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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令》第125章
第125章

  這一夜,蕭定睡在了靜華宮。

  曹臣予自然不敢多話,連忙讓人把此處清掃乾淨,再拿了被褥給蕭定鋪上。自己在地上打個鋪蓋,至於其他小內侍,當然就只能睡門外或者偏殿了。

  這宮殿破舊,少人修繕,當年關蕭定的時候,獨孤航曾派人來修整過兩次,此後就再沒人光臨。到了深夜,冷風從窗縫裡直往殿內灌,房子裡雖然燃了火盆,卻並不怎麽暖和。

  蕭定倒在床上,聽到窗子嘎吱嘎吱地響,還不時被風吹得洞開,不禁喃喃道:「……這窗子……到底還是沒來得及修……」

  曹臣予邊拿東西抵住窗頁邊道,奴才明日派人來修修便是。

  蕭定並不答話,他並不是在與曹臣予說話,他臆想中的那個人英挺俊朗,是天朝最出眾的將軍,並不是這樣應聲應氣的下人。

  朦朧睡到半路,蕭定覺得冷了起來,冷得他半夢半醒,想睜開眼卻又動彈不得。

  他聞到屋子暗暗地多了股酒香,那香味真熟悉,他似乎能馬上叫出酒名,偏偏卻想不起來,蕭定很懊惱,自己現在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這到底是病的還是老了?

  他覺得有人掀起了自己床前的錦帳。那隻手沉穩異常,指腹上有些老繭,那是多年習武得來的,蕭定其實很少仔細觀察對方,但這些細節他卻都清楚。

  那個人就這樣站在床前,站了許久。

  蕭定強要睜目,卻怎麽也睜不開。

  帳邊的流蘇一蕩一蕩的,似乎在默然地觀望這一切。風就是此刻幽幽的吹了起來,冷得蕭定恨不能縮成一團。

  正在這寂靜無聲處,猛地一聲窗響,蕭定幾乎要驚跳起來。

  他睜開眼,一時間分不清楚這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

  他坐起來,楞了一會,掀起帳簾,看到窗子早被曹臣予用木桿頂得嚴嚴實實,哪裡有開過的痕跡。

  可剛才那種感覺太真實了,真實到他覺得不可能是夢。

  蕭定突然迷惑了,或者其實自己還是在夢裡?你是不是就在外面,你到底夜訪過多少次?

  他跳了起來,奔到門前。足下踏著的白玉石板寒意入骨。蕭定覺得這個夢境好真實,在他的夢中,宮殿的地面總是這樣冷涼的,一點暖意也沒有。他確定自己的夢還沒有做完,伸手猛地拽開了那兩扇門頁。

  狂風猛地從空隙中擠了進來,蕭定還來不及回頭,桌上的燈光已經被壓滅。

  曹臣予被這突如其來的寒流吹醒,看到門前的身影,吃驚地叫萬歲。

  蕭定邁出門,身前身後都是夜色獨有的漆黑。

  他轉過身來,試圖看清楚窗前的屋簷下到底有沒有人。可那些黑暗遮擋住了他的視線,他厲聲叫起來,「曹臣予,掌燈!掌燈!!」

  曹臣予被他聲音中的急切驚惶嚇到,連忙摸索身旁的火石火絨,所幸他是個行事精細的人,那些引火的東西都被放在了枕頭下。

  蕭定呆呆立在風中,聽著曹臣予在屋子裡一下下的敲擊火石,乍明乍暗間,他一動也不動,一直盯著那片屋簷下。

  終於燈亮了起來,昏黃柔和的光線從窗格中透出來,將簷下階前照得頗為明亮。

  簷下,空無一物。

  蕭定被驚醒般倒吸了口氣,方才那些一明一滅的光亮實際上早已經足夠他看清楚那下面是不是有人,他卻還是到了此刻才能恍然驚覺。

  他往前踏了兩步,茫然四顧,突然低聲道:「……陳則銘……」

  萬籟俱靜之中,這一聲驟起,把自己嚇了一跳,蕭定隨後卻覺出一種驚喜來,他疊聲道:「陳則銘,陳則銘……陳則銘!!……」喊到後面,聲音中滿是瘋狂,近乎嘶吼,蕭定卻覺得好生痛快,竟然是說不出的喜不自勝。

