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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令》第123章
第123章

  蕭定覺得那些病痛越來越難熬。

  三度梅到底讓他後半生成了個藥罐子——他曾經毫不在意這個毒,那是因為他非常駑定地相信著陳則銘會交出解藥,然而事態的變化遠在他意料之外。

  他從沒想過喪失健康的滋味原來這樣痛苦。

  夜裡,他一入眠便感覺似乎有片冰刀在胸腔裡日以繼夜地剮著,那種痛楚說不清是冷還是熱。他無法進入沉穩的睡眠。在層層疊疊紛呈繁雜的夢境中,他在半睡半醒間掙扎,然後每每被自己粗重的喘息驚得睜開眼,到底是夢是醒很久都分不清。

  這些滋味之前他也受過,但那時候的他覺得這毒終究會有解開的一天,這些痛苦受起來就總有個盼頭,不像現在這樣,睜開的那一刻心中有的只是驚恐懼怕和莫名的暴躁。

  自己就這樣毀了?!

  他不能相信。

  蕭定此時還不到不惑之年,幾度起伏之後重掌政權,正是大好時光剛起步的時候,怎麽會就這麽完了。

  他頻繁地召見太醫,期望能根治這個病,然而沒人能解決難題。太醫們平白地拿著俸祿,到了關鍵時刻卻個個都是廢物。

  蕭定很憤怒,又無計可施。雖然他很想砍這些人的腦袋,可這到底不是殺人的理由。

  他把最後的希望寄託在對那王姓大夫的追捕上,楊如欽不是說那老頭是神醫嗎?或者能比這些太醫厲害些。

  可這場追捕就如同大海撈針,遲遲見不到成效。不僅如此,殺死楊如欽的獨孤航也始終找不到。全國上下那樣多的官吏,那樣多的衙門,那樣多的人手,卻連這樣的小事情都辦不成。

  蕭定看著一切都不順心。

  那種陰鬱緊緊縛住了他的心,一刻也不肯鬆開,他不知道這是為什麽。

  在朝堂上探討國事的時候,他已經刻意在壓制自己的脾氣,然而眾臣還是看得出他的陰沉易怒,拿話應對他的時候總是戰戰兢兢小心翼翼。蕭定看到這種情景覺得更加堵心,當初楊如欽或者陳則銘在自己面前都不是這種態度,如今他們為什麽要做出這個樣子來給他看,嫌他不夠煩嗎,還是真的自己病久了已經病成個人見人怕的怪物了?

  陳則銘早已經下葬,蕭定始終沒派人去查看拜祭過。

  他覺得沒那個必要。

  賞也賞了,封也封了,死也死了,你不是把一切做得很徹底很狠絕嗎,既然你想從此跟朕兩不相干,那朕這些所謂垂青關切顯然也就是多餘的了。

  蕭定想到這些事情的時候,總是冷冰冰的,臉上半點波瀾也沒有。

  蕭定從來不是個善良的人,他用人的標準始終很實用。有用的他以禮相待,無用的他視如棄履——多年宮廷生活的歷練早已經磨去了他溫情體貼的部分——非要再分細些,也不過是大用還是小用的問題,不會有本質上的不同。

  比如現在這個剛得到天子恩寵的太醫孟為先。

  蕭定看得出這個人醫術算不得多高明,可好在能擔當,有年輕人的勇氣和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懵懂沖勁,而此刻蕭定需要這麽個人常在身邊,年輕人總是會讓你看到希望和光明,覺得人生其實也不那麽寂寞,寂寞到死氣沉沉。

