃,燈下他的神情悵然,似乎在講敘又似乎在自語:「……當年,我同你現在一般大的時候,有個朋友,叫楊梁。那時候我覺得很困惑,我覺得我一輩子也上不了戰場,我同楊梁說,將來我……一定要成為不世名將,馳騁疆場。那時候我就想,如果有一天,我能出頭,我會叱吒風雲,光耀門庭……可後來……」

  後來呢,後來他反了,若不是那次宮變,會死這麽多人,會有今天的江山搖曳家國將傾嗎。他如今是彌補了很多,可死去的人還能活過來嗎?

  這債太重了,重到他無法負荷,逼得他動彈不得,然而他最終將它說了出來,「……可後來,引出這個亂世的居然是我……這哪裡是什麽馳騁疆場的不世名將,這分明是……罪孽深重的千古罪人!」

  這樣的話他從未與人講過,今夜他卻忍不住要將它們吐露出來。他有種難以遏制的衝動,想把很多東西告訴旁人,哪怕只是路從雲。

  他壓抑得太久。

  朝華門之變後,這一路走過來,他只為一個目標。最初他以為那個目標是退敵,直到聽到匈奴單於的死訊後,他意識到機會來了,他可以做得更多。

  天朝需要一個休養生息的機會,否則這條大船就會垮塌,會散架,陳則銘太明白了,他也攝過政理過朝,他知道天朝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

  每個夜晚,他只要想到這個危機其實來源於自己的謀反,就惴惴得難以入眠。從小他聽遍演義,夢想著就是做個忠臣,他不明白這樣簡單的一個願望,為什麽總是不可得。他的掙扎他的執著,走了三十多年,居然都是錯的,他的所為與他的所想背道而馳。這也就罷了,可他連累了那樣多的人,那麽多的妻子兒女父母都因為他的錯而陷落在失去親人的苦痛之中。

  這錯太大了,他負荷不起。

  他只有捨棄性命,盡可能挽回還能挽回的東西。

  在追擊律延的路上,他與韋寒絕商談當前的局勢,韋寒絕提到以戰促和這一策,他聽到「和談」兩個字時,就已經知道自己最終的目標是什麽了。

  讓匈奴無力再戰,讓兩國國力達到一個平衡,和談和盟約才會出現,從此互不相犯。這樣的和平能有多少年?十年,十五年?夠了,十五年已經足夠。下一代人成長,新的人物崛起,紛爭縱然再生,那時候的天朝也不會是如今這個山窮水盡的地步。

  陳則銘擡起手,將手中的信箋湊到燈燭上,火苗從尖角處舔起,猛地一下竄起來。

  路從雲不禁大吃一驚,「將軍,那……那可是御筆欽書……」

  蕭定?陳則銘模糊中想起那個身影,他寫這信的時候臉上是在笑吧,他總是這樣,玩弄人心一輩子。不過陳則銘不恨他,沒什麽好恨了。

  他守城的時候,也至始至終沒想過他。在他看來那張龍椅上坐著誰都行,蕭定沒了,還有敬王。段其義說的並不曾錯,護城之戰中,他一直保留著實力,他不願意為短暫的勝利耗費精神。他期望中的重點不是守城,是之後的反擊。正因為段其義是講在點子上了,陳則銘聽到的時候才更加氣惱,唯恐這點心思為人所知。所以這其間,他隱忍,他蟄伏,他為他死守京師,說到底只是因為這兩件事恰巧在一條道上,他繞不開罷了。

  可他到底還是有些佩服蕭定的,蕭定在最危急的時刻還是能做最正確的決定,就沖著這個,陳則銘的恨也有些淡了。

  那些不甘心,終於有一天他不再看在眼裡。

  就如同當年他怎麽也壓不下去的雌伏的屈辱,拿到今天來看其實也不過如此。他雖然會有些詫異,詫異蕭定居然會在出征前,做這種一如當年無聊而惡意的舉動,可他其實也是可以回應的。

  有什麽關係呢,不就是逢場作戲嗎,這些東西早已經不重要了。

  那是不是羞辱,蕭謹的事情會不會被蕭定拿住把柄,功高蓋主之後還能不能保住身家性命,甚至哪怕是青青和子嗣,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即將達成的盟約和和談。

  他擡起頭,路從雲因為他眼底的幾近瘋狂的炙熱而駭然了。

  ……只有這個,非成功不可。

  烏子勒非常憤怒。

  在他聽說匈奴派出使臣與天朝言和之後,這種憤怒就如同草原上的野火天天在他胸腔裡蔓延翻騰,直到終於有一天,他忍耐不住這份煎熬而去找單於安圖。

  此前,因為律延的死,右賢王庭的力量已經被削弱到完全無法與其他派系相抗衡。正是因為如此,阿斯在起事前雖然試圖拉攏烏子勒,但遭到回絕後也沒有多不在意,依然是義無反顧地起兵了。從後來事態的發展來看,烏子勒的選擇無疑是正確的,他保全了他父親最後的遺產——那些跟隨右賢王多年的倖存將士的性命。