  曹臣予燃燈後,趕緊披上自己的外衣,摟著萬歲的袍子追出來,卻聽到聖上開始發狂般地叫起來,「……你在哪裡,陳則銘,你出來!!」

  曹臣予嚇得魂也飛了,難道陳將軍的鬼魂來了,被聖上看到了。

  他看著那院子裡的重重暗影,耳旁再聽著那些樹葉在風中的沙沙驟響,覺得這果然是個鬧鬼的地方,眼前也真是個要鬧鬼的樣子,不禁萬分害怕,立刻沖出來,用袍子摟住蕭定的身體,急聲道:「萬歲,萬歲!!」

  左右偏殿也嘈雜起來,似乎是人們被蕭定的叫聲驚得都醒了。

  蕭定推開曹臣予,大聲笑起來,「……陳則銘!你給朕出來,出來啊!朕不治你的罪!你出來!」叫到此處,他的呼吸已經分外的急促粗重。

  在夜風中吹了這麽久,蕭定身上卻只著了單衣。前後折騰這麽久,終於是被吹得渾身冰冷,再也抑制不住,他呼吸困難般急喘了幾聲。待要再叫,喉間腥甜難耐,忍不住猛地吐了一口。

  曹臣予大駭,大聲暴喝:「人呢,都死哪裡去了!!,還不趕緊出來,萬歲吐血了!!」

  那些小內侍慌張扣著衣裳,接踵而出。

  蕭定晃了幾晃,終於倒下去。昏迷前,他不死心往那簷下看了一眼,隨即緊緊閉上眼,低聲喘息,再也睜不開雙目。

  這一次,蕭定病倒了近一年。

  在他第一次蘇醒後,立刻指派了太子監國,之前他對太子追查舊案的從輕發落此刻終於顯示出明智之處。

  第二年的正旦,蕭定才再度正式露面,與太子一同大宴群臣。

  宴席上,太子安排的舞曲《將軍令》才奏了個開頭,蕭定已經支援不住。他示意太子繼續宴會,自己卻先退走了。

  他離去後,音樂再起。

  蕭定站在肩輿旁,默默聽著背後雄偉恢宏的鼓聲,遲遲不動。

  曹臣予也不敢催促,垂手等在一旁。

  身後的熱鬧與蕭定已經不相干了,雖然他仍是九五之尊,依然大權在握,但他依然感覺到了一種落寞。

  他往左右看看。曹臣予隔著幾步距離,恭敬在等待。其他內侍離得更遠。

  宮廷從來是這麽個地方,人聲鼎沸,卻寂寞難言。

  而在這深宮之外,他的朋友,他的戀人,他的仇人,他的敵人,他的下屬,他的父母,他的兄弟,他的叔伯都死了……他身邊的人親近的人嫉恨的人都是一直不斷地在離去,他卻懵然不覺。等他想到該停下來喘口氣了的時候,才發覺原來自己早已經是孤身一個人了。

  他的精彩不知道何時已經臨近尾聲,屬於他的時代就這樣慢慢被翻了過去。

  新的人物在崛起,更新的時代悄然來臨,人生就是這樣一代一代地傳承下去,祖傳父,父傳子,子傳孫,亙古自今,無不如此。

  他微微嘆息,他想自己也許該考慮讓位了,再過幾年吧,等太子手段更純熟,能力更強的時候。

  他有時候會想到陳則銘,不,應該說他經常想到他。

  蕭定會想到各種假設,如果當年陳則銘不是在那樣一個契機下與自己相見,會怎麽樣?如果他長得不是那麽像遇燕,會怎麽樣?如果自己當初能克制自己的惡意,又會怎麽樣?

  陳則銘曾追問過相似的問題,那時候蕭定不屑於回頭想這樣無稽的東西,可這時候,蕭定卻克制不住地要去深究了。

  他與陳則銘,原本應該是最該創造盛世的一對君臣,他們有這樣的能力,有這樣的手段,然而卻終於走岔了路。

  蕭定有時候會恨陳則銘,有時候,卻會愛。

  後悔嗎,後悔嗎?蕭定不肯回答這樣的問題,他是皇帝,他不該輕言後悔,他只知道自己覺得很痛苦。

  那痛苦是什麽,他不知道……或者是餘毒未清吧……

  ……陳則銘……你怎麽敢讓朕這樣痛苦一生呢。

  蕭定突然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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