  陳則銘是個意外。

  陳則銘在戰場上的才華也是個意外。

  最初的蕭定對這個人可遠不止視如棄履那麽簡單,他是滿懷惡意,雖然這惡意不過是泄憤,不過是遷怒,可正是這種滿懷惡意的開端,使得後來的事情沒了回轉的方向。

  當然蕭定後來變化了,他想過要信任陳則銘,他也想過挽回。

  可是晚了。

  此刻的蕭定又拾回了那種惡意,他不甘心陳則銘單方面的疏遠,哪怕對方已經入土。不就是看誰狠心嘛,蕭定最擅長這個了,前前後後這麽多人,誰能狠過他。

  陳則銘越想斷,他越要賞,找到機會就賜賞,找到藉口就追封,按他這個瘋狂的程度,再封下去,陳則銘非得再繼續破格做親王了,蕭定這才收手喘口氣。沒關係,你反正死了,再怎麽封也不會出錯。同時他冷冷地審視自己與這個人交纏的過去,滿懷狐疑地回憶陳則銘在出征前的態度和各種安排,越來越覺得事情蹊蹺。

  為什麽陳則銘會把一件件事情準備得那麽妥帖呢,他知道自己要死?莫非他能掐會算?

  想通這些的蕭定幾乎要哈哈大笑。

  他陰暗地揣測那已經埋到土裡的棺木中到底有沒有人,他甚至安排了人手暗地裡要去掘了那個人的墓,然而事到臨頭,他到底還是勉強把這個荒唐的衝動按捺了下來。

  他還記得楊如欽鄭重的神情。

  楊如欽一直都勸他在陳則銘下葬前派人去查看。楊如欽如果不是確定陳則銘已經死亡,他為什麽這麽說。既然陳則銘真的死了,挖開墳墓看到的真是一具屍體,怎麽辦?

  他不願意去想像這樣的情景,既然連想也無法想,當然更加無法真正地面對。

  這樣的他漸漸開始無法承擔繁重的國務,雖然在病痛和臆想中過得渾渾噩噩,但大事蕭定還是拎得清的。

  不久之後,蕭定開始考慮讓太子監國之事。

  敬王回京後受命開府,時至今日身邊已經聚集了一批出色的僚屬,除了他原本從餘州帶出來的老部下,更多的是之前被匈奴遣返的那批大臣中的精銳之士。東宮實力漸長,蕭定覺得是讓他試試鋒芒的時候了。

  敬王這孩子不但相貌像他,性情上與蕭定也頗有相通之處,每逢大事處變不驚。但比起蕭定的陰沉冷硬,敬王似乎更多了些人情味,雖然還是個少年,可在朝中宮內已經是進退自如,頗得人緣。蕭定對這個兒子期望頗高,才有放權的想法。

  然而很快他便聽到一個謠言。

  謠言來自他身邊的司禮監提督太監王廂用,這使得蕭定無法忽視這個消息。

  楊如欽死後,他曾經掌控的影衛死士被蕭定交到了王廂用手中。影衛這個東西的用處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往小了說,蕭定被囚的時候,險些就被影衛陳餘救出宮去,可見其滲透力之深,往大了說,對治國安邦其實也沒什麽用處,就是多幾個耳目。

  蕭定被囚後,影衛組織基本上處於一個蟄伏期,但蕭定復辟後,楊如欽還是整理了僅剩的資源。他死後,這組織無人知曉更加無人可托,蕭定只能將它交給了身邊的人。

  「太子曾暗中查問過當年火燒後宮的懸案,甚至找過幾名老臣套問線索。」王廂用如是說。

  蕭定本來在書寫的右手猛地停了下來。

  與匈奴和談之後,蕭定漸漸養成撰抄佛經的習慣,每日一篇,幾無間斷。

  王廂用說完這話,便不再開口,只是窺探觀察天子的神色。

  蕭定沉默了很長時間,才再度提筆,「什麽時候的事?」

  王廂用恭敬道:「據說是從當初被貶到餘州時候就已經有開始要追查的苗頭,後來追擊匈奴回京開府後,更是屢屢拜訪老臣,私下問及此事。」

  蕭定將那個解字寫完,將筆猛地拋到桌上。

  墨汁被甩得滿桌,將他方才抄了一半的那張佛經汙得面目全非,他長嘆一聲,頹然倒入龍椅中。

  王廂用還待再說,蕭定不耐煩的低聲道,「知道了,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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