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0.
並沒有像江言知當年那樣被折騰許久才生下來,老二出來的時候,其實說實話,並沒有讓裴丞難受多久。
哦,對,老二是個男孩子。
裴丞虛弱的在床上躺了一個白天,起床後又喝了一點粥,這才恢復力氣。
在裴丞好不容易恢復力氣,能從床上撐起身子的時候,江言知正趴在床榻前,一眨不眨的看著裴丞。
裴丞摸了摸小家伙的腦袋,這才道︰“小家伙呢?”
“弟弟在外間吃東西。”江言知乖乖道,“父親剛剛出去了,很快就回來的。”
裴丞漫不經心的點頭,他今天睡著後陸續的醒了三次,期間每次睜眼的時候,江凜之都在身邊守著,現在出去,應該是換身衣服吧。
“爹爹,你現在會不會很難受。”江言知一眨不眨的看著裴丞,眼里滿是心疼跟復雜,裴丞的難受他是能看到的。
裴丞搖搖頭,熬過去就好了,“你給我倒一杯水吧。”
不想讓小家伙多想,裴丞轉移江言知的注意力,等水拿過來之後,裴丞只喝了一口,也不敢喝得太多,免得待會要去如廁。
江言知乖巧道︰“爹爹要吃什麼嗎?”
剛說完,匆匆去隔壁看了一眼正在吃食的小家伙就回來的江凜之走進來,身後跟著端著熱湯跟熱粥的丫鬟。
江凜之將熱湯端在手里,用勺子舀起來,親自喂裴丞。
裴丞在產子時所有難堪的一幕全部被江凜之看過了,所以現在的裴丞是完全抱著一個自暴自棄的態度跟江凜之同在一個屋檐下相處。
裴丞喝了半碗湯,又吃了幾口粥就吃不下了,困意再次席卷。
江言知被父親用眼神示意,于是只能依依不舍的離開。
裴丞養身體花了五天,這才被江凜之允許從床上下來,他舒舒服服的洗了一個身子,又由著江凜之親自幫自己擦身子穿衣服,全程自己根本沒有動彈。
江凜之看了一眼開開心心的像是沒心沒肺的裴丞,像是被氣笑了,“怎麼這麼沒出息。”裴丞但笑不語。
已經逐漸脫離了剛出生就格外丑陋的丑小老頭的外貌的小家伙被乳娘抱進房間,隨後小心翼翼的放在床榻上。
江凜之面無表情的端著湯碗站在床榻邊,無奈的看著裴丞抱著還只會咯咯笑的小嬰兒,說︰“先吃點?”
裴丞不餓,拒絕了,他用手指輕輕地戳著現在還不會表達自己的小情緒的奶娃娃,說︰“你取了名字了嗎?”
總不能還沒有名字吧。
江凜之隨手將湯碗放在站在一邊的丫鬟的手上,坐在床榻邊,伸手,將裴丞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不想讓他冷到,“我拿不定主意,你有什麼想法。
裴丞頓時垮下臉,他很想給親兒子取名字,但是話到嘴邊卻發現肚子里沒什麼墨水的自己,似乎取不出什麼好名字,于是便委婉的跟江凜之表達了一下自己的意思,“你來吧,我的身份不合適。”
江凜之似笑非笑的看著裴丞,最後將裴丞看的不好意思了,他這才伸手,屈起手指,輕輕地在裴丞的腦門上彈了一下,說︰“不想取就不想取,作甚說這些。”
裴丞不好意思的笑笑。
低著頭,裴丞逗弄著躺在身邊還只會提溜提溜的轉動著眼珠的奶娃娃,逗逗他,隨口道︰“言知這幾日似乎有話想跟我說,待會他從學堂回來之後,你帶著老二去隔壁轉轉,我跟他談談吧。”
從奶娃娃出生之後,江言知的情緒一開始還是激動的,但是卻在第三天來看裴丞的時候,裴丞敏感的發現江言知……似乎是變得有些低落。
裴丞知道,江言知對奶娃娃並沒有什麼意見,但是卻好像很委屈,裴丞思來想去,猜測小家伙應該是擔心自己有了奶娃娃之後,地位就不保?