  安圖對於他的安分覺得欣慰,他給予死去的右賢王更多的名譽和榮耀,毫無保留地將律延誇成如同傳說中英雄一般的存在,並保持了其子烏子勒的地位——雖然右賢王庭的實力此刻已經名不副實。

  然而烏子勒的忍耐卻到此為止了。

  起因就是兩國的和談——他實在不能容忍自己父親的死就這樣被埋沒在那張輕飄飄的盟約之下。

  如果這樣的和約最終簽訂下來,律延的死還有什麽意義呢?右賢王是為了匈奴,為了自己的民族的利益而出戰,並最終死在戰場上。可轉眼間他的民族和國家就遺棄了他,他們居然踏在將士們的血和屍體上與敵人握手言和了。律延和那十萬將士的生命像一頁泛黃的書頁一樣輕巧地被人翻了過去。

  這樣的輕描淡寫與他生前死後得到的榮耀輝煌形成鮮明的對比,讓人瞠目。

  烏子勒已經習慣了仰視自己的父親,在他看來父親就是草原上最偉大最狡黠的頭狼,是他延續了匈奴數十年來的輝煌歷史,而不是老單於或者新登基的安圖。如今律延是死去了,可也是英雄,他曾經是匈奴最不容忽視的人物,哪怕老單於也畏他三分,這樣的父親該得到的難道不該是敬意嗎?

  烏子勒不能忍受這樣褻瀆式的安排。哪怕這個安排的名義是民心。

  單於安圖並不意外他的叩見,這位新君主無疑對烏子勒的來意瞭若指掌。於是安圖先是感嘆了一番故去的右賢王是多麽驍勇善戰,失去他的匈奴怎麽樣的一籌莫展,最後安圖還是把話題主動繞了回來——如今的匈奴已經沒有再出戰的能力,和談不容改變。

  烏子勒被新君主的善辯繞得無言以對,他的臉漲得面紅耳赤,卻說不出幾句聽起來有分量的話。

  安圖有些憐憫地看他,表示律延曾是草原上的雄風,他也欽佩不已,可戰場上刀劍無眼,生死不由人,烏子勒大概是被父親的死打擊得太過因而無法接受勝敗乃兵家常事的道理,自己一定會更多地追封右賢王,畢竟那是百年難得一遇的英才,值得這樣對待。

  烏子勒就這樣抱著無數虛無縹緲的許諾退出了王帳。

  他心頭的火一點也沒退,但他知道在新單於這裡他得不到公道了。他不是不能接受失敗,他只能不能接受父親的失敗被這樣對待。

  烏子勒集合了十數名親信,悄然尾隨南下的軍隊到了兩國的邊境。

  在那裡,不久之後,兩國的盟約將會締結,和平將會到來。而同樣是在那裡,父親的血還沒乾。

  烏子勒的親信中有一個人跟隨他最久,他們情如兄弟,那個人叫烏維。

  烏維是個頭腦冷靜的人,他詢問烏子勒此次前來是不是準備破壞兩國的和約,可兩國都在重兵把守,要殺使臣恐怕是很難得逞的。烏子勒回答,只要單於和天朝皇帝想和,這樣的使臣殺一個還會派第二個,他要殺的另有其人。

  烏子勒要殺的是他的殺父仇人陳則銘。他的計劃非常詳細,先潛入漢人的軍營——這次他帶的人不多,且都是精銳,這一點並不難做到——然後在夜間放火,並四下呼喊說有人要刺殺和談使臣,這麽一來陳則銘職責所在必定要出面主持,而眾人的重心此刻都在保護使臣,陳則銘身邊的護衛必定不夠嚴密,刺殺便在此刻發動。

  聽了這話,烏維很有點遲疑,烏子勒憤怒地道,你莫非是怕了!

  烏維嘆息,王子,你千金之軀不該行這樣的險事,在天朝的重重包圍中,這刺殺縱然成功也無法全身而退,請讓我和部下來做這件事情。

  烏子勒沉默片刻,這是我的父仇,不可能假他人之手來做,我卻袖手旁觀。血債血償的意思便是,如果撒出來的不是仇人的血,那就該是兒子的血。

  他們一邊商議,一邊等待天朝使臣的到來,終於有一天,探子來報,他們等的人到了。烏子勒將烏維叫到身邊,從馬後取出兩把小巧的鐵弩。

  「這是我父親請巧匠打造的護身兵器,一共三把,有一把在作戰時失落了,只剩下兩把,」烏子勒將其中一具送與烏維,「你我弓射最準,守在天朝軍營牙帳附近,待他出來,一起射他,這弓弩速度驚人,兩具齊發,他必定躲不過。」

  烏維仔細打量,那鐵弩機簧精巧,箭枝短小,箭頭處彎著幾顆倒刺,在夕陽下銳光如洗,不是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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