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征戰在外,糧草軍需為重中之重,只有燒了律延的淄重,這戰才能打下去。
陳則銘選定黑衣旅中近來頗露頭角的一名青年將領江中震,命他選定帶五千精兵待命出城。自己則製造機會讓他神不知鬼不覺地繞過對方主力。
這江中震一身好武功,神勇無敵,又好在粗中有細,並不是個莽撞之徒,是以近幾年屢建戰功,步步提升。
嚴青被調去殿前司後,黑衣旅中最精幹的非他莫屬。
如此安排妥當,眾人退去。
眼見離天明還有段時間,陳則銘卻是輾轉反側,再睡不著,索性起身看看夜色。剛走出房,見前方幾名守衛親兵正壓制著一名男子,扭打成一團。
那男子分明不是對手,也不肯降服,自顧自地不住掙扎。幾名兵士好氣又好笑,低聲道:「搞什麽?把魏王吵醒了有你好瞧。」
陳則銘悄然走近問:「什麽事?」凝目看去,隱約見被手下扭住的,卻是之前來獻計的憨傻少年,不禁微微驚訝。
親兵轉頭見是他,大是慌忙,趕緊行禮。
一名為首的為難道:「他非鬧著要來見魏王。」
陳則銘奇怪道,「不是早讓人把他送走了嗎?」
那兵士吞吞吐吐道,「這傻子死活不肯,打罵了好幾回,他自己個還是跟了上來。」
陳則銘皺眉,那親兵不敢再開口。
少年仰頭看見他,極是高興,「魏王且慢出兵。」
陳則銘值此如此多事之秋,本不欲再管這繁瑣之事,正是擡腳要走,聽得這話驚訝回頭。那幾名親兵連忙掩住少年的口,面面相覷。
陳則銘沉下臉,「……誰跟你說的這些?!」
說著目光冷峻掃望那幾名親兵,那幾人慌忙跪下分辯,自己並不曾與那少年講過這種軍中要務。
少年笑嘻嘻,「我自己想的。」
陳則銘仔細看他,心頭滿是疑惑,卻看不出對方作偽之處。
之後將那少年帶入屋中,少年還是嘻嘻只笑。
陳則銘坐在椅中,打量他半晌,等少年將屋中東看西瞧轉了個遍,才道:「誰派了你來?目的何在?」
那少年回頭,答非所問:「我叫韋寒絕。」
陳則銘訝然,突然靈光一閃道:「……通政使韋寒初是你什麽人?」
少年轉身叩倒在地,「那是我大哥,……小人還不曾謝過魏王救命之恩。」說完擡頭還是笑,可笑容中卻褪了那層懵懂之態。
陳則銘這才恍然,起身將韋寒絕扶起:「……你卻真傻還是假傻?」
韋寒絕也不正面答,想想憨笑道:「魏王說什麽便是什麽吧。」
他神態中總有股自然而然般的天真,是以裝瘋賣傻之時才叫人鮮有破綻,難生提防之心,陳則銘暗中稱奇。
律延大軍候了多日,不見陳則銘有任何動靜。
烏子勒幾次來問詢父王建議,律延都只說繼續等,再往下問,卻什麽也問不出了,烏子勒只得作罷。
律延與陳則銘交戰多年,彼此心思都能猜中幾分。
他自然知道陳則銘想等他先沉不住氣,匈奴遠到而來,糧草是大問題,自然是比鎮守的一方心情迫切得多。
可想想京中細作,律延卻忍不住笑,這一次,先耐不住性子的只怕會是陳則銘。
這一日,一大早便聽得遠處鼓聲震天,烏子勒奔出營帳,極目可見那城樓上隱約旌旗搖曳,更有探子來報,漢人似乎是要開城門出兵了。
烏子勒急命眾將擺陣,心中暗自納悶,難道對方真要這麽硬碰硬地打。
正想著,律延命人過來,著他仔細看著,別輕舉妄動。
匈奴眾將領著大軍等了半晌,那城中卻動靜漸小,偃旗息鼓了。
烏子勒待到午後,終於明白對方不過做做樣子,只得讓眾人退後休息。
大軍還來不及吃飯,那城中鼓聲又起。眾將飯不曾到口,又急忙上馬。
如此反覆數次,眾人苦不堪言。
律延趕將過來,烏子勒滿腔怒火,對父親道:「他這是詐我們呢!明刀明槍不敢打,做這樣上不得臺面的把戲,敢稱什麽名將!」
律延呵斥道:「你若不及時布陣,他便真殺將出來了,打戰本來鬥的是心智耐力,你做主將的怎麽能先失去常態。」
烏子勒敢怒不敢言,律延見狀緩言道:「你若去猜他心思,便是被他牽著鼻子走了。」說完,望望那城樓,露出嘲弄笑容,「不過倒真想不到,以他今時今日的身份,卻還能用這般頑童嬉戲般的戰法。不拘一格啊……」
烏子勒不做聲。
律延道:「不服氣了,你倒說說這姓陳的到底想幹什麽?」
耶禾在旁,連忙出來圓場,「少主初征,年輕氣盛在所難免,磨練幾次必定不同。」
律延哼了一聲,「我當年不曾初征嗎?」想想又道:「樸呂之戰何嘗不是陳則銘的初征,打的可是漂亮。」
烏子勒怒道:「父王,你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律延挑眉看他,倒顯出頗有興趣的樣子聽他往下講。
「我若是這守將,上策自然是堅守,硬拼那是下下策!他如此作態,歸根結底,還是要出擊的,否則不過白費精神,還如不安分守城。」
律延微笑起來,「哦,他要怎麽出擊最有效?」
烏子勒想了想,「……虛晃一槍,先燒糧草!」
律延露出贊許笑容,微微頷首。
陳則銘信了韋寒絕之言,按捺焦急之心,只命人做出要出擊的樣子,卻只是按兵不動。
匈奴一日中應聲集陣十餘次,始終等不到敵人出城。
陳則銘從城樓往下看,卻見匈奴兵馬每次列陣,依然整齊快捷,不禁微微嘆息。
他哪裡知道此刻真正的主將已經是律延本人。烏子勒已被他調往別處,是以眾將行動一絲不茍,全然不敢懈怠。
到了下午,驟起大風。
城中又是鼓聲大做。
匈奴正處逆風,飛沙走石,難以睜目,這當口猛聽對方鼓響,不由陣腳微亂。
卻是此刻,城樓門洞突然大打。
兩列黑甲騎兵從中疾馳而出,在吊橋上一掠而過,殺氣騰騰,直指匈奴軍。
匈奴排陣多次,銳氣早有些褪了。
而黑衣旅憋氣候了一天,卻是躍躍欲試之時,其鋒銳不可當。
陳則銘低頭,見己方黑衣勁旅從城中如箭般射出,源源不斷,將匈奴的嚴陣以待瞬間便攪了個人仰馬翻,混亂一團,不禁微笑。
轉頭對身旁江中震道:「去吧!」
那年輕將領低頭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