裴丞不太清楚情緒一向內斂的江言知在心里想什麼,但卻還是想著尋個時間單獨跟江言知好好聊聊。相比他剛剛拼盡全力生下來的奶娃娃,裴丞對江言知的關注更多,也更加上心江言知的情緒變化。
江凜之一怔,點點頭,並不發表什麼意見,但是卻還是道︰“孩子的事情,你現在還能管,但等老二長大了,你就不要管這麼多了。”
言下之意,就是江凜之也察覺到了江言知現在的情緒的變化,但是卻覺得這是江言知必須要自己度過的心里難關,並不是很贊成裴丞親自介入,並且試圖以保護江言知而忽視奶娃娃的解決方法。
江凜之蹙眉道︰“現在孩子還小,你能管得了這些,將來,你還是管不了多少。”
裴丞自暴自棄道︰“將來的事情那就留到將來再說,眼下的事就是要……算了,說這麼也沒用。等言知長大了,或許這就好了。”
江凜之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裴丞,裴丞逃避的做法讓江凜之感到很意外,但是卻覺得很正常,“等江言知長大了,他也該長大了,到時候,你會對一個五六歲的孩子重視,還是更重視—個十三四歲的?”
裴丞被江凜之的提問給弄得目瞪口呆,“我只給你一個棋子,你卻下完了整盤棋。將來的事情將來會解決。”
江凜之見裴丞的態度在自己的刺激下越來越低迷,也不在試圖刺激裴丞,嘆了一口氣,道︰“嗯。江言知快回來了,你先歇一會,等他回來了,他會過來找你的。”
裴丞不困,這幾日休息的足夠了,他撐著下巴,盯著躺在床上開始昏昏欲睡的奶娃娃,“叫江堰吧。”
“江堰?”
“嗯,江堪。”裴丞低聲道︰“土匱也。堰,潛堰也,潛築土以壅水也。生逢亂世,望他能像土堰一樣,抵擋不該來的,一聲順遂。”
江凜之看著裴丞,眼里有著淺淺的溫柔以及那濃濃的愛意,他嗯了一聲,同意了裴丞取得名字。
“言知這個名字,當年是你取得。”裴丞一笑,看著江凜之,調侃道︰“你當年是怎麼想的?”
江凜之說︰“言知,當知言知世知心。知言謂善于辨析他人之言辭;知世故而不世故,善自嘲而不嘲人。“裴丞垂下眼眸,自嘲︰“如此一比,當是我世俗了。”
江凜之伸手,將裴丞不由自主的皺起來的眉宇撫平,淡淡道︰“不過是個名字,代表不了什麼。言知現在的性子,要細說的話,現在也沒有活成我當年取這個名字時給他的期望。”
裴丞哭笑不得,哪里有這樣安慰人的,“你的名字,凜之,是父親取得?”
裴丞口中的“父親”值得是早就仙逝的江老爺子。
江凜之可能是真的對江家早就沒有了任何情意,對江老爺子也沒有什麼感情,所以一提起這人就神色冷漠,完全看不出這是在談論他的父親,“凜,凜若冰霜,寒則凜凍的意思。”
裴丞一開始听到江凜之這個名字的時候,只覺得寓意不好,哪里會有人的長者為自家的孩童取這樣的名字,太過無情,但是卻沒有想到,江凜之名字的含義,還真的如此無情,寒冷。
江凜之見裴丞神色中帶著一絲不知該如何開口勸慰自己的復雜,于是冰凍的神色逐漸轉暖,故作隨意道︰“當年,母親產下我沒多久就差人去找了父親,那年,祖父剛離世,父親本來就不喜母親,再加上老夫人又在一邊摻和,父親對我的喜愛就更加冷漠。”
“母親生產當日,父親連院門也沒有踏進,他對我,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喜愛。”江凜之自小記事開始,就對江家不喜,長大後需要忍氣吞聲,便學會了用冷漠來面對江家人,反正江家人對他也不喜,他更加不會用熱臉去貼江家人的冷屁股。
“所以,便直接取了一個凜,但後來可能覺得單單一個寓意不好的凜,傳出去會讓人笑話,所以父親隨後又差人補上了一個之。”江凜之名字的來歷並不值得讓江凜之跟人談起寓意,“若是可以,我情願在母親病危那年,就直接帶著母親離開。”
“這些事都過去了。”裴丞摸著江凜之的側臉,低聲道︰“若是你當年就離開江家,就不會有現在的我們。”
發生的事情不會改變,這一點誰都是知道的。
江凜之並不是那種一直會沉浸在過往的人,聞言,也只是對裴丞笑笑,很快就收拾好自己的情緒,臉上不再流露出復雜低落的神色,“等我們回華城了,我帶你去替母親掃墓。上次在華城走的匆忙,所以沒來得及去看一眼母親。”
裴丞還從來沒有去看過江凜之親母的墓,于是點頭,“我還從未去見過母親。”
江凜之說︰“等你養好身子了,我就帶你回華城。隨便,跟母親說一下,家里又多了一個江堰。”
裴丞看著江凜之的情緒算是徹底恢復了,總算是松口氣,所以不管江凜之說什麼,裴丞都是同意的。
“好,等我身子養好了,我們就回去。”裴丞看著江凜之微笑的側臉點頭。
歲月靜好的日子,是他所向往的。